我装作没听见,重新戴上面纱,从密室后门钻出来之后,我们之间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话题可以讲了。
他走在前面,伸过手想来牵我的手。
我停住脚步,把手偷偷地移到身后。
他的手,冷却在空气中,他的眸子中央凝着一片淡淡的幽冷瞳光。
前方跑来一个人。身手敏捷,英姿飒爽。
我看清了来人,顿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高洁云一脸焦急地跑向我,上下巡视了一番,问道:“您没事吧。我都快把整艘船翻过来寻找了。”
我执着丝帕,垂下眼帘,抚上额头,摇头说道:“没事。我们回去吧。”
她伸出拦住了小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虞兮公主凭空失踪了一个时辰。”
有一个时辰吗?这么久。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小白微笑道:“哦,我只是请她去欣赏一件宝贝。由于,那件宝贝实在是太有趣了,所以,没注意时间。有我陪着她,你不用担心的。虞妹妹的周身安全,我自然会全权负责。”
高洁云看向我,眼神透着询问。我只好点头:“是的。”
一袭红艳华贵的绯衣,从眼前,徐徐飘逸而来。
红鸾拿着一根玉笛,风姿款款地向我们走来,风吹起他随性挽起的乌发,丝丝缕缕的飘扬,空气中传来一种奢迷的沉香;这只妖孽,周身的香气,从来就没断过。
他随意地转动着玉笛,看向高洁云,笑着说道:“放心了吧,洁云将军。虞美人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失踪呢。你实在是太过虑了。有小白在,谁敢伤害虞美人呢。”
他的丹凤眼朝着我微微一挑,走到我面前,眸中精光一敛,悄声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出了什么事了?”
他这么一问,我也不好作答。只好,低下头,微垂着眼帘,走到高洁云的旁边,轻声说道:“回去吧。我很乏累。走快点。”
高洁云低下头,颔首:“是。这边请。”
她做了个请的动作,我赶紧加快脚步,向前走。
我全身灌满了沉甸甸的气,这团气,憋得我胸闷难受。
我无法再忍下去了,只要一看到小白,我整个人都憋着一团气,憋得我想放声大哭!
我从来不曾想过小白会对我做出这么冲动鲁莽的事。
我只好加快脚步往前赶,却不曾想,迎头就撞上了阿诸和圆圆。
这一撞,撞得我头晕目眩!
这条路实在是太狭了,太狭了!
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圆圆挽着阿诸的手臂,银铃之音,清脆地响遏行云:“诸葛哥哥,我们快点完婚吧。我都快等不及了。我要早点嫁入将军府!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都等不及要出世了!这真是一件双喜临门的事呢!诸葛哥哥,我好幸福,好快乐啊。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我们的孩子在努力长大呢!”
她拉过阿诸的手,抚在她的脸蛋上,一脸的满足幸福。
阿诸的眼睛,变得深幽黑暗,完全看不到光明的尽头。他的眸子紧紧地深敛起来。
空气中,就这么直勾勾地空降下这么一句话来,前半句,我可以假装听不见,后半句,我也可以假装去忽略。
可是,我无法欺骗自己!
圆圆中间说的那句话:
——我肚子里的孩子都等不及要出世了!
——我肚子里的孩子都等不及要出世了!
——我肚子里的孩子都等不及要出世了!
简直无法给我思考的时间。
圆圆已经有阿诸的孩子了吗?这么快?在益州的时候,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吗?
为什么这一切发生得这么快?
是我太过天真,还是太过傻?
我瞪大眼,后退了几步,直直地撞上了小白,他站在我身后,托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
小白双手搂着我的臂,把我扶正了,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低声道:“虞妹妹,站好了。你明白了吗?”
我执起丝帕,双手颤动得厉害,受伤的嘴角不断地抖擞着,竟然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拼命地,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手心,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狠狠地掐着掐着。直到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刺破自己的手掌,刺破自己碎裂的心!
只听,“啪啦”一声巨响,我的心,重重地,狠狠地,绝裂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碎了,无情地碎了!
扎人的碎片,迸裂得四处逃窜!
站好,站住!别倒下去!我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再打气!
可是,我双脚都在打颤,根本就站不稳。
我的双眸中不断地,不断地浮出雾气,眸中一片水榭奔腾,泪珠,止也不止地往外冒出水烟雾气!
我的眼睛再也看不清楚前面的人……
阿诸的脸变得迷茫幽远。
圆圆幸福满满的脸也变得一片迷茫幽远。
远远的,绝情地离我远去!
只见到耳畔传来小白恭维的话:“真是恭喜诸葛亮兄了,早得贵子,真是一件大喜事。看来,我要准备双份贺礼了。”
“姐姐,你也要给我准备双份贺礼!哦,对了,姐姐,你来当我孩子的干娘,好不好?你一定也替我高兴吧。刚才,御医给我诊了胎动,两个月了……再过八个月,我和诸葛哥哥的孩子就要出世了。到时候,您可要赏光来吃满月酒呀!”
圆圆扯着我的衣袖,左右摇晃之,我完全动弹不得,也无法回应。
一口腥气,直冲脑门,我抚起丝帕,拼命地捂住这一声无法再隐忍下去的咳嗽!
天昏地暗,我弯下腰,捂着嘴角,冲着高洁云说道:“立刻带我……回去!”
他们一路沉默把我送回到另一艘画舫上。
阿爹和奶娘出来接我,晚风很大,沁人的寒。
小白就像阿爹失散多年的“亲骨肉”似的,两人结伴回舫寒暄去了。
阿爹眼睫儿一挑,把我顺手丢给了奶娘。
回去之后,我就病倒了。一病不起!
御医诊脉,说我感染了风寒,车舟劳累,伤神乏力,心郁气结。
我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