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后相随,哪知甄荣方自出门,便出一声惊呼,众人加急赶了出去,也不觉都被惊得怔住了。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
刘焉,贾龙,张天师,费观,黄歇都还瘫坐椅上,但张富却已站起,已将逃了出去。
此刻他一手抓着满面惊慌的韩莹,笑道:【各位已谈完了么,好极好极。】
甘宁喝道:【你……】
张富不等他说话,便已截口笑道:【事情的展,有些出乎各位意料,是么,但各位虽然吃惊,也还是莫要动弹的好,否则,这位姑娘就要吃亏了。】
刘新居然也还能面带微笑,道:【放下她来。】
张富大笑道:【放下她?刘兄说的倒容易,但这位姑娘此刻已是在下的护身符,在下怎能轻易放得了手?】
刘新道:【你放下她,我放你走,也不追赶。】
张富道:【真的?】
刘新道:【是否真的,你自己可作决定。】
张富大笑道:【好,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在下必然不信,只因在下天性多疑,但这话是刘新说的却大大不同了。】
他转目瞧着韩莹,接着笑道:【说实话,我真有些舍不得放你,好在我迟早还是见得着你的。】竟在韩莹脸上亲了一亲,大笑着转身而去。
他手一松,韩莹便已跌倒在地,痛哭失声。
众人眼瞧着张富扬长而去,俱是咬牙切齿。
甄荣顿足道:【我恨……我好恨。】
刘新微笑道:【你也莫要气愤,我既能捉住他一次,便能捉住两次。】
甄荣:【但愿……】
突然惊呼道:【哎呀,不好,我那耳环他可曾还给你?】
刘新道:【什么耳环?】
甄荣道:【那耳环乃是我提钱的信物,被他骗去的,他凭那对耳环,立刻便可提取七十万两黄金,这一下他更可作恶了。】
话说间,她便要放足追去。
但刘新却一把拉住了她,甄荣着急道:【莫非你,你真的要眼看他走?】
刘新道:【莫非你要我们做食言背信之徒?】
甄荣怔了半晌,叹了口气,突又指着韩莹道:【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也不会放了他。刘新,我真不懂你怎会如此轻易放了那十恶不赦的……】
刘新冷冷道:【莫非你能眼见她死在张富手中……】
他面上第一次敛去了笑容,甄荣只有咬着嘴唇,空自生气,却终是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张千皱眉道:【醉饮黄龙,药力万无一失,这厮怎能逃走的,我当真不懂。】
韩莹痛哭着道:【这全要怪我……全要怪我。】
张千道:【怪你?】
韩莹道:【方才他本好好坐在那里,却突然呻吟起来,像是十分痛苦,我听得不忍,便问他这是为了什么,他说他……他……】
张千道:【他怎样?】
韩莹流泪道:【他说他自幼便有此病,一便痛苦不止,我就问他可有什么法子止痛,他便求我替他取出那桌子下暗屉中一个小箱子里的一瓶止痛药……】
甄荣失声道:【你……你答应了他?】
韩莹颔道:【我见他实在太过痛苦,便……便只好答应了他,哪知他服药之后过了半晌,竟突然一跃而起。】
张千跌足道:【我早该想到,这厮连名家秘制的迷药都有解方,又怎会无药破解这‘醉饮黄龙’?】
韩莹伏地痛哭道:【但我那时的确不知道,我……我只是瞧他可怜,我……】
甄荣脸都气红了,道:【你……你倒好心得很。】
韩莹道:【姑娘,求求你原谅我,我……】
甄荣跳了起来,道:【原谅你,就为了你那该死的好心,我们便不得不眼见这恶贼逃走,眼见他不知要做多少字人的事……】
刘新叹道:【这也怪不了她,她本性柔弱仁慈,瞧不得别人受苦……】
甄荣嘶声大呼道:【这还不能怪她,这难道怪我,你可知道张富害得我多么惨……多么惨,你可知道我宁可砍断我自己的双手双足来出这口气,你……你……你……你可曾为我想一想……】
也整个人仆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众人瞧着这两个伏地痛哭的女子,都不觉为之失色。
突然间,风吹入窗,有股烈焰,随风卷了进来。
甘宁失色道:【不好,火。】
刘新道:【快冲出去。】
费观颤声大呼道:【你们要逃,可不能将我们留在这里,你们…】
