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 / 1)

1990年初春,新年刚过没多久,热闹的气氛还洋溢在大街小巷里。

日光明亮,入目所及,春芽萌发,生机勃勃。街道上的人们踩过软肥炮仗红纸,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骆白从抽屉里拿出细心保养的金丝边眼镜,架到鼻梁上。大拇指按住额头顺时针按摩,以此缓解针刺般的疼痛感。

他闭上眼睛,长舒口气,喃喃道:“真是奇妙。”

昨夜闹得久,晚入睡,大早上串完亲朋回来倒头就睡。入睡后进入一片白茫茫空间,耳边响起冰冷机械的声音,自称系统。

骆白从系统口中得知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本书,因缘际会脱离纸片人形成平行世界。

形成过程出现不可预估的错误,于是将其他世界中孤身一人的骆白扯进平行世界来修正这个错误。

系统能量不足,进入休眠,导致骆白生下来就失去记忆,如正常孩童长大。骆白十四岁,刚过新年没几天,系统能量储蓄足够,激活自身。

于是,骆白有了前世记忆。

“比起穿书,更像是重生。”

因为他就是骆白,前世号称农科院一枝花的骆院士,今世西岭村村长儿子——书中毫不起眼的炮灰。

原著是本都市男频升级流小说,男主小时被虐待、长大被背叛,陷害是家常便饭。

听上去挺惨,然而男主不需要同情。

他是个人形凶器,得罪他的人,最后都下场凄惨。

骆白则是个落后农村村长家的傻儿子,被亲姑表妹骗去替她顶包,无意卷入男主参与的争斗中惨死。

死后,男主查明真相,在他坟前送了捧花。

所有炮灰的存在都是将男主送上王座的垫脚石,除了骆白。他是催化剂,以其悲惨经历和死亡刺激男主彻底黑化,泯灭剩余的一点良心。

说回骆白的悲惨经历……惨是没得说。

高考成绩优异,亲姑表妹顶了他的成绩上重点大学。骆白求助无门,去要个说法还被姑表妹的男友撞成半身不遂。家里人耗尽积蓄替他治疗双腿,父母和姐妹全被拖累,而自己更是被亲姑表妹害了命。

骆家从未做过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心地善良、老实本分,却被害得家破人亡。害他们的人乘风直上,逍遥得意好不快活。

人性之恶,人间不公,就是男主悟出来的道理,于是他弃了良善心,黑了五脏六腑,位及至尊。

骆白:“系统让我走剧情,距离剧情开始还有……七年。”

系统激活他前世的记忆,为了不出错还把‘骆白’14岁后直到死亡的记忆都灌给他,能量损耗过度,再次陷入沉睡。

他算了算时间,发现还有七年能修改命运。骆白不介意走剧情,可是家人无辜,没道理要他全家填上命就为了催化男主泯灭良心。

骆白推了推眼镜,说道:“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殊途同归,条条大道通罗马。”

系统陷入沉睡,不会妨碍他办事。炮灰存在的意义就是用自己的悲惨和死亡刺激男主,结果是男主彻底黑化。

那么只要保证结果不变就行,过程没必要相同。

如此愉快的决定下来,骆白就下楼,见到比自己小6岁的妹妹骆来宝。

小姑娘穿着漂亮新衣,扎俩羊角辫,嘴里嚼着不知从哪淘来的糖果,目不转睛盯着电视看动画片。

骆来宝今年8岁,眼下还是天真烂漫被家里人宠坏的模样,不见书中的怯懦、自卑。

书中骆来宝在骆白出事后,读到初二就辍学,小小年纪到厂里打工,小花儿般的年纪就早早枯萎。

她亲自送走家里所有人,正是骄阳当空的年纪,却在家烧炭自杀。死亡的时候,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没有活下去的意志。

“宝哥!”

骆白回神,推了推眼镜,食指顶住胖嘟嘟小姑娘的额头:“骆来宝你又偷吃糖?”

