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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迟衡将庄期放回伫立的地方,把他往桥柱上一靠,双手撑在他的两侧,严严实实禁锢住,喝道:“庄期,你给老老实实呆着,跑什么跑!就算我昨天说错了还不行!那你承不承认,容越压根儿不让你参与军务,跟着他你是不是跟废了、跟呆在紫星台没两样!”
庄期别开脸。
“对,我有偏见,当初我来矽州找麻行之,忙得焦头烂额,不知道你为什么总爱别扭,后来差点儿和扈烁走――那件事我想起就一身冷汗,依我当时的脾气和性子,可能压根儿就不拦,你要真走了我怎么跟容越交代……”
庄期愠怒:“我是容越的师兄!但他是他,我是我!”
迟衡气急败坏:“好,不说容越。你和我从来都不好好说话,顺你的意了,你就什么都好,不顺你的意了,你就会像现在一样拂袖而去,咱们从来都没法好好说话!”
庄期抿紧嘴唇倔强地看向远方。
迟衡努力平息了又平息,认命地低下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庄期,别闹了!”
“我一直在想,你将我从紫星台带出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稳住容越吧。你知道他仍眷恋紫星台,担心他哪一天忽然顿悟又回去了,是吗?”
迟衡哭笑不得:“都什么呀,胡说八道!我明明是脑子抽筋了才将你带出来的!”
庄期嘴角一抿有点破怒为笑的意思。
迟衡长长舒了一口气,沮丧道:“嘿,我越来越发现,当时绝壁是脑子抽了,要不怎么把你这仙人拐带回来了!师父肯定在背后给我扎小人,谁让我把两个星台的镇台之宝挖跑了。”
庄期扭头,克制住笑,嘴角抖动。
迟衡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庄期绷不住嗤的笑出声来,绕在发髻上的发带随风飞了一飞。迟衡跟着也笑了,站直了身:“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说你也是为了你好,就知道肯定是容越不让你知晓的。你都能记住天上不计其数的星辰,怎么能记不住地下仅仅一万的行军呢?”
庄期瞅了他一眼,闷闷地说:“也不怪容越。”
“容越说你前几天,看星相出了个什么点子打了一场大胜战,是吗?给我好好说说,我是井底之蛙,不知道星相又是怎么和打战结合起来的――”
“容越没和你说?”
迟衡狡黠地说:“他只和我说过星相中的星阵如何运用到运兵布阵去,但没说过前两天是怎么回事,快和我说说,是不是起了东风,然后你们把敌营给烧了?”
庄期摇摇头,说起了那天的事,原来是他算出久旱之后,次日是场大雨,所以容越领兵乘机攻击,很是顺利。
迟衡边听边点头,道:“如果是天骤然大寒,我们乘机攻击,也很占便宜呢。”
“的确,尤其是像缙州这种地方。”
庄期侃侃而谈的样子,很是云淡风清,尤其是说到天气,转瞬光华,浑身都流溢出自信的光芒。虽然脾气任性起来很头疼,却出奇的好哄,迟衡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可算又把人给劝好了,这以后还了得,不得把自己给操心坏了?
七月流火,暑气开始消退。
虽然正午还是热,至少不是烧心烧肺的烫人了,迟衡领兵一路向西,未过几日就到达矽州与缙州西交界的地方:西篾,而扈烁就在西篾的西界。西篾是个极偏僻的地方,土地贫瘠,水少山多,山多沙,多戾木。戾木是一种极结实的木头,利刃都很难砍得断。当地人还嗜好吃羊肉,羊肉做得极好。
初到西篾,厨子就炖了一锅羊肉。
迟衡给庄期舀了一大碗:“好好补补,明天就能见着扈烁了。嘿嘿,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当时可一点儿都没发觉呢!”
的确,两年前,迟衡带庄期到了矽州城,他一味想着如何能见到麻七麟,总将庄期放在客栈,全然不知什么时候扈烁和庄期就认识了。真是机缘巧合,现在要去见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了。
庄期道:“有天我在客栈旁的书铺挑书,就认识了。”
“咦?我记得当时你们情投意合,很谈得来,这次见了扈烁肯定会先和你叙旧的,熟人还好说话,看你能不能将他拉到乾元军里来!”迟衡咬了一口羊肉,没那股膻味,肥而不腻,好吃。
好吃是好吃,但羊肉极补,吃下肚就烧得不行,迟衡心想到底是浸冷水呢,还是挥刀出一身汗呢。恰在此时,宫平又鬼鬼祟祟地来了:“将军,我这次找的人,不是咱们军营的,腰也不细,您慢慢享用。”
他身后的人进来,迟衡叹了一口气,的确腰不细。
想一想,距小令之事也好几天了。
迟衡一拂手,将灯灭了,把那人压在床上好好折腾了一番,发泄出了一身汗。底子好,就是经折腾,那人在身子底下呻|吟不止,但没有像小令那么要死要活的。折腾完之后迟衡要洗澡,那人颤巍巍地站起来还要伺候,挣扎给他拿毛巾。迟衡一挥手:“你出去吧,让宫平给找个地方睡去!”
