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困龙局(1 / 1)

朱厚熜已被困在这岫云观中近四日。

几日前,他来此驻跸进香,却没想一入观,便稀里糊涂地成了瓮中之鳖。

江彬那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关入大殿,现在想来,对方定是早已反了。

朱厚璁不仅后悔自己失算,他原本想过段时间,待朝局稳定后,再行收拾江彬,却没想到对方反倒先下手为强。

然而他可以肯定的是,江彬并非幕后主使。真正的主谋,恐怕就是那个在他被关进来第一日时,曾经来威胁过他的面具黑袍人。

朱厚熜双手双脚均被拇指粗的铁链束缚着,另一端与大殿里丈余高的元始天尊道像栓在了一起。

他现在连走到门口都不可能,更别提有机会逃走了。

朱厚熜有些泄气地拽了拽铁链,一种无力感倏地涌上心头,一直谨慎小心,终究还是着了道儿。

正当他蹙眉怄气之时,三清殿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打开,走进来那人浑身漆黑,正是那个黑袍人。

他逆着光缓缓踱了进来,开口便问:“三日已过,你可考虑清楚了?”

朱厚璁闻言冷笑一声,讽刺道:“别白日做梦了,朕不可能传位给其他人。”

男人面具下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动了气,阴声道:“你最好想想清楚,是当皇帝重要,还是这条命重要。”

朱厚熜这几日被囚,少有进食,更是接连几宿都未曾睡个囫囵觉,神色难免憔悴黯淡。

然而却丝毫不见潦倒畏惧之态。

此刻他金刀大马,挺直腰板坐在蒲团上,明明矮人一截,年轻的帝王却龙威不减,似俯瞰一般,他上下打量对方一眼,哼笑道:“你藏头露尾,千方百计让朕传位给浮泛无根的荆端王朱厚烇,难不成是想学曹操,以图日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呵呵!”他蔑了对方一眼:“只可惜,朕可不是刘辩!”

自己心思被对方一语道破,那人既不掩饰,也不羞恼:“朱厚熜,我念你且为一国之主,礼让三分,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朱厚熜闻言挑了挑嘴角,并不发一言。

黑袍人怒极,几步走上前,一抬手,便将一旁的香案空手拍了个齑碎。

朱厚熜偏头躲过飞溅过来的木头渣子,依旧八风不动,稳如泰山。

“好!好!”黑衣人怒极反笑,他原以为中原人的皇帝个个文弱胆懦,却没想到眼前这个未至双十的少年,倒是胆色过人。

有这么个天子坐镇,大明的江山岂不是愈发稳固!

思及于此,他更是动了杀心,打定主意,即算对方服软传了位,自己也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黑袍人伸出两根手指:“我再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是生是死,就全看你自己了!好好考虑清楚吧!”

他言毕,一甩袖,愤而离去。

朱厚熜在他走后,终于忍不住颓下.身来,靠在贡品案子上。

他面上没了方才强装淡定和从容,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自己难不成真的要成为大明历史上,第一个死在乱臣贼子手里的皇帝?

这未免太过窝囊!

可惜他满腹抱负,眼下陷于此地,恐是再难实现了……

说来从小到大,除了流落街头那次,这是他第二回做阶下囚。

阳光透着紧闭门扉缝隙洒入,映着尘埃,粒粒浮沉。

这里是满殿神祗的道观明堂,却比那漆黑阴森的诏狱暗室,更加让人觉得茕茕难捱。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不在吧。

朱厚熜眼前似乎浮现出杨清笳温和恬淡的面容。

想起她,朱厚熜竟蓦地于绝境之中,毫无缘由地生出一股期冀。

他站起来,转身合掌拜了拜。

朱厚熜想来想去,自己这短短不足二十载的人生里,于他而言,能够称作奇迹的,或许只有那个人。

他看着三清像无悲无喜的的泥塑脸谱,头一回希望冥冥之中或有神意,再助他一臂之力。

“朕是天子,但朕这次真心请求诸位道祖,保我大明基业不失,让我能……再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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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神机营驻地。

营房内的气氛十分压抑,因为这里刚刚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杨清笳为图方便,特意换上了一身短打男装,长发在头顶束成一髻。她此时正襟危坐,意态沉稳,在这满屋的行伍悍将堆中,仍旧英气非凡,不落窠臼。

“杨姑娘,此事非同小可,玩笑不得!”坐在首座上的左副将刘定山年过半百,他此刻眉头紧蹙,嘴上虽客气,然而眼神里却尽是轻视与不耐。

杨清笳沉声道:“在下虽为女子,但也是识律懂法,饱学之人,断不会拿圣驾安危,国之干城开玩笑。”

刘定山肃声道:“仅凭你一个女子的几句推测,便要调兵出营,也免太过儿戏了!未有上命,私自遣将,暗动刀兵,若出了事,依军法,可是要掉脑袋的!”

杨清笳来之前便心里有数,神机营乃当年永乐帝所设,属禁卫军三大营之一,又岂会轻易受她一个女子节制!

虽然御赐金牌在手,然而将在外,有所受,有所不受,此情此景,当在她意料之中。

杨清笳在来神机营之前,已经去过五军营和三千营,均是无果。

这里是三大营中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若再不成,那便只能靠赵诚和曹霆他们几个,又哪里有胜算?

情况紧急,对方又毫不配合,然而杨清笳并没有放弃,也未动气。

这群人软硬不吃,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各位乃神机营的勇将,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诸位。”她扬声道。

“你说!”

杨清笳问:“成祖设立禁卫军三大营,所谓何事?”

刘定山道:“那还用说么,当然是内卫京师,外备征战。”

“那么内外之间,何者为重?”

“当然是拱卫京师为重。”

杨清笳点点头,再问:“自成祖设立三大营已逾百年,姑且不论前人,只谈当世,诸位自从戎以来,可曾真正有过战事?”

她如此问,其实是有意为之。

众所周知,三大营乃拱卫京畿之师,也可以说是京畿的最后一道防线。

若他们起兵对敌,那恐怕就是国之将亡,敌已濒临城下。

大明开朝至今,除了正统年间,土木堡之变后,于少保御瓦剌外侮,抗敌北京九门之外那次,便不作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提示:您的好友段大人即将上线~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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