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一边跟冯锐和几个副将商议着最近吐谷浑部可能在边境劫掠城镇的事,一边根据地形推测他们的驻地,无意中一瞥就看见楚珺直勾勾盯着那幅祁连山舆图,却不像是发呆,就停下本来在说的事,“殿下?”
“啊?”楚珺蓦然回神,“怎么了?”
“殿下在想什么?”
“我在想……”楚珺犹豫着,“恐说了遭你们嘲笑。我本不懂行军作战,不过是乱想罢了。”
卫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冯锐就笑道:“殿下言重了,我们哪里会嘲笑殿下。我们在军中都是随性惯了,想说什么都是随意的,殿下尽可不必拘束。”
楚珺见一圈人都看着自己,也不扭捏,“我在想,虽说我们提前知道了消息,又是以逸待劳,夸吕应该讨不到便宜。但吐谷浑毕竟是游牧民族,老幼皆兵,长于骑术。若是借助地形对我们以袭扰为主,劫掠了边境城镇就打马绝尘而去,恐怕我们也不会轻松。他们本是入侵不怕损失,我们却是不敢拿边境民众冒险的。”
卫珩道:“殿下的意思是……”
楚珺看向他,“内耗。”说完顿觉不对,怎么又将现代的习惯带出来了,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利用他们内部的力量消耗他们自身,最好避免我们与之正面交锋。”
冯锐苦笑,“要说冲锋陷阵我当仁不让,可殿下这法子听起来是费脑子的,我可想不来,不知殿下有什么办法吗?”
楚珺微笑点头,“都督大人过谦了。我倒是有些想法。据我所知,除了左贤王复叶翰部首领夸吕,右贤王尉屠那部首领多罗也是汗位的有力竞争者。尉屠那多罗与夸吕性情不同,不愿多出风头。老可汗死后夸吕大肆收买其他的部族首领,不愿归顺的都想方设法杀害,同时霸占其部领地及物资以扩张势力。多罗暗中帮助了不少不愿归顺夸吕的部族,以至于许多还在观望的部族都倒向他。”
“本来自启泰十一年划定以祁连山以西的冥水为界后,我兴国与吐谷浑部已相安无事近六十年,夸吕此举无异于再次挑起两国战火。吐谷浑与我们兴国不同,一旦开战所有青壮年都要参战,所有物资给养必全部用于作战,族人的生活可想而知。尉屠那部人丁兴旺,牲畜众多,生活本来安逸,是以多罗定不愿打破与我们之间的平衡。”
卫珩缓缓道:“吐谷浑部的情况确如殿下所言。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要与右贤王尉屠那多罗……?”
楚珺接着道:“不仅如此。夸吕几年前在其弟穆河出门打猎时,强娶了弟弟的一个侍女,却不知这个侍女实是穆河的心头爱。穆河回来后上门讨要无果反被斥责,这个侍女知道后竟吞簪自尽了。穆河自这件事后就与夸吕十分不睦,暗中积蓄力量想取而代之。穆河是夸吕的弟弟,也是复叶瀚部的核心人物之一,他对夸吕的实力了解程度应该十分详细,我觉得此人可以一用。”
卫珩与冯锐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楚珺心里就有些没底了,“我也只是知道这些,胡乱设想了一番罢了,纸上谈兵,若有不妥,你们只当我什么也没说。”
卫珩却笑了,“谁说不妥了?我觉得可以一试。看来,我们要找个机会约多罗一叙了。”
冯锐也笑道:“我只是好奇,殿下怎么对吐谷浑部的事情了解的如此详细?”
