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太过客气,让白桦受宠若惊,还是纪小姐与世子先请,白桦只是个护卫纪小姐与世子才是主人,理当先请才是。”
好半晌安夙吸了口气敛绪正要离开,未抬脚便传来白桦的声音,男人眼里泛过丝亮光,话语无比恭敬,脸上表情更带着忐忑外加小心翼翼的讨好。
公子说,物有本末,事有始终。
这意思是不是就是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公子因她生怒要撵他走,那么讨好她,若她肯开口,是不是就可以让公子改变主意?
想清楚因果关系和症结所在,白桦嘴先于大脑指令开口,脑子里也莫名浮现起那夜公子曾对他说过的话,公子说她对公子很重要,比他想象中重要,在公子心中比公子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比公子的性命更重要?
那是让他无比震憾的一句话,可公子从不妄言,若真是如此,她一定可以帮他的吧?只是他以前对她态度,好像不怎么好,他最怕的是她能帮他却偏偏不肯帮他。这些日子她对公子态度也很冷,很是,很是恶劣。
尤其,他怎么越讨好,她看起来脸色越是不好?白桦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随着女子眼神,还有那脸色的变幻,也在心口不停的晃啊晃,荡啊荡,几乎都跳出了嗓子眼儿。
纪少阳闻言也转过头来:“丫头,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我让厨房命人做了许多你爱吃的,你可得多吃些,我们兄妹也好久都没有在一起用膳了。”
安夙开口便是婉拒:“哥哥这话说的,我们不是天天一起用膳?看大哥与锦公子聊得兴起,我还是回无双阁,过来这么久流苏她们定也早就备好。我已习惯了流苏的手艺。”
他们的确天天一起吃。候府总也有候府的规矩。
纪老太君身子不好,一般都在舒云苑里用膳,不过每月初一和十五和月末都会有家宴,候府所有人都会到,平日里都各自在院儿里吃。不过自纪老太君醒来每日她也会去舒云苑陪老太君用早膳,纪少阳只要在府中基本也都会在老太君那里吃,去时自然也都会叫上她。
而她现在万分不愿看到男人那张脸,尤其是他脸上那欠扁的笑,她怕看着他她也是食难下咽,自然更不会留下自找罪受。不管他有多想留下都好,她也总能找到办法将他主仆二人,全都不着痕迹的清理出去。
“丫头若实在喜欢流苏的手艺,我让他们送来就是。让你陪哥哥吃顿饭哪里还要推脱?对了,干脆将你院儿里那位姑娘也一起叫来,上次倒是哥哥量小误会了她。让她过来便吃顿饭便算是陪罪了。”纪少阳却是不由分说便将她拉进了屋子又叫来侍从去唤樱洛,完全没给安夙拒绝的余地。
安夙被强拽进屋,坐在纪少阳旁边,只垂头喝着侍从端来茶水,锦端着茶杯也只含笑不语,白桦更是大气也不敢出,明明没什么不对,可不知为何纪少阳总觉得气氛有那些许的,诡异?
先前看到丫头为锦上药,两人好似很亲密,这会儿两人却都不言不语,冷冷淡淡,好似,彼此很不待见?当然,若说不待见,也是自个妹妹不待见锦,锦倒没什么异样,可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两人的样子怎么越看越像是闹了别扭?
不是说不喜欢人家,那干嘛还冷着张脸,好歹也相处了这么久,总不会半点也没话说,锦来的时候丫头连个招呼都未打,撇眼只当看不见这么个人。
他可很久,没看到丫头这般使小性子的样子了。
还真是怀念的很。
纪少阳想着笑了笑打破了寂静:“丫头,你和锦习琴这么久,好似从来没给大哥弹来听过,反正这会儿还未上菜不如你给哥哥弹一曲,正好锦也在,便当是夫子的年末考核如何?”
锦闻言笑道:“阿裳聪慧,学东西极快,少阳不提醒锦倒是忘记,既为你的琴师自当有年末考核,恰巧少阳也想听,那便弹那曲回风吧!”
“回风?”安夙突的抬头。
锦点头:“对,就是那曲回风,这便是你年末考核的曲子。”
“我不记得你给我过琴谱,也不记得你教过我那首曲子,你若真想考核那便换曲别的。”安夙说着,置在桌下的手蓦然捏紧,回风,他这是在试探她?他是在怀疑她。
可这不可能,他不可能发现才对,她并未露过马脚,顶多也只是在冷宫里问了个曲名,光凭这点便怀疑她?那又怎么可能,他不可能会怀疑她,纪华裳与她年纪相差整整四岁,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阿谨是女儿身。
就算她赶她走让他心有疑惑,他也不可能会怀疑这个。
除非他是妖孽会读心术。
樱洛!
安夙心头猛然一震,她怎么就忘了樱洛,樱洛知道那首曲子,她竟忘了叮嘱樱洛不要往这男人面前凑,以樱洛迷糊的性子对上他可说是毫无胜算,显然只能是被下套的那个。
可他要她弹,她就得弹么?
