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写出来了,累成犬……)
如果在坊间盘论亘古以来最具伟大意义的宫殿的话,大周这座不过六百年历史的金銮殿绝对会名列前茅,甚至高居前三甲。
这座碧瓦朱甍的朝政大殿六百年历史放在漫漫时间洪流之中不能算悠久,甚至不过只是渺渺一颗芥子尘埃,论恢宏奢华的程度,在皇宫累榭的华美帝阙中也毫不出奇,但这座毫不起眼的宫殿,却是天下最富盛名的宫阙。
原因无他,因为在这金銮殿中,端坐于龙椅之上的九五至尊与两排高冠博带的骐骥之才曾经建立过无数彪炳汗青绝世功勋,武有猛将请缨北伐,文有良谋运筹帷幄,走进这座宫殿,仿佛大周千载历史中涌现的往圣先贤都在默然注视着你。
整个金銮殿都弥漫在肃穆的气氛之中,镶龙嵌凤的黄金穹顶威严端庄,八根金龙盘柱仿佛镌刻着无尽的沧桑和峥嵘岁月,纯白光滑的羊脂美玉地面泛着耀目的华光。
庄重威严的凝重气息,即使是四溢的酒香和悦耳的舞乐也无法掩饰,所有人看见这座肃穆的宫阙,都会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来。
譬如现在的苏炎。
……
……
影影绰绰的青藤影子和着仿佛在燃烧的暮光,映照在苏炎的白色长袍上,沁透着名贵花木浓郁香气的迤迤逦逦的青石板路尽头,矗立着那座高悬彩灯的金銮殿,苏炎出神地凝望着,为那抹来自灵魂深处的大气和壮烈而震撼无言。直到身旁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宦官微笑着提醒他该进殿了,苏炎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拘谨地缓步入殿。
苏炎本来想进殿时动作和脚步放得更潇洒一些,最后他发现这样的想法对自己来说绝无可能,每每望见这条镶金地毯,便会觉得毯上的腾龙仿佛在对自己怒目而视,心中不免凛然,更何况在地毯对面尽头,正放着一张龙椅,龙椅上,正襟危坐着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那可是真龙。
苏炎身躯微颤,拜伏于地,面庞只差半尺便贴住地面,背后更是汗出如浆,呼吸再不能保持风轻云淡的平缓,急促起来,终于鼓起勇气颤声道:“大晋国苏炎,参见吾皇!”
毕竟是初次面圣,苏炎像是个出入县城的山旮旯乡巴佬,或者一个初识肌肤之亲的新手,诚惶诚恐,连参拜声也细若游丝,只怕连身旁的老宦官也不大听得见,后来苏炎忽然记起自己一时疏忽,竟没有说“万岁”二字,登时心中大惊,心道这应该不算是失礼之罪吧?
端坐在宝座上的皇帝陛下平静看着面伏于地的苏炎,道:“入座吧。”
苏炎颤颤巍巍地起身,声如蚊蝇地道:“谢陛下!”
听着这堪比蚊蝇嗡鸣的纤细声音,身旁那个老宦官微微皱眉,心道这苏炎好歹也是英杰榜排名第十的意气风发的英才,怎么嗓音倒细小得如簪花姑娘似的。
苏炎抬头一看,却见地毯两边摆放着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张蒲团,显然正是二十个通过复赛的佼佼者。
苏炎随意在左排第四个蒲团盘腿端坐下,抬头一看,却见秦娥一袭素淡白裙,绝美脱俗如谪仙人,眼帘微垂,肌肤滑嫩白皙得如羊脂美玉,吹弹可破,仙姿玉貌,仪态万方,当真绝美惊艳至极。
只是经历了方才那场淙河桥上的惨剧,苏炎可再没心思欣赏,触及到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立即如触电般收回视线,忽然想起昨夜她对自己说的要挑战自己的话,猛地心头一怔:一个初入山海上境,一个入慧心境已有一年,这之间根本隔着九重云霄,分明是惨败的节奏和旋律。
苏炎哀伤地望向最前方龙椅上的皇帝,这位象征着人族大陆统治者的中年人身穿着一袭紫金衮龙袍,腰束玉带,眉宇间自有皇者号令天下,指点江山的气度,燕颔虬须,面容肃穆,腰间悬着一柄四尺长剑,剑鞘暗然无光,朴实无华,平淡无奇,但苏炎却从中,感受到了至尊无上的恐怖剑意,想来便是那柄宝器榜排名第二的大周镇国之剑——天子剑!