张千怒叱道:【畜牲,懦夫。】反手一掌,掴在他脸上,但却终于抱起了他,又挟起了贾龙。
贾龙嘶声道:【放手,我死也不要你救。】
张千冷冷道:【我偏要救你,你可能怎样?】
贾龙果然不能怎样,只有闭起了嘴。
刘新双手却抱起黄歇,刘焉,张天师,笑道:【兴霸,你……】
甘宁苦笑道:【我知道。】
他只有抱起韩莹与甄荣,但甄荣却摔脱了他,道:【我自己走,你放心,我还不想死。】
只见那火焰烧得好快,就在这刹那时间,整个窗户都已被火燃着,众人已被烟熏得呛出了眼泪。
刘新沉声道:【沉着气,跟我来。】
缩腹吸气,突然一脚飞出,这一脚竟生生将窗边的墙,踢崩了一角,他身子一闪已冲了出去。
火焰来势虽凶猛,但刘新,张千,甘宁,却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尖儿的绝顶高手,甄荣跟在他们身后,自然省力不少。
这几人竟自火焰中冲了出去一一窗外便是个小小的院落,院中虽也有火,但易燃之物究竟不多,火势终于小些。
几个人一口气冲到院墙外,方才驻足,抬头望见那冲天火势,低头望见自己被火星烧焦衣襟,都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甘宁叹道:【张富好毒……好毒的张富。】
刘新道:【火势如此凶猛,倒真不知他是用什么东西起的火……唉!此人之机智毒辣,当真是天下少有。】
突然一阵凄厉的呼声,隐约自火焰中传出,这呼声虽然隔的遥远,十分微弱,但其中所含的惊恐,绝望,凄厉,却令人听得毛骨耸然。
甘宁高声道:【有什么人还在火窟中?】
甄荣恨声道:【我知道,那也是张富的手下,方才……】
她以最简单的几句话叙出了张富如何用计,如何将那大汉关在地窟中,然后咬牙恨声接道:【他对自己的门下都这样狠毒,他简直不是个人。】
刘新突然道:【你们稍候,我去救他。】
甄荣道:【你去救他,你可知他也是……】
刘新沉声道:【不管他是什么人,至少他总是个人,只要是人,我便不能眼见他被活活烧死。】他说得斩钉截铁,绝无犹疑。
说话间他已撕下身上的衣服,在雪地上浸了两浸。
火窟附近冰雪已溶,那衣服顿时湿了,刘新便将这件湿了的衣裳,一半披在头上,一半卷成布棍,不等别人开口,已投身烈焰之中。
刘新竟然身怀【束湿成棍】的内家绝顶功夫,但见衣棍到处,火舌四裂——但瞬即分而复合,他身影也瞬即消失在火焰之中。
甄荣急得连连跳脚,流泪道:【这人真是个疯子,竟……竟不顾自己性命,只为了去救张富那恶贼手下的一个走狗,他真是…】
张千冷冷道:【他真是我张千一生所见,第一条男子汉,大丈夫,张千今生能得此人为友,当真死亦无憾。】
甘宁大声道:【我甘兴霸至今才算真服了他。】
刘焉,张天师,贾龙,黄歇也不禁齐地为之动容。
刘焉叹道:【不想刘新为人,竟如此侠义。】
费观冷冷笑道:【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刘新这小子,最会做作,他这也不过是做给咱们看的,好教咱们……】
贾龙怒道:【放屁,如此舍生忘死,岂能做假。】
张天师叹道:【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他此举纵是沽名钓誉,但他肯如此不顾性命的去做,也可算难得的了。】
费观冷笑一声,道:【他……】
甄荣突然转身,怒喝道:【你再说一个字,我现在就宰了你。】
费观果然乖乖闭起了嘴,半个字也不敢说了,对付这种人,甄荣的法子当真比什么都有效。
刘焉叹道:【但愿吉人天相,刘公子莫要……】
甘宁大喝道:【嘿!这区区一把火,又怎烧得死刘新。】
甘宁口中虽说得硬,心里却还是为刘新担心的——此时此刻,又有谁不为刘新担心。
只见火焰越来越大,越来越猛。
但刘新却还未出来,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
甄荣颤声道:【莫非他……他……】
甘宁道:【你放心,他立刻就出来了。】
甄荣道:【不错,他立刻就会出来的……立刻……】
于是又过了半晌,火势更大,更猛。
甄荣道:【你……你看他……会不会……】
甘宁道:【不会,像他这样的人,怎会身遭不测。】
甄荣道:【不错……不会的……不会的……】
一阵风吹来,卷来了一股火焰,一股热气。