骆来宝掏出两颗糖讨好:“宝哥,给你。小宝特地留给你,大姐和二姐都没有。”

骆白露出笑容:“干得不错。”

然后他就无情的收刮走骆来宝藏在新衣服里面口袋的所有糖果。

骆来宝震惊得嘴里含的糖果都掉了,看着大宝哥的眼神伤心欲绝。

骆白:“我替你收着,一天两颗。”转而问道:“大姐在哪?”

骆来宝想了想,觉得糖果还属于自己,勉勉强强能接受。于是她重新抱住最喜欢的哥哥的大腿仰头说道:“甘蔗园,大姐陪姑表姐去甘蔗园玩了。”

姑表姐……唐书玉!

唐书玉就是祸害骆白的亲姑表妹,她和她那双父母狼心狗肺,踩着骆家五口人的血肉往上爬。

等等,甘蔗园?

骆白突然想起原著中曾有一段,大姐骆金带唐书玉到西岭村玩,途经甘蔗园。唐书玉手贱,惹恼看守甘蔗园的大狼狗。几个人被追着跑,眼看唐书玉要被追上,骆金连忙跑回去救她。结果反被唐书玉推到身后扑过来的大狼狗,导致骆金的脸被大狼狗啃下大块肉,彻底毁容。

毁容后,性格泼辣爽快的大姐从此变得沉默寡言而且自卑,反观始作俑者唐书玉,吓得哭个不停再道几句歉,这事情就轻飘飘揭过。

后来为了救治骆白的腿,骆金嫁给一个死了两任老婆的鳏夫,为那三千块的聘礼。

鳏夫有暴力倾向,在骆金怀孕时打她,导致她一尸两命。

骆白一闭上眼,脑海里就能浮现病床上沾满鲜血的白色床单。而造成这一切恶果的罪魁祸首,就是唐书玉。

“宝哥?”

骆白低头:“小宝,想不想吃甘蔗?”

馋嘴的骆来宝点头如捣蒜,双眼放光。

骆白一把抱起她朝门口走去,路过墙面上挂着的日历,侧头看了眼:“日破大凶,诸事不宜。果然不吉利。”

骆来宝对此不觉怪异,宝哥平日总爱念黄历,家里就数他最聪明。爸也没觉得不好,妈偶尔说他迷信,不过宝哥会说‘玄学和科学的尽头一样’,堵得妈也没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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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旁基本都是两层高的灰白色骑楼,住骑楼在90年代算得上富裕。附近几条街都是骑楼,说明西岭村很富裕,村里还有卫生医疗等社会福利,初具后世城市模型。

可惜从90年代初开始,西岭村将停留在这个阶段长达十几年,甚至生活水平处于倒退状态。

西岭村,曾响应国家政策走在改革开放最前沿,发展迅速并在短短十余年间飞跃成华国第一村。

九十年代初,随着一系列政策的颁布,从九十年代到世纪之交的十余年间,被誉为华国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西岭村反而走下坡路,并在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被狠狠地甩在时代列车的后面,成为落后农村的典型代表。

再过五年,西岭村村民们脸上喜气洋洋的笑容就会消失,眼中对未来美好期待的光芒也会熄灭。城市的崛起、国家的崛起,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是被抛弃的落后的代表。

骆白脑海中浮现西岭村未来的发展、将于不久后下达的政策和影响,西岭村天然地理环境优势、农业先天条件优势,附近工厂、田地等等,各自有清晰的脉络将他们之间各自利弊、共同利弊联系起来。

他有着前世丰富的农业经验,了解那个时代的历史轨迹发展,更看到华国未来农业式微的景象。

农田减少,农业落后,需要进口外国粮食,区区大豆就可对国家进行经济制裁。

假使在农业发展最鼎盛时期加快农业改革,转型农业结构,发展现代化农业。倒也不至叫西方国家抢去世界农业大国之名。

况且完整的现代化农业产链带来的利益,巨大到无可想象。

再者,真正的黄金时期才刚开始,明明手中有副通杀好牌,没道理上不去经济发展的列车。

骆白抱着骆来宝先到街道尽头两层四室骑楼敲门,过不了一会,骑楼里的主人家来开门。

“郭叔,我妈让我来找您砍十斤甘蔗。”

