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的剑峰,近几年来出了不少剑道天才,在英杰榜上占了整整二十人,天下第一剑派之名实至名归,耀目如星。
如果把剑峰比拟成一片星汉灿烂,群星璀璨的星空,那么,李青莲,便绝对是这片星空乃至整片夜空中最亮的星。
李青莲今年十八岁。
四年前他孤身赴魔界,万里风雪,一人一剑一壶酒,灭杀魔族边关五百铁骑,从容离去,在三位魔将的追杀下镇定自若,朗笑道:“踏灭魔族若等闲!”
三年前他突破慧心境,首次参加群英会,败尽天下英才,直接闯入群英宴,最后以半招的微弱劣势惜败于唐陵,屈居第二,但即使是胜者,唐陵也不由得惺惺相惜地叹道:“单论剑道,李青莲超我三倍。”
好一个惊才绝艳的剑道鬼才!
李青莲修的道,是霸道。
王道,以德服人。
霸道,以力服人。
所谓霸道,便是我看你不服,便一剑灭杀之。
我看这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湖不顺,便换作波澜壮阔,巨浪滔天的海。
我看这骄阳似火,灼烧大地的夏不服,便唤作百花凋残,万物肃杀的冬。
我看这皇帝老儿不服,便废帝自立!
我看这贼老天不服,便行诛天之事!
什么叫霸气,这便是霸气!
什么叫霸道,这便是霸道!
一袭青衫一柄剑,一壶浊酒一江湖!
这便是李青莲。
这便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
……
看着对面一袭缥衫,面色平静的李青莲,苏炎面如寒铁,眼眸深处生出一丝凝重。
李青莲的面容并不卓尔出众,充其量只能说是清秀,远远算不上俊美,但却棱角分明,锋芒毫不掩饰地肆意毕露着,眉宇间自有一股唯吾独尊的霸道意味,两道刚直的剑眉高高挑起,似乎直刺天穹。他面无表情,毫无笑容,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傲孤冷的寂意,仿佛一位与世隔绝,绝情寡欲的剑客。
他身后背着把朴实无华的桃木剑,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个辟邪的江湖方士,有些滑稽,有些可笑。
但苏炎没有笑。
因为他连笑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青莲连招呼都没打,便直接拔起背后的桃木剑,呛啷一声,木剑出鞘,剑声如龙吟般,响彻大殿。
李青莲宽大的广袖无风自动,青衫微振,犹如一道青色流光向苏炎爆射而去!苏炎几乎只能看见他握剑向自己飞掠而来的身影,快如西风,如奔雷!
太快了,快得在场的人都能看见李青莲暴掠时留下的清晰的青色残影!
苏炎眼眸一凝,右手以最快的速度拔起腰间的霜天剑,剑锋一横,“锃”的一声,一声清亮的撞击声回荡在整个金銮殿里,如沉重有力而悠远的钟磬声,那是两把剑碰撞的剑鸣!
剑风暴起,如同南海深处的飓风,席卷天地,空间荡起了层层涟漪,布幔霎时间被吹得猎猎作响,甚至被撕碎开来,碎片在风中飘飞,像是无数飞羽,然后迅速被锋利至极的剑气切割成齑粉,簌簌落下!
冰冷平滑的霜天剑身上,第一次出现了剑痕!
寒光冷冽的剑身上,镌刻着一道纤细银白的剑痕,虽然很快便迅速消弭无踪,但……竟然……真的留下了剑痕!
那只是一把桃木剑!
这是一把宝器榜上排名第十七的名剑!
木剑砍霜天剑,竟然还能留下剑痕!
苏炎心中震撼无比,方才那一剑不是招式,只是用力一砍而已,便能有这般恐怖的剑势,若是施展剑法,岂不是要真正留下一道永久的剑痕!
而且,居然仅仅只是一把桃木制成的木剑,如果李青莲手中之剑是一把和霜天剑同等的名剑,那又会具有怎样的威力?
李青莲手中那把桃木剑剑身也留下一道剑痕。
但无妨,还能再战五回合。
这家伙,果然值得一战,不愧是我的砺剑之石。
李青莲眼神凌厉如剑,手中木剑剑身燃起青色的真元火焰,霸道刚烈地一剑直直向苏炎劈去!
只是一剑,苏炎却感觉有无数道暴烈如火的霸道剑气迎面喷薄而来,如旭日之初升,朝霞之清辉!
一剑御万剑!剑道的巅峰境界!
苏炎望着这耀眼璀璨的万道虹光,感受着这坚韧飘飞的剑意,听着脚下的白玉地面和空间被切割的“嗤嗤”刺耳声,再无犹豫,身影向后暴退而去,同时霜天剑在身前不断挥舞,织成了一道密密的剑帘,斩断那些飘飞于空的如落叶,如雪花,如浮萍的剑意,一时间,金銮殿里万籁俱寂,唯余铿锵有力的剑声!
桃木剑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足以切碎空间的强大剑意,随着李青莲的缓缓逼近向前穿行着,剑意越来越密集凌烈,苏炎越来越感到吃力,但他心中却感到无比的酣畅淋漓和快意。
人生得一剑友足矣!
看着努力抵御着密集剑意的苏炎,李青莲眼眸深处也渐渐生出一抹欣赏和畅快。
不错,今夜是他最痛快的一夜。
今夜,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挥剑,不用再担心毁了哪位师叔的草庐,坏了哪位师伯的清修,也有人认真地和自己过招,不像那些师兄弟一样,剑术蹩脚,不堪一击。
李青莲长笑一声,清朗纵意的笑声盖过地面和空间的割裂声与剑的铮鸣声,回荡于大殿之内,笑声中透着一股霸气和桀骜不驯。
快哉快哉!
这是何等的狂傲,又是何等的霸气!
听着这声长笑,端坐于龙椅上的皇帝眼眸中忽然生起一丝怀念和感慨,最后彻底沉入了遥远的记忆之中。
林策也沉思着,他知道皇帝在想着什么,因为他也和皇帝想着同样的事物。
闻笑而思人。
林策默默看着大殿中央纵声长笑,如痴如狂的年轻剑客,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人的身影。
一样的青色长衫。
一样的惊才绝艳。
一样的肆意锋芒。
一样的霸道狂傲。
只是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世界了。
青衫一去不复返,刀道千载空悠悠。
再不闻那刀声铿锵,不见那那刀光如雪。
斯人已去,不复回。
皇帝眼眸里闪过一丝坚毅,继而抬头,望着大殿中央的那场剑雨。
剑意成雨,挟剑风如飓,自八方涌来。
苏炎一袭白袍,独立于剑雨之中,衣声猎猎。
李青莲停止长笑,一声厉喝:“聚!”
八方剑雨狂暴地向李青莲涌去,万千剑影中,李青莲长身玉立,宛如剑仙。
李青莲右手结印,手掌渐渐收缩成拳,八方剑雨,最后凝成一道巨剑虚影,悬在李青莲身后,直刺穹顶。
李青莲怒喝一声,向苏炎一指,那道巨剑立时挟着狂暴霸烈的剑意,向苏炎斩去。
羊脂白玉的光滑地面上刹那间生出无数道裂缝和剑痕,如蛛网般地向四方绵延地蔓延而去。
在那道庞然巨剑下,苏炎显得很是渺小孑然。
就像一只体力单薄的蚂蚁,对抗着搏击长空的苍鹰。
蚂蚁虽小,也有尊严。
苏炎要为尊严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