那人倒听话,垂眉顺目地出去了。
这以后的好几天晚上都是这个人躺在床上,眼看生人就要混成熟人了,迟衡将宫平叫来,心平气和地说:“换个人!记住,要小倌,不许要良家的,不许要咱们军营的!”
几番倒腾下来,宫平终于开了窍,管对方如何的讨人喜欢或不讨人喜欢,隔好几天一律拿银子打发了。
熟能生巧,后来就很顺了。
不提迟衡后来跟走马灯一样换人的事。却说到了西篾,就遇上了大风沙,黄尘漫天,隔一丈都不见人,全军上下都被风沙吹得全身灰扑扑,迟衡啐了一口,满口的沙:“这鬼天气,要是赶上偷袭就彻底玩完了。庄期,赶紧给咱们看看,下一次大风沙是什么时候!”
庄期本是一身白衣绣蓝襟边,这一来也脏得不像话。迟衡伸手想替他拍干净,拍了几下,衣服彻底脏成浑然一体了。可叹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在沙尘里滚两滚也跟老农无异了。
迟衡看着直乐。
庄期也笑,那一笑竟然还是清逸出尘,迟衡不得不感叹造化之巧妙,人与人还是不一样的。二人正相视而笑,就听见兵士来报:“将军,扈烁大王来函了!”
早几天,迟衡就给扈烁传信过去,说自己将来拜访。
拆函一看,果然都是些客套话,扈烁说已经摆宴款待了就等迟衡来赴宴,迟衡弹了弹信:“庄期,你说会不会是鸿门宴啊?”
“不会,咱们与扈烁还没到这地步。”
扈烁住在一个很大的宅子里,宅子就是个大,那宅子一进去,两边是十八般武器,旁边一溜都是膘肥体壮的大汉。扈烁见了迟衡后哈哈大笑:“山水轮流转,想不到咱们哥两个又转到一起了。”
“本来是要去缙州北的,因为扈兄在此地所以特地绕过来看看。”
宴席就设在院子中间。扈烁依旧是旧日模样,黝黑的肤色,深邃的眼窝,往院子里一站,就跟土霸王一样,说话极爽朗,来不及拍着迟衡的肩膀,就瞅见了迟衡身后的庄期。扈烁不掩惊喜,径直越过迟衡往身后走去:“庄期,想不到你也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庄期微笑道:“给你一个惊喜。”
扈烁啪的一声拍在庄期背上,庄期受不住猛咳了一声,扈烁急忙收住手,又是爽朗一笑:“怎么还是这么弱不禁风啊,跟古董瓷一样碰不能碰。”
迟衡本以为会剑拔弩张,想不到扈烁只字不提征战的事,反而对庄期殷勤有加。
扈烁把一桌子全羊宴,换上了半数符合庄期胃口的的素菜,还有一壶老酒。庄期沾尝就则醉,酒气氤氲,覆在木椅上睡着了。迟衡扶着额头想,早该料到是这种情形了,怎么两三年过去扈烁还是一点儿没变啊。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迟衡也想先探一探他的底,果然几杯下肚,扈烁开口了:“早听说有个迟衡领军起势蓬勃,正与郑奕抗衡,连夺了好几个州,想不到果真是你!”
迟衡笑道:“恰好逢了时机而已,要说打战,扈氏兄弟可都是一把好手,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扈烁摆手道:“你们说话都这么温温吞吞的让人心里没底,明人不说暗话,你就直说,想怎么办――是来招降的还是下通牒的,直说。行就行,不行咱们也别磨蹭!”
迟衡悠悠道:“扈兄说笑了,我真的只是来看看。”
还有光放水里不钓鱼的钩?扈烁疑惑了。
迟衡笑着放下酒杯:“庄期一直很惦记扈兄,又说扈氏踞半壁缙州,与我说了好几次,正好乾元军去追击胡类番,我就拐到这边来了,也就呆个三两天。”
扈烁笑:“……庄期啊!”
虽然其后两天,扈烁也问过迟衡对缙州是如何打算的,迟衡一概轻描淡写敷衍过,他也就不问了,转而问庄期:“庄期,你打算长住我们缙州吗?不如就住在我们扈家吧,保管比你跟着迟衡颠沛流离来得好!”
庄期微笑:“你不打算并入我们乾元军吗?”
他的回答是如此直接,扈烁倾身向前:“并入乾元军?这就是迟衡的打算吗?嘿,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就算我同意,我两个哥哥也不会同意的,再说并入乾元军有什么好处?”
庄期想了一想:“你可以带着数万兵士纵横西域各州。”
“……”
“比如秦州,比如笪笪州,还有与你扈氏和怨仇的靖立州木克王――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带兵驰骋的感觉,乾元军可以做到,而在缙州是没法让你施展拳脚的。”
扈烁侧头,流露出惊喜:“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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