他以为他是谁?
“我这里有琴谱你可以照着琴谱弹,算是给你的考核增加些难度。上次我弹那曲子时看你听了很久,还向我讨要曲谱,我想你应也很喜欢这首曲子,之前答应了将琴谱给你,只是放置太久近日才找到。”
锦说着,从怀中摸出张微微泛黄的羊皮卷递了过去,:“你可看看琴谱,先熟悉熟悉,等下用完膳再弹。既是考核,还有兄长旁听,阿裳自当以最好的状态来弹这首曲子。”
“……”
安夙微掀的唇闭紧,饿了没力气五个字,就这么生生被男人几句话给噎回了肚子里。撇眼看向男子手中那张羊皮卷,保存的很好,却也可见有些年头。
可她有向他讨要?什么时候的事?她又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她怎么不知道也半点不记得。不止给她备好了琴谱,还怕她没力气可以等吃完饭再弹?他倒是准备的周全,方方面面都给她考虑到了。
总之,今日他是非逼着她弹就是了。
早知如此,当日在护城河边她就不该和他多做纠缠,更不该进流霞阁也不该标下他,就算标下他也不该带他回候府,带他回来也不该偏偏给他安排个琴师的身份,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事,更不会此刻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已有很多年,再没有这种吃鳖的感觉。
安夙盯着那羊皮卷,感受着另两道投来的视线,半晌伸手接了过来,压下心中情绪,面色恢复了平静,声音也是几多淡然:“那倒不用,就算我再没力气也不至于连弹首曲子的力气都没有,既然大哥和阿锦都想听,既然这是考核,那弹完再吃也能吃得更舒心。”
很快有人抱了琴来,纪少阳房里自也有琴。习琴棋书画可陶冶情操,琴也是学院里必修的课程,尤其是这些权门世家子弟,不管是男是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都是无一例外不能落下的。
坐在几旁琴畔,安夙打开琴谱看着上面堪称龙飞凤舞的字迹,看不出半点笔锋的稚嫩,可的确应是他未失明前谱的曲,不止从羊皮卷与墨渍的色泽都可分辨时日定然久远,琴谱的最后也落有谱曲时的年月。
不过未有落名和印签,只有一笔墨点。
像是未来得及写。
记得冷宫那夜他说过,曲子刚作好他便遭遇了变故,是不是正因为这样他还没来得及落款,只能留下这样一个墨点在上面?是不是也正因此,他才会遇到被人追杀的他?
“丫头,你的手怎么了?怎会受伤了?”纪少阳看少女望着羊皮卷怔怔出神展眼一看却看到女子双掌上细细浅浅的伤痕,一把抓过女子的手,脸色也在瞬间阴暗下来,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做针线时不小心被线勒到。”安夙眨眼便抽回手,手上的伤千菩提替她上过药,许是药效极好伤已淡去很多,只能看些许浅浅红痕。
“……”
纪少阳蹙眉看向她:“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做起了女红?我记得你可是最讨厌那些玩意儿的,既然不会做便不要做,你是我纪家大小姐,屋子里头那么多下人,这些事交给他们去做便就是了,哪用得着亲自去动手。看看,现在可不就受伤了?可有擦药?”
安夙:“上过药了。”
“既然手受伤,那今日考核便作改作他日,待你手伤好了之后再说,琴弦极细恐会加重伤势,少阳想听阿裳弹琴也不会急在这一时。”
锦亦蹙眉道:“且少阳说的对,阿裳不需要去学那些不想学的东西,更不需刻意改变自己,把自己变成其它大家闺秀一样的人。你就是你,不管你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子,有多玩劣,多不堪都好。
“可在亲人面前,在真正在意你的人面前,你只需要做回真正的你。万事尽力便可,过于为难和勉力只会伤到自己,也只会让你的亲人,和真正在意你的人心疼难过。”
似乎她总是受伤,她的身上到底有多少伤了?从他和她初遇起她身上便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落水,鞭伤,被打的伤,被烫的伤,被凤瑶琴割伤,又被丝线伤到,有别人造成的,也有她自己造成的。
对这些伤她总是浑不在意。
是因为,心痛吧?
因为有时只有身体痛着,心才不会那么痛。
也只有心痛到无法承受时,人才会本能选择其它方法来舒解,或是用烈酒来麻痹自己,或醉酒也无法宣泄时,就会选择伤害自己来缓解那种痛。每每感受着那时候的她,就总会让他想起经年的自己,竟是那么的似曾相识。而每当那个时候的她,也总会让他不自觉便心生怜惜。
他不想她受伤,可似乎根本无力阻止,他逼她上药,他如她所愿将简洛带进候府又暗中让简洛给了她许多的药物,他千方百计将圣雪莲给她,可她却把雪莲给了一匹马,又给了他给了别人。即使药物能让她身上伤痕彻底消散,也会让所有伤口的疼痛彻底消失,可心呢?<igsrc=&039;/iage/10356/3666367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