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不知道。而我希望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样我就能一直跟在他的身旁。”清角亦是身处不安之中的女子,她的爱只会玷污师徒情谊。若有一天她说出了口,只怕连师徒也做不成。师徒,是她与他唯一的牵连。
曾经为师父挡住风神狂暴的“幽冥流光”,她自知草草死去,从此阴阳隔绝。而毕竟那时,她皆不曾将爱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这背上**之名的爱是对师父的侮辱。她舍不得。
清角有一刻,与小满真的很相似。小满何尝不是将追随先生一生作为最大夙愿供奉?不要名分,不谈爱情,在无数个清晨日暮,只要能看到他的背影,就会满足。她们都是不懂贪婪的人。
小满微微皱眉,言道:“妹妹所说之人,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好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清角害怕小满想出端倪,匆忙言道,“姊姊别乱猜,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而此一来,欲盖弥彰之下,小满更觉清角口中之人、心中之人与一个人惊奇的相似——尽管白雪之中的先生一度被她当做下凡的天人,但能行走在苍茫乱世江湖之中,依旧如天人般似与整个时空皆划清界限的,在她十八载生命中,只有一个人,冰寒似冬,温暖如春。
他说,在下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想让你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他说的每一句话中,皆似有温暖流动。
小满有强烈的预感,清角爱恋的人,便是荆前辈!
如她描述,在她身边。小满只能想到荆前辈一个人,高贵如昭阳皇帝竟一同被忽略到九霄云烟。
“妹妹,你说得莫非是荆前辈?”小满不敢确认,若非亲耳闻听,她皆不能信服。为何有这种怀疑,连她皆感到困惑。清角所言似乎没错,有一种人,就算一直在身边,亦靠近不得,就算倍感亲切,亦然奢求不可。
“我…我…他…他……”她说得每一句话皆破碎不成样子,只为传入耳中的每一句话似乎皆直直地刺入心脉,没有缓解的余地,而她,亦不想再逃避。
羞赧的像个大门不出的小女子,空负一身绝世武功。
“是。姊姊,我喜欢的正是我的师父。”明明要一辈子不说,可这一句还是坚定不移。
若是换作他人,小满定然会鼓励清角勇敢追求,放弃那些所谓的俗世伦理纲常,可是偏偏是荆前辈,那个让她敬畏不已的男子,她万不敢在他身后多说一句关乎是非的言辞。
“荆前辈他……”二人轮换着支吾,说好了一般。
“师父他已经有了妻子,而我于他而言,仅仅是徒弟而已。”小满未曾说出口的话,清角亲自说出。她早已经看破,亦懂得现实,她绝非只会空想的女子。
但又怎么样?就能忘记吗?
“不瞒妹妹说,对于荆前辈我亦有种奇怪的感觉。明明是亲切,却又似乎接近不得。那日我被荆前辈救活反对其不敬,于今时想想皆有些不明所以的后怕。他的身上,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举手投足之间他人便轻易信服。”小满如实而道,她本就是没有心机的女子,心中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天渊之于她而言,若说像一位前辈,倒不如说如神明般恰当。
二八还是双十年华,窈窕还是风俗姑娘家,似乎皆会对天渊有莫名的敬畏感。曾有多少女子想靠近他的身边,却偷偷注视着他的眼睛,便再也不敢挪动脚步。他的身上有散淡却沁入心脉的气息,说不出是冷寒还是温暖。
“师父应该被我崇拜与尊敬,我不该想其他。”清角郑重而违背心意的说道。
“可是妹妹呀,你根本不可能不去想。我们可能注定不会被爱上,但我们绝然有着去爱的权利。就算受伤,亦会微微一笑,在这般清冷的小夜中细说伤痕,一边流泪,一边想象他的模样,就感觉什么样的伤皆不痛了。”她从不是害怕受伤的女子,她明白,清角亦不是。就算寸步难行,亦然会在绝境之中看到萌发的生机。
这生机,自己给自己。只要未曾放弃。
“姊姊,我懂。”身负血海深仇,一贯冷情,亦依然被小满的言语打动。在暗夜里数伤口,这是难以言喻的温馨的残忍。她们是有太多相似的女子,小满给予她的支持言语之中表露无遗,而她,却多么希望小满能放弃!
空镜,真的是变化到可怕的男子,师父不会放过他,而师父的敌人,便是她的敌人。只要师父指去,下次见面,她会毫不犹豫的向空镜出手,在小满的身边。
“姊姊,其实,我很希望你能放弃这段爱恋。”台案上的落梅赋凄美依旧,清角忧心忡忡地说道,而她,再明白不过——
“你知道我不可能放弃的。”荆前辈亦劝诫于她,忘记先生,就像未曾相识过一样。小满不知,先生在他人眼中,到底是何模样,为何一向对她温文尔雅的先生啊,会被仇视到如此地步!小满告诉自己,这其中定然有扑朔迷离的误会,而她,会为先生洗脱“冤屈”!
“姊姊,我只害怕你会受伤。”与人为善的纯真女子受到众人爱怜,他们不想让这世间为数不多的天真善良一再泯灭继而失传。
小满微笑,只是微笑。
她何时害怕受伤?她是胆小却又勇敢到令人咋舌的女子,快到疯狂的流萤剑她皆不曾畏惧,用自我的身体生生挡住,在人间与幽冥的边缘,她不曾迟疑的迈出脚,走向不见天日的黑暗,将先生留在有爱存在的人间。
没有人知道,她的善良,是先生教诲予她,就像最简单的近朱者赤的道理一样,那年无知孩童,在冰雪世界之中绝望,而后温暖的七年间,若不是先生将善与美灌输于她的思想,她不知会变成何样。她与清角一样,身负血海深仇,一个拔剑复仇,而一个选择遗忘。
她们的爱,有不同的方式,与不同的分量。
“妹妹,如果我心甘情愿的受伤,就请不要阻拦好吗。就像你一样。”她默默卷起桌上的画,极其轻巧认真,生怕折损一个角,就像她将这份爱呵护到无微不至一样。
清角无言,她不该劝,毕竟她连自己皆劝服不了。而她,只得以另一种方式无声回绝。
“姊姊,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默默回床,然再闭目,依旧不会改变,这个不眠之夜。
小满亦不再言,轻道一声安,只想再回前夜梦中,魂梦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