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梁欢虽然是质子,但他是姬雲的弟子,又是皇帝的伴读,和梁灏的关系很好,安铭也不敢得罪,只得愤愤的罢手。可是看见安瑞良被打的鼻青脸肿,很是心疼,便大叫道:“快去请周姨娘,快去……”
说曹操曹操到,安铭的话音还未落,周姨娘便到了,她身边还跟着两个侍卫,用春凳抬着安国鸿。
看见院中乱纷纷的,她恍若未闻,可是看到安瑞良被打的这么惨,她温婉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大少奶奶和六小姐回府,一家人都很高兴,可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要拆了国公府吗?”
冯燕姿看到她抬了安国鸿过来,心知不妙,慌忙停住了手,将已经被打的晕头转向的安瑞良一脚踹了出去。
周氏身边的侍卫上前将他扶起,退到了一边,安瑞良的眼肿的只剩下一条缝,但投射而出的目光还是犀利阴冷的。
冯燕姿揉着自己的手,一边微微笑道:“姨娘如今管着家,这口气都不一样了,只是不知道这是那家的规矩,一个妾室也敢在正经主子面前,这么放肆。我和二少爷不过是切磋了几招,他技不如人,姨娘也不必把祖父请出来啊。”
周氏又恢复了那温婉柔弱的模样,赔笑道:“贱妾不敢,只不过是夫人病了,我代为掌管几日院中的事而已。虽然妾身人微言轻,但事情总要讲一个道理,大少奶奶毒害老夫人,是三司会审的结果。少奶奶畏罪潜逃,如今回来了,还是自去衙门领罪吧。”
冯燕姿冷笑:“凭你也配来威胁我。”
周氏好整以暇的笑道:“那国公爷可配让你俯首听命。”
冯燕姿这次回京,就是要洗清自己的罪名,可是现在安国鸿被周氏捏在手心,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犹豫间,安国鸿忽然咳嗽了起来,还喷出了几口鲜血,喷溅了一地。那周氏忙殷勤地亲自给他擦拭,眼睛却看着冯燕姿,满含讥讽。
安芸熙见状就要上前,却觉得一阵微风拂过,身子一麻,便动惮不得了。她虽然听梁隆意说过点穴的功夫,但从来没有见过,如今被点中了穴道,不能动弹,才知道厉害。她张了张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得乖乖的站着,焦急的看着冯燕姿。
正僵持间,程潜带兵赶到了,看到院中这样剑拔弩张的局面,一时也沉默了下来。
周氏给安国鸿擦干净了嘴角和衣衫上的血迹,淡淡道:“既然侍郎大人来了,那倒省事了,烦请大人把这个逃犯带走吧。”
程潜破了洪家的大案,又因为安芸熙力荐与他,梁灏很是欣赏程潜,破格提拔了刑部侍郎。但大家都知道程潜和安芸熙多少有一点关系,此时都望了过去,连程潜都不禁看向安芸熙,想要询问她的意见。
可是安芸熙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远远的站着,她身子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珠可以自由转动。众人明明见她满脸焦急,却没有丝毫的表示,不禁都有些纳闷。
程潜却是练过武的,看出安芸熙是被人点中了穴道,就想要上前查看,可是只走了几步,就看见安芸熙拼命地朝他眨眼睛。
程潜和安芸熙毕竟是莫逆之交,相处多年,对于对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见状知道安芸熙是不愿他上前,只得停下了脚步。
院中一时陷入僵局,看到安国鸿满头的白发,还有他皱纹丛生灰败的脸,冯燕姿不禁一阵难过,便艰难的开口道:“是我畏罪潜逃,我……我愿意伏法,我……”
听到冯燕姿自愿认罪伏法,程潜也有些无奈,事到如今,他身为刑部侍郎,要秉公执法,既然冯燕姿亲自认罪,他也不能包庇,便接过枷锁就要上前擒拿冯燕姿。
可是刚才安国鸿拼尽全力咳嗽,把刚刚喝下有毒的药汤,还有胸口积蓄的淤血喷出,身上有了一些力气。趁周氏在他身边装模作样的时候,便猛然从身边侍卫的腰间拔出了佩剑,一剑刺穿了周氏的胸膛。
安国鸿此时双目圆睁,须发皆张,浑身杀伐凌厉,当年叱咤风云,征战沙场的雄风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一般。
周氏难以置信的垂首看着胸前凸起的剑刃,好似有些怀疑的伸手要去摸。那利剑却猛的抽了回去,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周氏无力的跪倒在地,慢慢滑倒,无力地瘫倒在地。
安瑞良推开搀扶他的侍卫,跑上前哭喊道:“母亲,母亲……”
周氏苍白失血的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只有血从她口中涌出,发出咯咯的声音,她身子抽搐了几下,便寂然不动。
