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笔暗藏
好像又经历了一场冗长的梦,她忘却了梦境的内容,只记得灰色格调从始至终。
“娘亲,您醒了。爹爹,爹爹,娘亲醒了!”孩童面容上的焦急陡然锐减了大半,闻声的男子掀帘坐进残破的车中来。
被“豪”摧残却依旧未曾垮掉的马车,在这条路上,咿呀作响,摇曳地向前方驶去。
看到天渊与寒儿,她知道梦醒了,因为方才的梦中,根本没有温暖。
“颜儿,你怎么样了?”天渊问道,颜儿的突然昏倒绝非偶然,而他却又查探不出异常,只是冥冥之中有预感,一切终不会简单。
“我…我没事了。”那一幕在脑海重现仿佛只过了瞬间,可是马车外夕阳余晖却昭然,她昏迷了足有大半天。
天渊探上颜儿的手脉,正常如初,怪僧口中所言的咒至少如今,他还不懂是什么意思。
“娘亲,您的身体可有不适?”说话的是寒儿,颜儿听闻,心,突然便温暖地碎了。纤手抚上寒儿的脸庞,她感受到的,是真诚的爱,是她的孩子,给予她的最美关怀。
“娘亲没事,让你们担心了。”颜儿的声音有颤抖,有这父子俩在身旁,她再无求。
“残咒的武功太过诡异,途中你若是感觉有不适,需尽快告知我。”天渊说道,颜儿的面色还好,他悬着的心暂且落下。然他不认为那一道咒已然成为过去,有未知的恐惧萦绕在心头——他,再经不起丝毫意外,可是有些事,并非凭他的一厢情愿便可以避免。
颜儿点头,天渊的话她会听。在这相别八年的重逢之后,她至少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独自承受”。
“荆前辈,前方有汴梁城,我们是绕城过,还是?”扮作腾云的皇甫圣枫在马车外问道,城中只怕又有黑暗众多耳目,行走江湖不过一月,他却迫不得已使自己学会了,步步为营。
“不用,天色已晚,我们便在汴梁城过夜。”
“龙吟”若是有意,怪僧十条命亦要陨。他留怪僧一命并非是无用之举,既然他们的行程躲不过黑暗的追踪,那么又为什么要避?通风报信的说辞他不用听亦能猜到,但是马车之中无昭阳皇帝,是黑暗中人暂时得知的,自以为最真切的情报。
所以,他们的这一条线虽是关键,但是在黑暗的眼中,却已不是关键。就在这汴梁城中演一场平静,来祭风雨到来前最后的安宁。
要去了,皇城。
{四}莫待无花
小夜。
路途颠簸,又经一场厮杀,寒儿早已疲劳入睡,听着帘外叩窗的春风,莫名心安。莫名亦不莫名,因为有父亲与娘亲在身边,本来就是这么简单。
春夜迷离,也有人未眠。“颜儿,还不睡,有心事吗?”
他总能轻易看穿,况且这一次,颜儿并没有掩藏。
“我在想黑梦令我入的那个梦境。”梦中残酷的天渊历历在脑海,与此时身边人大相迳庭。但是明知如此却依旧不能释怀,因为梦中天渊说的话,实在太真太真。
天渊眉微皱,“那是怎样的梦呢,竟让回归现实的你亦然不肯忘记。”
“梦中的你,说要离开我。”她在他身边,永远只是个小女子,就像眼角落下的泪,晶莹,悲伤。
他想抹掉颜儿的泪,可是抬起的手却凝滞。泪被抹掉轻而易举,可是伤在心头又岂是轻轻一挥便回归如常?
“不会的,颜儿,不会的!颜儿,看着我。”他眼神之中的坚决分明写着一切,他的爱,至死不渝。
颜儿知道,颜儿全知道。但是,至死不渝的是爱,并非所有的爱在残酷现实前,都能相守。
“天渊,我该怎么办,告诉我好吗,我该怎么办。在你与父亲之间,我该怎么选。”
她该怎么选?她该怎么选。她该怎么选!
至爱,至亲。选择哪一方,皆要有背叛衍生。
那双抬在半空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她听到身边人说,“颜儿,没有人逼你选择。而就算你没有选择我,我亦不会离开你的身边。”
她的心,突然安静了。悲怆高涨的情绪回归冰清。
她是怎么了,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梦境,竟然忘记了曾经说好的不离不弃。
梦境再真,终归是梦。
“天渊,对不起。”颜儿的唇,附在天渊的耳边,轻声说道。语声之中,分明还有未尽的啜泣。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让你陷身在两难之中,我不是一个好丈夫。”天渊吻上颜儿的发,兵荒马乱的江湖,他不该将儿女情长再拉长,可是这一刻的拥抱,他竟久久不愿分开。
好吧,就这样贪恋一次好了。
她亦宁愿不去多想,将那个梦渐渐淡忘。可是现实在眼前不止一次的呈现,如何逃脱?
“天渊,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之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是鱼和熊掌为什么不可兼得?她不是贪心的女子,她只是不想,失去父亲与丈夫其中的任何一个。更不想,父亲或者丈夫,亲手摧毁对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两全其美?他何尝不想,然至少如今,他未曾看到这样的一条路。
颜儿知道天渊的说辞只是安慰,可是那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却又令她莫名的信从。
“我相信你,天渊,一切都会好起来。”暗生的情愫让她将纤手覆上天渊的胸膛,感受那一份砰动的心跳,不知觉间便露出了笑。
拥抱散开,她看到天渊空澈的眸中爱意绵绵。她的天渊会离开吗?她不知道,但是她相信,就算有离开,亦不等于背叛。黑梦的手段不可谓不高强,将她最惶恐之事带进梦中——其实,一切的恐惧皆是她自己赠给自我!
但,这样也好。在一场又一场风雨之后,他们依旧没有分开,反而,更爱。
终于,那一个来迟的吻印上了她的唇。
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么她欣然,满足。
对于那个梦,她不再惊惧,她反而要说感谢,因为是那个梦让她知道,天渊的爱,从来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