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黑黢黢的,杨清笳眯着一只眼向内仔细看,眼睛不适地眨了眨,竟感觉有片片白光闪过。
她用手将那窗角的窟窿扒得更大一点,定睛再看,终于看清了里面那一捆一捆堆地面的东西。
竟是厚背薄刃,雪亮簇新的砍刀!
她心下一凛,连忙如法炮制,靠近其余三间仓房又各自看了一番,除了中间那上了两道锁的仓房,其他几间均是砍刀。
那上了两道锁的屋内则是堆满了木箱,也不知道那一个个木箱里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便听见影壁后传来阵阵脚步声。
杨清笳赶忙回到马车旁,装作无聊等人,四下张望的模样。
那道士扶着一脸菜色的赵诚走了过来。
她顿时觉得有些对不住赵诚,连忙过去,从那道士手中将他扶了过来,一脸关切地问:“怎么样,肚子舒服些了吗?”
赵诚看着杨清笳一脸无辜,咬牙道:“没事了,已经好多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多亏这位道长神功深厚,用手替我按了几下,立刻便不痛了。”
他这话说的虽是感谢,然而表情却似是要咬人一般。
杨清笳听完便猜出刚才赵诚那边发生了什么,连忙对那道士道:“请道长点一下菜吧,俺们俩要赶紧下山给爹娘做饭了。”
“行了,不用点了,你们俩把菜卸到伙房,就可以走了。”
杨清笳和赵诚便将车上的菜,一筐一筐送进了伙房。
赵诚牵过马车来,简直逃也似地向外走。
“下次让大牛一个人过来送就行了!”那道士还在后面扬声喊道。
赵诚闻言,连马车都不管了,简直脚下生风。
出了岫云观,他忍不住埋怨道:“杨状师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推我出去绊住那道士,咱们不是事先说好了吗,这是你的活儿!”
杨清笳听他一肚子牢骚,也不生气,只笑眯眯地道:“不是我不厚道,而是那个道士根本对我不感兴趣,你若不去,那咱们的计划可是是要泡汤了。”
赵诚想起刚刚那人对自己上下其手的场景,仍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臭道士……”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对方,便恨恨道:“若不是不能动手,小爷我早一刀送他上西天了!”
杨清笳道:“人家不过是瞧你顺眼,一个大男人被摸几下也不能少块肉,你就当是为了大事牺牲一下,日后可是大功一件!”
“要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个糙老爷们……”他赶紧道:“这事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要不然传出去,我赵诚这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杨清笳揶揄道:“放心吧,我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叫你未来夫人知道的。”
赵诚“哼”了一声,不可置否。
二人又走了一阵,他终于想起了正事,便问道:“怎么样,看到什么没有?”
杨清笳闻言从沉思中回神,点点头:“那四间上锁的仓房内,除了中间那户,其余都放置了很多砍刀。”
赵诚听罢一惊:“我听说岫云观元末初时也曾是聚义之地,会不会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她摇摇头:“不太可能,那些砍刀雪亮晃眼,一丝锈迹都没有,不可能是之前留下来的玩意儿,明显是新打造的。”
“那这么说来……”赵诚冷笑一声:“一个道观,为什么要在仓房内放这么多的凶器呢?总不会是为了杀鸡宰牛吧?果然有问题!”
杨清笳道:“私铸刀兵,居心叵测,万一他们是冲着圣驾来的,那可就不妙了!”
赵成被对方的一番推测惊出一身冷汗:“你的意思是,这群道士要造反?”
杨清笳轻笑了一声:“那群人恐怕根本不是道士,而是一群冒牌货。”
“这群冒牌道士难道是想对圣驾不利?这、这不是造反么!”
“你仔细想一想,如你所言,皇帝每年都要出城驻跸进香。如果预先知道行程,将岫云观内所有的道士都换成自己人,那么只要皇帝一入寺,岂不就成了羊入虎口?”
赵诚觉得不对劲:“圣上驻跸进香,虽然不会安排大量兵力,但好歹江彬也抽调了南镇抚司五十余人,三个小队防卫。若是出事,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一点动静儿都没有吧?”
杨清笳笑他天真:“我刚刚已经说了,此次怕是早有预谋,皇帝的行程是预先有人泄露出去的,也就是说,皇帝身边有内鬼。”
“你的意思是,江彬是内鬼?”赵成想了想,随即否定道:“这不可能!我虽然看不惯江彬溜须拍马的德行,可他堂堂一个指挥使,没道理投靠别人,做个乱臣贼子。退一万步讲,就算江彬把皇帝除了,他又不可能篡位,他为什么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可不傻。”
杨清笳冷声道:“就怕这一切的背后,隐藏着一个莫大的阴谋,而江彬,只不过是其中台面上的一颗棋子。”
“杨状师,此事非同小可,不能随意下定论吧?”
她道:“我是状师,讲求证据的同时,也要推测可能的种种情况,正所谓谨慎求证,大胆推测。何况这次并非单纯破案!”
“万一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我等再贸然行动,那这祸可就闯大了!”赵诚犹疑道。
杨清笳却道:“自曹雷被害后,这桩桩件件,奇怪诡谲之事接连不断,我相信我的推断,我更相信眼下我们探得的情况。”
“要不然我们先明着进观求见圣上试试看?”
杨清笳摇摇头:“风险太大!若方才我估计的情况属实,贸然求见,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毫无益处。”
“如果圣上现在的确已陷于他手,那为什么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方才你也看到了,那观中静悄悄的,这也太奇怪了!”
“这正说明幕后那人所谋者大,并非行刺谋害那么简单。”
赵诚道:“我看我们现在还是回宫,将情况回禀太后再做定夺。就算那人藏在岫云观中,我大明将士千千万,难不成还怕了他?”
杨清笳忧心忡忡:“不妥!我们回宫禀报太后,只有两种结果。第一,太后并不相信我们,那你我便是造谣生事,自身难保;第二,太后相信我们,那么她定要召集在京或京畿防戍勤王,你说大名将士千千万不假,杀几个假道士的确绰绰有余。可你别忘了,皇帝多半儿还在对方手中,玉石俱焚可不是上策。”
其实杨清笳说这话,也带了一点私心。
如果那幕后黑手真的挟持了朱厚璁,若叫太后知道了,发兵强攻,届时她未必会顾及朱厚熜的性命。
毕竟姓朱,能当皇帝的,可不只有朱厚璁一个。
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宋朝的靖康之变……太多前车之鉴,杨清笳不能不防。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