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徵羽带曲铃音穿过诸贤殿,来到了漱心堂。此时已经入夜了,长歌四周早已点起了灯,一些回廊旁的水面上还漂浮着被做成莲花模样的灯。灯光透过轻纱照映在堂外的地面上,显得有些朦胧梦幻。
穿过漱心堂,前面就是微山书院了。夜色中的微山书院被笼罩在一团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缥缈。
在去往微山书院的石路上,秦徵羽忽然顿住了脚步。他回过脸来看了看曲铃音,脸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曲铃音不解,她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等着他发言。
在沉思了几秒后,秦徵羽终于开口了:
“师妹,你做好去见师父的心理准备了吗?”
被秦徵羽忽然问道这样一个问题,曲铃音心里微微一愣,她刚才的心情并没有多大的波动,对她而言只是去见一个人而言,在秦徵羽这样郑重的提问后,她忽然反应过来:她去见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她目前这个角色的生父。
“既然是我的……父亲,那这几个月来,我为何一次也没有见过他?”
在短暂的停顿了一瞬后,曲铃音终究还是把“父亲”二字说出了口。通过秦徵羽的介绍,她也明白她“父亲”名为祝重霄,正是烛龙殿时与她打过的那位长歌长歌男子。这些她还是有一些印象的,她回忆了一下那个白衣长歌男子的脸,心里还有几丝诧异:真看不出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既然是她这个角色的父亲,但曲铃音心里还是有很多疑惑,其中最大的疑惑便是在她记忆混乱的这几个月里,他为何一次也没出现过。在她这一段时间的记忆里出现最多的便是秦徵羽,而通过秦徵羽若有若无的引导,曲铃音心里倒是有了一个关心女儿但不善表达的父亲的形象,但如果真的是关心女儿那为何一次也没来见过女儿?
而秦徵羽方才告诉她的外界所传的关于她是祝重霄被天一教抓走的女儿这些事,秦徵羽告诉她说是故意放出的谣言,而他后面说了一些令她有些暖心的话,她没再继续追问真相……现在想来可不是秦徵羽故意遮掩过去的吗?
这还真是说话的艺术啊,该说不愧是搞政治的长歌门吗?
只是一瞬间,曲铃音的心里便想了许多。
而秦徵羽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便大概察觉出了她那有些生疑的情绪,于是便开口解释道:
“师妹也别见怪。师父他自然是来见过你的,只是都在你将醒之际离去,所以你这几个月才未能见过他。师父他……只不过是情怯而已。”
“情怯?”
曲铃音回想了一下烛龙殿时,那人似乎不会变化的表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秦徵羽看着曲铃音的脸,半晌后,才将目光移到夜空中的弯月上:
“师妹,你生得很美。”
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
曲铃音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了,是该害羞呢?尴尬呢?还是该恭维一下你长得也很帅?
而兴庆的是,还没等曲铃音想好要怎么接话,秦徵羽便再次开口接着道:
“和师娘很像。我曾见过师娘的画像,你与师娘生得有七分相似。”
“师娘已去近二十年,而师妹你流落在外近二十年,到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师父他看似不为所动,但心里肯定是极为愧疚难受的。师妹,你与师娘生得相似,师父见你时便会在心里想起已逝的师娘,每想起一次,心里便难受几分。而师妹你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了,所以师父他自然也不会避你不见的。事实上,他心里觉得亏欠你许多,只在你昏睡的时候来见你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师父性格并不亲和,这些想必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避着你只是因为怕吓着你,又或者说,太过珍视而显得小心翼翼,难免会显得有几分情怯……”
“等一等,你说他妻子已逝去近二十年了?这和你开始说的不一样。”
曲铃音听着秦徵羽的解释并没有想起其他的,她只抓住了这一句话。
秦徵羽将目光与她对视,片刻后,他眼中显出几分无奈与伤感来:
“我开始说的是谣传。师妹,你知道的。真相如何,你若是想知道的话我自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的。我并不想欺骗你。所以,师妹你也别太过怀疑我的话好吗?”
曲铃音与他对视的目光并未柔和下来:
“可是,师兄你的不欺骗并不代表不隐瞒对吧?”