当今大周皇帝陛下,登基不过十余年,四海归心,海晏河清,天下清明,又兼道行高深,已然超凡入圣,可谓励精图治一代明君。
苏炎目光微微游移,龙椅之侧,右丞相林策长身玉立,身穿一袭苍青色儒衫,双鬓皓白如染霜,眼眸中平宁无波,高冠博带,道貌岸然,风骨凛凛。
林策也算得上是大周元老了,他于明帝年间考中进士,名列朝班,在先帝年间步步高升,飞黄腾达,乃是先帝遗命托孤之臣,如今已有三百余岁,可谓三朝元老,为官多年,刚正廉明,清直不阿,在坊间名声极好。
如此两位权倾大陆,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肯亲临群英宴,足可见群英宴之重要性。
确也如此,能参赴群英宴,无一不是人族新生代的修道天才,大周未来的希望,日后修道山巅,必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强大的修道者对于一族而言,象征的是国力的强盛,假使一族多年没有出现慧心境强者,必是不能长久,必将被他族吞并。
能将天下英才收之彀中,自是大周之福,若是这二十人中将来还能出几个半步神圣甚至圣人,自然更是鸿福无量。
苏炎默然沉思着,不知何时,却见秦圣一身锦袍,气宇轩昂地悬着天雷剑迤迤然朝天子,举止潇洒,风度翩翩,还真有几分世家天潢贵胄的贵族之风。
只是……秦圣居然没有行叩拜之礼,进殿之后,竟只是象征性地拱了拱手,作了个揖,便大摇大摆地入座,这宛若招摇过市般的景象,倒不像是面圣,而是悠然见故人了。
这样真的好么?
就算你是富可敌国的长安秦家未来的家主,现在的第一继承人,有视金钱如粪土的高贵品质,家中坐拥两位离圣境仅有一线之隔的半步神圣绝世强者,生着一副俊美的皮囊,就可以朝圣时只拱手作揖吗?
但皇帝陛下没有龙颜震怒,大发雷霆,怒斥秦圣无礼然后赏他几十棍子,因为很简单,他得罪不了长安秦家,哪怕他是当今人族大陆名义上的君王,道行高深莫测的圣人。
所以哪怕他心中再如何艴然不悦,也不敢发作出来。
没有城府的帝王只是一个暴虎冯河的赳赳莽夫,不懂得掩饰的君皇不过一个有勇无谋的武断败者。
看着这幕情景,皇帝身畔的林策锐眸深处闪过一丝厉意,继而转变为揶揄。
长安秦家,恐怕接下来日子比较难过了。
……
……
“既然二十人都到齐了,那么,朕宣布,群英宴,正式开始!”
戌时清悠而沧桑的钟声敲碎了许久的寂静,只见皇帝面带笑意,缓缓起身,举杯笑道:“各位小友,共饮此杯!”
二十人同样站起,同样举杯,同时一饮而尽,齐声道:“吾皇万岁!”
世间的礼仪大多都很繁琐,其实举杯祝颂也只需短短不到十息,但由于各种各样的歌功颂德,虚伪褒赞,足足维持了很久。
繁琐的礼节很虚伪,若是深情厚谊,又何须这般顾及这些繁文缛节,言简意赅即可。
秦圣秦大少在长安城里放浪惯了,根本不在意甚至憎恶这些礼节,眉峰微蹙,别人起身举杯时,他早已坐下,倒了不知多少杯美酒了。
终于,令人听得耳朵几乎生茧且破茧成蝶的歌功颂德终于罢休,皇帝坐下,微笑道:“群英宴,有哪位想挑战吗?”
话音刚落,苏炎便看见对面的素衣仙子秦娥姑娘笑意盈然地看着自己,心头一阵鬼哭狼嚎。
但秦娥终究没有说出声来。
不是因为秦娥突然大发慈悲,而是因为……
“复赛第七,苏炎,我选你。”
斩钉截铁,富有磁性的冰冷嗓音响起,苏炎一怔,心道自己又得罪哪位了,放眼向那人望去,心中又是一阵更加强烈的鬼哭狼嚎。心中哀叫道对战此人,我还不如对战秦娥算了。
确实,对于这把同龄人几乎独孤求败的剑,苏炎实在只有摇头苦笑然后委婉地接受被虐的结局了。
因为挑战他的人,是他。
当今剑道新生代第一人。
慧心境强者。
英杰榜第三。
复赛并列第一。
剑道鬼才,李青莲。
苏炎从懵然中回过神,苦笑着摇摇头,拱手道:“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