少年白皙俊秀,笑起来如杨柳春风。

郭通达就是甘蔗园的主人,为人挺爽快,当即撸袖子带路:“行,叔带你们去挑。”

骆白跟在郭通达身后,看似慢悠悠实则步子大,跨得快,就是抱着骆来宝也没落下。他审度着郭通达,之所以要找他自然是需要个见证人。

郭通达是西岭村为数不多走出去并恰好发达的人,后世成为知名糖王之一。本身很有魄力,恩怨分明,为人公正,不会顾着街坊邻居间的颜面而撒谎打圆场。

最重要的是,郭通达是那条咬人的大狼狗的主人。

骆来宝小声说:“宝哥,你骗人。”

骆白:“一颗糖。”

骆来宝低头对手指,不语。

骆白:“两颗。再矫情全没收。”

骆来宝抱住骆白朝他脸颊么了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撒谎掉进臭水沟。”

骆白失笑地轻拍她两下,抬头就见眼前望不到头的甘蔗园,共二十亩,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西岭村地广物博人稀,土壤肥沃,十分适合种植农业。但政策下来后,土地的非农用权限制过大,人们负担不起税务,土地荒废。

西岭村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后来却进驻不少塑料工厂,环境污染严重,导致开发商不乐意来此开发楼盘。

工厂污染环境、水源和土壤,让这片原本山清水秀的土地变得百病缠身,再也无法种植农物。

郭通达从小棚子里拿出砍刀对骆白说:“骆家小弟,进去挑,挑中我就砍。”

“行。”

骆白朗声回应,放下骆来宝就进入甘蔗园里,步伐跨得大,朝里头走。看中了便叫砍下,先放原地,回头再捆起来。

不知不觉,越走越深入,三人就听到鬼哭狼嚎还有大狼狗的喊叫。

心里一颤,骆白立刻向前跑。身后的郭通达还没他反应快,但见他跑起来也想到家养大狼狗的凶狠。

两人都怕大狼狗伤到人,急匆匆跑过去,不到一分钟就见到田埂上大狼狗满口獠牙扑过去,骆金拉扯被吓傻的唐书玉反被推到大狼狗嘴下的一幕。

郭通达怒喝如暴雷,大狼狗生生停下动作合上嘴巴,一把撞到骆金怀里。成年大狼狗起码百来斤重,骆金直接被撞得往后翻,同时也把爬起来的唐书玉撞落田埂。

说来也巧,田埂下有个大石头,唐书玉额角被大石头一划,瞬间满脸鲜血。

骆白搀扶起大姐,见她浑身没有伤口,脸蛋也完好无整才松了口气。

下一刻,尖利的哭声突然爆发。

两人回头就看见田埂下的唐书玉满头鲜血哭得凄惨又委屈,骆白眼中闪过抹讽笑。

唐书玉哭着跑回家:“我要告诉奶,你们都害我——”

骆金当即露出紧张和害怕的表情:“大宝,你带小宝先走。姑表妹额头上划那么大口子,奶肯定要找爸妈。到时候你俩别说话,我最多就是被打一顿。”

最多被打一顿?原轨迹中,唐书玉闯那么大祸,哭几声就能让奶心疼得不行,进而记恨大姐。这回轮到唐书玉受伤,奶肯定恨不得打死大姐。

现在过去,不是送死吗?

骆白搀着她的胳膊站起来:“反正我们过去,奶也会到家里告状。不如回家,省得奶见到你火气上头,不小心厥过去怎么办?”他苦口婆心:“大姐,我们年轻人得孝顺。”

骆金哭笑不得地斥责两声,紧张恐惧的心情缓解不少。

说服大姐后,骆白对郭通达说:“郭叔,能麻烦您把甘蔗送到我家里吗?”