众人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甄荣道:【好……好大的火,我们在……在这里都受不了,他……他……】
甘宁道:【我们虽受不了,但他可不同,凭他的本事就算到了十八层地狱,也照样可以闯得出,我放心得很,哈哈……放心得很。】
他竟放声大笑起来,但那笑声之中,可全无半点开心的意思,那笑声简直比哭声还要令人难受。
甄荣亦自笑道:【不错,他这样的人,连鬼见了都要害怕……】她虽也在笑,可是眼泪早已不觉流下了面颊。
放眼望去,眼前什么都看个到了,只有火……火……
冲天的火势,已将苍穹染得血红。
甄荣道:【他……他……他……】
她再也说不出第二字来,转去瞧甘宁。
甘宁铁青着脸,闭紧了嘴,那些安慰别人,也安慰自己话,他也实难再说得出口来。
张千双拳紧握,指甲俱都嵌入肉里。
甄荣瞧瞧他,瞧瞧甘宁,终于大哭起来。
韩莹更早已泣不成声。
这样的大火,若说还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有谁相信,刘新虽强,究竟不是铁打的张刚呀。
何况,纵是铁打的张刚,也要被火烧化了。
猛烈的火势必难持久。
这山庄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顶,与树林间还隔着一大片地,后面便是山岩,是以火势并未连绵。
突听李氏青道:【呀,火小了。】
甄荣嘶声道:【不错,火小了……他可以出来了。】
她虽然明知任何人也无法在火焰中逗留这么久,虽然明知刘新已无生望,但口中却绝不肯说出绝望的话。
强烈的火势,终至尾声。
众人瞪着眼睛瞧,眼睛都瞧疼了。
刘新呢?瞧不见,连影子都瞧不见。
人人心中,都早已绝望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还认为刘新能出来,只是谁也不敢提起一个字。
张千突然大声道:【有所不为,宁死不为,所有必为,虽死无惧,古之义侠也不过如此,刘新,你……你且受张千一拜。】
他冷漠的面容上,竟已有了泪痕。
他竟真的跪了下去。
这冷如冰山的人,竟会流泪,竟会跪倒——他自己实也不信自己这一生中还会为人流泪,为人下跪。
甘宁道:【你何必如此,他还不见得真的……】
突然扑地跪下,热泪夺眶而出——他要哭,便放声痛哭,绝不会无声流泪,这杀了头也不流一滴眼泪的男子汉,便真的放声痛哭起来,这哭声中所包含着的是何等巨大的悲痛,这悲痛中又包含着何等深厚的敬爱。
刘焉喃喃道:【刘新呀刘新,你今日能得这两人为你流泪……你……你纵死也算无憾了,你死得总算不差。】
张天师道:【义士之死,重逾泰山。】
这两人虽本对刘新不满,此刻竟也不觉热泪盈眶。
贾龙已泪流满面,大声道:【刘新,贾龙若是早知你是这样的入,打破头也要交你这个朋友,只恨……只恨贾龙昔日错看了你。】
只有黄歇,仍咬紧牙关,不说话,但嘴角却已咬得泌出了鲜血一一每一滴鲜血中所含的悲痛,都胜过千言万语。
韩莹泣不成声,道:【刘……】
她用尽气力,才说出一个字。
她方自说出一个字,甄荣已痛哭着嘶声喝道:【你哭什么?刘新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哭什么?若不是你,张富怎会逃走,怎会起火,若不起火,刘新又怎会……怎会……】
韩莹颤声道:【不错……是……是我……我……我也不想活了!】突然挣扎着爬起,向那犹未完全熄灭的火窟中奔去。
但她方自奔出两步,已被张千与甘宁挟住,她又怎能挣得?
她唯有痛哭,哭的不但有泪,还有血。
甄荣痴痴自语道:【好,你不想活了,我难道还想活么……】
突然展动身形,奔向火窟。
她身形较之韩莹何止快了十倍,才拉住韩莹的张千与甘宁,哪里还能拉得住她。
等到两人奔出时,甄荣身子早已投入火窟中。
火势虽已衰微,但余焰仍足燎人,若有人绝心要死,在这火焰中寻死,委实不知有多么容易。
张千失色道:【甄荣,回来。】
甘宁更是面色惨变,呼道:【甄荣,你死不得,死不得!】
呼声虽响,但再响的呼声,却也拦不住决心要死的人。
甄荣简直连头都未回,便纵身入火!
眨眼间,她衣裳,头都已被燃着。
她竟一头向那犹自烧得通红的梁木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