楚珺调侃自己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对平都的秘事一问三不知也就罢了,总不能什么方面都一无所知吧。”
卫珩在一旁解释道:“殿下出自颜氏瑶谷,从前最喜游历。”
冯锐了然道:“我差点忘了殿下与瑶谷的关系。”他吩咐着旁边的副将,“日后你们遇事一定要多向殿下请示,瑶谷的名头可不是放着好听的。”
楚珺揶揄道:“我今日算是知道了,原来瑶谷的名号比我这个公主的封号都好用。”
众人哄堂大笑。
之后几日卫珩都在忙着如何联络到尉屠那多罗见面的事,楚珺难得闲下来,过了段神仙一样的舒服日子。早上睡到自然醒,骑着马在想跑到哪里就跑到哪里,晚上往大营边草地一躺就可以尽情数星星。不管是在平都还是在瑶谷,她都没有这么逍遥过。
这日傍晚,楚珺在离大营不远的小山头停下来。她把马缰一甩,就抱膝坐在山上看日落。卫珩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坐在夕阳里的背影。天边晚霞热烈地烧成一片,骏马立在她旁侧,一边吃着草,一边畅快地甩甩尾鬃。在这样的美景里,她也成了景色的一部分,任谁都不忍心打搅。
可天不遂人意,卫珩在她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会,就听到有人迅速靠近的动静。他飞身两步就来到楚珺身后,楚珺刚扭头看到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一把拉起,挡在身后。
一个身影在两人前丈远的地方落下来,“殿下,世子,请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那次殿下遇刺,就是我通知了世子,又杀了两个逃走的刺客。”
卫珩与楚珺对视一眼,楚珺点点头,卫珩就退到她身侧。楚珺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
那人看了看卫珩,没有出声。楚珺道:“你若真是想帮我,就不用顾忌世子,他与我没有什么分别。”
那人也不再犹豫,转向楚珺道:“奉德二年七月初七乞巧节那晚的玫瑰糕,殿下觉得怎么样?”
楚珺大惊失色,“你究竟是谁?!”
那人没有解释,却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扶春去,看山河不老”。
楚珺下意识地接了:“邀冬来,庆日月如初。”
那人扑通一声跪下来,郑重地向楚珺行了大礼,“属下第七代华颜圣使座下风字号护法褚风,见过少主!”
楚珺被惊得愣在当场,半天都没说话。还是卫珩先反应过来,“你是端睿颜皇后的属下?”
现在的颜绾就是第七代华颜圣使。但实际上在颜绾之前,颜纱已经继任,是第七代圣使,不过她因为欲嫁入皇室而离任。在颜氏历史上从没出现过继任圣使离任的情况,是以将颜纱从华颜圣使的名录上抹去,继任颜纱的颜绾成为第七代圣使。这些事卫珩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仅凭自己对楚珺“少主”的称呼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让褚风对卫珩很有好感。“正是。”
楚珺听到卫珩的问话眉头一抖,听到褚风的回答,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她拼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比较平稳,“你起来说话。”
等褚风起身,楚珺沉声缓缓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让我信任你,你需明明白白道来。”
“是。我们星云风尘四护法是一早就跟着主上,也就是少主的母亲的。主上离任后,新圣使会有新的护法,我们本该也离开隐退,但主上仍然希望我们跟随她入京。主上于我们有大恩,既然她还需要我们,我们自然义不容辞。后来新圣使继任出现了一些麻烦,主上命星云尘三人从旁协助,留了功夫最好的我在身边。紧接着兴国与陈国起战事,御驾亲征,主上担心陛下的安危,命我跟随陛下前往边关,等我们几个回来,发现主上已经出了事……主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将我们四人都做了安排,以待有一天能帮助少主。”
楚珺已经恢复了冷静自持的神色,“恐怕你们口中的帮助,仅仅指的是为母亲报仇。”褚风对自己的称呼仍然是“少主”,也就是说他们并不以自己为尊,而只认母亲为主,那么自己的命令,他们会不会全然照办还是个未知数。
“少主误会了。主上曾吩咐过,少主的命令如同她的命令,我们绝不敢违背少主。”他抬头看了看楚珺,“属下明白少主的顾虑,确然,我们现在只认少主的母亲为主,但这并不代表不会有一天,我们亦心甘情愿认少主为主。”
有意思。几个想法在楚珺心里打了个滚,“好,这个问题暂且撇过,你又如何让我相信你前面一番话不是在编故事?”
褚风似乎早有准备,“少主问的极是。属下知道少主幼年最爱吃的点心是玫瑰糕,但主上恐有人拿住少主的爱好谋害少主,从不让少主在有第三个人在的时候碰玫瑰糕。奉德二年乞巧节那晚,是主上第一次当着陛下及众多侍人的面递给少主一盘玫瑰糕,也是最后一次。”
实在抱歉各位宝贝儿,昨天实在太忙,半夜两点才忙完,直接倒头就睡,写好的稿子都忘记发了。今天估计也没有空发稿,所以设了定时发送。再次跟大家道歉,以后如果有事会设定时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