郭通达知道骆家那点情况,点头:“行。”说完,扭头就进甘蔗园里捆甘蔗。

骆白勾唇而笑,忽然回头看田埂边上跑回来的光头少年。

光头少年叫徐强,跟唐书玉有点亲缘关系。原轨迹里,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把作为受害者的大姐说成嫉妒唐书玉,意图害人结果自食恶果的坏女人。

骆白双腿瘸了后,徐强就时常来欺辱他,还间接害死二姐骆银。所以,他怎么样也不能放过徐强。

徐强跑到骆白面前假惺惺道:“喂,你大姐下手太狠太毒了吧。唐书玉不就是比你大姐漂亮了点?至于把她推到石头上,害她毁容吗?”

骆白瞳孔猛缩,原轨迹从大姐毁容到徐强污蔑至少有三四天时间发酵。现在半个小时不到,徐强就故意倒打一耙,说明他早就满怀恶意,故意污蔑大姐!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毁掉大姐一生。

骆金本就和徐强不对付,当下就想冲上去跟他干架:“徐强你胡说什么?”

“姐,别激动,我跟他说两声。”骆白来到徐强面前,对着那张嚣张恶意的笑脸轻声说道:“徐强,期中考作弊被抓,你爸知道吗?”

徐强陡然变脸,阴沉地盯着骆白:“你敢告诉我爸,我就弄死你。”

90年代考试作弊性质很严重,小则记过请家长,大则直接开除。徐强学习不好,期中考作弊。学校要求请家长,被他糊弄过去,他不敢回家告诉父母。徐父打孩子打得凶,徐母以夫为天,所以徐强自己不敢说,同时威胁别人不准说。

原轨迹中,大姐毁容受到徐强刺激,当着他爸的面捅破了这事。徐强记恨在心,期末考的时候偷了卷子印发给同班同学,骆白成绩好就没看卷子。

最后偷卷子的事曝出来,恰好教育局领导来访,得知此事的态度就是要严查。其中成绩最优异的骆白首当其冲,因为他把难度很高的附加题做出来了。

学校重考,骆白成绩优异,可是难度非常高的附加题做不出,依然有嫌疑。唐书玉替换他的高考成绩,这件事情就被重新翻出来作为他成绩不佳爱作弊的佐证。

反观徐强,倚靠唐书玉她爸洗去嫌疑,顺利上高中,考上不错的大学。毕业后,赶上经济发展的列车,全家搬到城市里住,风光无限。

骆白微笑:“你看我敢不敢?想打我吗?照着脸打,殴打同学、考试作弊、欺骗家长和校领导,我一块儿告诉你爸。对了,你爸妈进厂还是我爸去做人情才给你们安排的吧?我们骆家的独苗苗被打,我爸一生气,不给你们脸面。到时你爸妈被厂子开除,没收入,穷得喝西北风的时候,你看你爸会不会打死你。”

徐强愤怒:“你——”

但对上骆白冷漠的脸,他却底气不足,心慌不已。他想起妈让他讨好城里来的唐书玉,谈及骆家时满嘴的不忿和鄙夷,脑子里更多是他爸发火的恐怖形象。

想到这,徐强退缩,不敢真打。

骆白有些意兴阑珊,一瞬间忽然了解原著男主黑化的心情。

骆家人太善良,尽心尽力帮助唐书玉和她的父母,结果被害得家破人亡。徐家最开始很穷,家徒四壁,他们没地种,想进厂子。厂子有名额限制,不好进,人家不要。

骆父心软就拉下面子去做人情,时不时塞点肉菜水果糖接济。徐家现在反而埋怨骆家,视穷苦过往为耻辱。徐父虚伪,徐母背地里谩骂骆家,告诫徐强攀附唐书玉。

骆家不以恩人自居,导致这些狼心狗肺的全都忘记恩情。

善良没错,善良无度就是罪。

有些畜生不配得到别人的善良,应该在烂泥里自生自灭。

骆白:“大姐,小宝,我们回家。”

这回可就没有把他大姐害得毁容有理无处寻还被倒打一耙,害人者却无风无波轻飘飘盖过此事还能扶摇直上那么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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