对此,秦徵羽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
“算了,我接下来所说的话,师妹愿意相信多少就信多少吧。”
“师父与师娘结识在二十二年前。他们是如何结识的,我也不清楚。而师父与师娘在一起一段时间后闹了矛盾,至于这矛盾到底是什么,我依旧不清楚。师妹,你也别这样看我,毕竟这些东西师父不可能告诉我的,而时间又过得太久远,我自然是推测不出的。”
秦徵羽面上是一副苦笑的表情,他看着曲铃音怀疑的神色,显得有几分无奈。其实祝重霄和曲蓝青当年到底闹的什么矛盾,依祝重霄当年的性格来看,秦徵羽还真能猜出几分:无非就是门第或传统正邪观念偏见。但这些话,他并不能也不打算对曲铃音说。
“之后师娘便与师父决裂了,并回了五毒生下了师妹你。这些事,师父并不知情,师父知道你的存在是因为后来师娘的信件。其实当时师父便已经后悔了,他想去接你们回来,而师娘却怎么也不肯告诉他你们在哪里,而且信件里的用语也多刺激师父。师父当年也是个不服输不低头的硬脾气,如此便也就这样和师娘耗上了。却未曾想过,那些信件都是师娘临终前写下托人寄给师父的,每年一封。所以师父从不曾想过师娘会遭遇意外。”
曲铃音从五毒的那部分记忆里得知玛索很少谈起她的母亲,族中人偶尔谈起只让她知道她的目前被一个汉人负了心——这在现代是一个很常见的关于苗疆女的悲情故事。秦徵羽所说的这些与她所知道的事很巧合的对上了许多。
“我所知道也就这些了。要不要去见师父一面,全看师妹你的意思。”
秦徵羽说完便走到了一旁,让出了那条通往微山书院的石道,他看着曲铃音的眼睛,然后微微笑了起来,这笑容依旧带着文人特有的温雅,同时也多了几分温柔:
“当然,无论师妹你如何选择,我始终都是你的师兄。”
·
蜀中唐门。
明亮的月亮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阴影,像是一只展翅的蝙蝠。一唐门弟子从高空盘旋落下,落地的一瞬间收起了他身后的机关翼。他刚踏出一步,从一旁的阴影里却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伤全好了吗?就这样拼!”
“晓月姐。”
脸上覆着半块银色面具的唐门男子只是低低的唤了一声后,便不再搭话,他的半边身子没入旁边建筑的阴影里,似乎快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
“我在这里堵你好几天了,你总算回来了。子瑜,你快过来给他看看。”
唐晓月是真的很担心唐无夜,自从之前唐无夜杀死那个苗女后,他的状况就一直不对。他看起来沉默了不少,而且完成任务时就像不要命一样。烛龙殿那次,唐无夜几乎是吊着一条命回来的,当时急得唐晓月几乎快砍人了。而后来唐子瑜来帮他处理好伤势后她的情绪才稳定了不少。之后她问跟着去的人是谁伤的无夜,唐寅宕说是一个天一教的青年,不过那个青年已经被他杀了。
一堆暗器忽然向着那半边身体在阴影里的男子袭去,那男子反应迅速的躲开后,站在唐晓月身边的唐门女子开口了:
“不用看了,你看,他这不是活泼乱跳的吗?我都说了他没事,你还硬要拽我来,他身上的蛊够他撑十几年的了。话说苗人的蛊这样好用,我也挺想换几个了。”
唐子瑜摇了摇手中的药瓶,显得有一些兴趣。她将目光投向了唐无夜,正向开口问他是向哪个苗人交易换的蛊的时候,她身边的唐晓月看出了她的意图。
“子瑜,既然无夜真的没事了,你就回去吧。我和无夜有其他话要说。”
唐晓月脸上的笑容有一丝的僵硬,但想着其他事情的唐子瑜倒也没察觉到,对于唐晓月很明显的逐客令,她也就没多问什么,直接回去了。
唐晓月走进唐无夜,正向说什么的时候,唐无夜直接后退两步再次展开身后的机关翼飞走了,只留下了一句:
“晓月姐,我没事,你别担心。”
唐晓月:……我日你仙人!你跑啥?给老娘站到起!
·
等生着气的唐晓月离开后,树后的阴影里又出现了一个唐门打扮的青年男子,他将嘴里叼的草吐掉后有些发愁的自言自语道:
“无夜这小子长大了,话也不和师姐师兄说了。真是伤脑筋啊~”
唐无乐:这小子该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