见周氏死了,安瑞良不禁怒吼道:“我和你们拼了……”他不敢对安国鸿动手,便扑过去想要厮打冯燕姿。
程潜已抢先挥手让众捕快上前擒住了他,冯燕姿松了口气,扬声道:“是安铭和周氏合谋使毒害死祖母,安瑞良早年在安庄雇佣江湖败类,还险些杀了梁王妃,我要状告他们栽赃陷害,毒害祖母,刺杀梁王妃。”
冯燕姿声音清脆高亢,在喧嚣中依然清晰可闻,程潜也很是配合的命人将安铭父子都拷了起来。
见事情终于了解,无影才解开了安芸熙的穴,一得自由,安芸熙就慌忙跑到了安国鸿的身边,惊惶的道:“祖父,你没事吧。”
安国鸿看着血迹斑斑的利剑,很是痛快,仰天长啸,浑厚的笑声刚刚响起,便迅即停顿。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他的咽喉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
安芸熙紧紧抓住他的手,凄惶的叫道:“祖父,你不要吓我,来人啊,快去请大夫,快去。“说完,她忽然想起,安国鸿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普通的大夫恐怕是救不了,便对着程潜道:“程大人,你快去宫中见太傅,就说我祖父病了,请莫仙神医赶紧过来诊治。”
程潜点头答应,怕下属们动作缓慢,耽搁了事情,便亲自跑了出去,骑上马就直奔皇宫。求见姬雲,将莫仙请到了国公府。
可安国鸿年纪大了,虽然逼出了一部分毒药,但也是强弩已末,即便莫仙医术精湛,也无力回天。蒋氏虽然侥幸逃得了性命,但是中毒日深,无法可解。
冯燕姿接管了国公府,带人在周氏的房间搜查,在墙壁的夹层里,找到了很多剧毒的药物,却没有找到安国鸿他们所中之毒的解药。
莫仙收回扎在安国鸿身上的银针道:“这种毒是慢性,虽然毒性不是很大,但是会逐渐破坏身体五脏六腑的机能。若是年富力强的年轻人那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安国公疾病缠身,身体太虚弱了,所以……唉……”
莫仙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安芸熙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莫仙都束手无策,那这天下就没有人能救得了安国鸿了。
安芸熙极力忍耐,也忍不住泪如泉涌,安国鸿哄劝道:“好孩子,不哭,祖父老了,早晚都是要……要去的,没事……”
虽然莫仙用尽浑身解数,使安国鸿可以说话,但也十分勉强,他的声音微不可闻,还模糊不清,但安芸熙也听清楚了,不禁哭的更伤心:“祖父,你老人家一定会好的,我父母和哥哥还有安杰都在回来的路上,我们……一家马上就要团聚了,祖父……”
安国鸿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含笑道:“好,祖父一定撑到他们回来的那天。”
安国鸿每天喝药,针灸,但是也一天天的衰败下去,撑到安斌他们回来,已是油尽灯枯了。
一家子都跪在安国鸿的病床前,安国鸿拉着安斌和安杰的手,老泪纵横。碍于还要安源甘心为他挣银子,安铭不敢明目张胆的苛待安国公,但也谈不上孝顺。而安斌因为协助梁隆意起事,算站在了北燕皇室的对立面,轻易也不能回京。
父子相隔多年未见,安杰走的时候还是稚龄,如今却已经十几岁了,身材高大壮实,几乎和冯燕姿一般高了。
一家人抱头痛哭,安国鸿却是满面笑容:“在临死前能见到你们,我……我死也瞑目了。”
安斌两鬓也有了华发,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跪在地上,紧紧抓着安国鸿的手,刚毅的脸上也挂满了泪水。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看着年迈的父亲,英雄如安斌也不禁泪如泉涌。
安芸熙,安杰还有梁欢都齐刷刷地跪在床前,安国鸿看了一圈,欣慰的闭上了眼睛,而距安斌他们夜以继日的赶到家,只不过才一刻钟的时间。
安国鸿是拼尽全力配合莫仙施针用药,才硬撑到安斌他们回来,可是一看到自己的儿孙,他便再也坚持不住,不过盏茶功夫便去了。
众人都是放声大哭,虽然伤心,但一家人毕竟见了最后一面,没有什么遗憾,风风光光,很是隆重的把安国鸿埋葬在安家的祖坟中,与甘氏毗邻。
姬雲也派了高淦去祭拜,不顾朝中文武百官的众多谏言,没有召见安斌,也没有丝毫的为难,还扳旨让安斌承继了国公之位。在安国鸿九七过后,便任由安斌父子离开,没有阻拦。
安杰与母亲短暂的相聚后,也随安瑞靖离开,京城中只有冯燕姿和安芸熙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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