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死亡成灾
一舞之中,颜儿竟看到了那时天渊的身影。
多年之前的桃花林中,锋利的匕首为何没有刺入天渊的胸膛?
天渊已负伤,毕竟“铩羽飞花”在魅光之中享有最强杀手的荣耀。而血灾亦印证传闻之中的强大,但两虎相争,完胜或完败绝不可能。“铩羽飞花”被一波如水般清澈的剑式荡平,坠落在覆满桃花的树上,双目紧闭,死得安详。
便如曾经那些死于“铩羽飞花”手中之人般安详。杀手炫耀的绝技,有盛放的花朵在死者胸膛上。而那时天渊的左胸,亦有一朵璀璨的血花飞扬,五片花瓣未能完全,静观之下不深不浅。
水月慢却一步,便有一片花瓣伸展,五片花瓣成形,人亦必死无疑。
便仅用花瓣将受伤程度衡量,她也想得出三片花瓣已是身负重伤。
而她不自负的说,铩羽飞花——魅光第一杀手的身手,并不在她之上。所以,她马上便能解绑被束缚已久的自由,可是,她马上又亲手将蠢蠢欲动的自由桎梏。
并且,心甘情愿,带着心口荡漾的悸动。
那一刻的跌倒真的完全是有意吗?
抽丝剥茧,本来应该是这样——与她预计的距离还有一步之遥,但她余光中却为天渊的血惊悚,她所有的心思一时皆笼罩在陌生男子的身上,竟不自觉的足下纠缠。
所以,会跌倒,便也早了。所以,便跌倒,也不会倒在他的怀抱,也不过是徒劳。
可是,她与他之间预计之外的一步之遥,却被他不假思索的迈出,于是,轻而易举化解无余。
他稳稳地抱住她,她感觉到他伸臂之间拉扯伤口的颤抖,以及,眼眸之中稍纵即逝的慌张。
他从来没有如此碰过其他女子,在红尘杀戮之中,从来不知情为何物,当然,这一刻除外。
他的一举一动,以及眉目之中渗透的深情,皆逃不过她的眼睛,他的所有善良与心意,似乎已被看破看穿。
当然,吸引她的,还有他英气与苍毅并存的面庞,在这桃林世界之中无双。于是,利刃理所当然没有刺入他的心脏,反而为他的血而慌张。
那时的情节明明还未完全,东舞的舞却戛然而止,留给颜儿一个冥思苦想的又一章。
在她缅怀旧日时光之时,颜儿便正中了东舞的蛊惑之意,而这种美好过去,她甘愿就此沉湎皆来不及,又怎么会强迫自我醒来。
这支舞,叫做“回忆”,是东舞特地为柳安颜准备的一场爱情盛宴。颜儿对天渊用情越深,便越会沉沦,除非有她的舞做结尾,否则颜儿便会永远迷失在那片桃花林。
转身,离开。这一战,兵不血刃,东舞赢得毫无悬念。现在,她便要去助南音一臂之力,青冥音之中有她的舞为伴,将会是一幅怎样绝妙的画面?
可是,有一道呼啸之音从她的身后逼近,生生打碎了她所有的如意算珠。
于是,发簪碎落,束起的发毫无章法的散乱。若非东舞侧身闪躲极快,袭来的石子必将贯穿她的头颅,毕竟——柳安颜的弹指神功若染上杀气,便比唐门门主的暗器还要凌厉。
而这一战,亦刚刚开始。因为东舞除却蛊惑天下的舞之外,便是引以为豪的暗器助其登上了魅光四大高手之座。
东舞曾是,唐门中人。
“怎么会,吾舞‘回忆’竟然被破,莫非小姐对于血灾之情亦不过是浮于表面罢了。”东舞蹙眉而言,本以为用回忆来牵制颜儿天衣无缝,却不想片刻之间竟瓦解。
“我对我夫君的爱,何时需要向你解释?不过确实要感谢你那支舞,竟引起我如此之多的遐想。”颜儿微笑说道。
“回忆之舞如其名,是让看客沉浸在最美好的爱情回忆之中。你若用情极深,怎会舍得醒来,毕竟,只有吾舞才能赠尔结局。”东舞戒备极深,方才的弹指神功比之她的暗器功夫犹胜一筹,若是颜儿不由分说的突袭,她稍有分神,必将万劫不复。
“那确实是最美的回忆,可是,那是我回忆了无数遍的回忆,纵然你不给结尾,我亦可以沿着回忆的轨迹自我苏醒。你那牵强附会的舞,到头来能给的,终究算不了最美。”那日桃林邂逅,是她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她何时还需要他人引领回忆?那是深印她脑海中,魂牵梦绕的情。
东舞恍然,原来如此,到头来,并非柳安颜用情浅,只为她低估了她的一往情深。
“看来,是吾舞有破绽。既然预计无法实现,那么对不起,东舞必须要伤到你了。”袖中暗器抖落手中,七把蛇形弯刃小而灵活,手起之间,已直直飞向柳安颜而去。
而颜儿亦不用流萤剑法防卫,手中之剑安然躺在剑鞘之中,未曾沾染一丝杀意。既然东舞想用暗器定胜负,她为何不从?
她的弹指,难逢敌手!
七把蛇形弯刃密布袭来似已形成一张牢不可破的网,刃上迷毒特地为颜儿准备。便是微小的划伤,亦将陷入为东舞摆布的境地。
可是牢不可破的网百密一疏,但见颜儿微曲双膝,上身后探,折腰闪步间已巧妙从暗器下方全然避过。而躲闪之间亦不忘回应,从指间弹射而出的,是一片薄如蝉翼的细刃,角度拿捏精准无差——这一击,取的是东舞项上人头。
然那所谓的百密一疏,亦不过是东舞的有意而为之——毕竟,从方始,她便未曾想过仅以七把蛇形弯刃便草草取胜——毕竟,颜儿是破了她“回忆”之舞之人——毕竟,若不是比她内力高深,无论如何,亦不可能从她的舞中所营造的意境里逃离。
所以,内力的对决,她输得毫无悬念。
但是,暗器不一样,虽需内力相助,但却不是全部。
正如蛇形弯刃下方的间隙,不过是东舞故意留给颜儿。如此微妙的间隙,她知道颜儿不可能不从此中躲闪,于是,便亦等同,无形之中,她已掌握了颜儿的轨迹,便如先知般。
两颗琉璃珠压低三分紧随而至,将颜儿所有退路封锁。折腰而闪的颜儿不可能瞬间逃离,而那薄如蝉翼的细刃恰对上两颗琉璃珠,虽未能杀敌,却是护主有功。
若是寻常暗器碰上颜儿的细刃,必将被削为两半。可是珠子若平常无奇,怎会成为东舞钟情的暗器?
琉璃珠碰上细刃的那一刻,如东舞所愿,突而爆开,而藏于珠内的毒粉立时飘散。
东舞见机,掌风横动,催促毒粉朝柳安颜方向散去。而颜儿自不会坐以待毙,又一细刃穿过毒粉奔朝东舞而去。顾此失彼,东舞收掌,匆忙躲闪,若是一意孤行,势必成为颜儿细刃之下一具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