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降了吧……”,底下人小声地说着,一旦有人开口了,便触发了心里的那根弦,众人纷纷看着宗政阙,“王爷,降吧……”
“王爷,大夏军有纪律,优待俘虏,不毁城池,敦商大势已去,降吧……”
“王爷,降吧……”
宗政阙挥剑乱砍,“都不许降,谁都不许降——”
“宗政阙……”,宗政阙癫狂之时,一道女声远远悠悠而来,“宗政阙,不要再为了所谓的黄图霸业,将这名多无辜的人陷于战火之中了,你回头吧……”
“南依……”,宗政阙看着走上城楼的陆南依,表情怔怔。
施醉卿在城下陡然看见陆南依的一袭白衣,心中一惊——
该死,这个女人这时候出来做什么——
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陆南依走上前,“宗政阙,将刀放下……”
宗政阙茫然的目光逐渐清明起来,她盯着陆南依一步一步靠近,随后猛然起身将刀架在了陆南依的脖子上,神色狰狞地看着施醉卿,“施醉卿,即刻带着你的军队退出殷城,否则我便杀了这个女人——”
施醉卿闭眼扶额,表情疲惫无奈。
陆南依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是生母不成。
江回渊等人将目光看向施醉卿,宗政阙拿一个女人来威胁施醉卿算怎么回事?
他们敏感的觉得,大约这又是施醉卿的哪个红颜知己了。
“阵前两军对战,不伤老幼妇孺,宗政阙,这可是你喜欢的女人,你当初信誓旦旦要娶她,如今却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你薄情寡义自此,难怪她看不上你。”
宗政阙低声对陆南依道:“南依,对不起,我不能败,我不能败……”
“可你已经败了。”,陆南依表情镇定,“宗政阙,从你将我推到阵前的那一刻起,你就败了,你看看你手下的将士,他们现在都是以怎样的眼光看着你,此刻你已不是他们心中的英雄,你人心尽失,早已败了。”
“不,我宗政阙绝不会败,我一定会重振旗鼓,一定会夺回敦商——”,宗政阙执迷不悟。
陆南依扬了扬脸,“宗政阙,谁输谁赢我不在乎,可是,你别想用我来威胁施醉卿。”
陆南依眼神一狠,脖子用力朝宗政阙的刀口上抹去……
宗政阙慌忙将刀口移开,说时迟那时快,寂璟敖猛然抽了一支利箭掷出去——
利箭破空,鸣镝骤响,穿风刺耳。
“唔……”,长箭直直将宗政阙连人刺了出去,定在半空半晌,利箭被寂璟敖破空抽回,宗政阙口吐鲜血,从那城墙之上跌落……
“宗政阙……”,陆南依大惊失色,趴在城墙之上,看着宗政阙仰面坠落……
“王爷……”
夜幕被拂开,黎明刺头而来,雪花在新年的第一天如期而至,纷纷扬扬自天幕洒落,似为祭奠这亡国都城最后的繁华。
雪花落在宗政阙的眼里,化了。
天倾西北,山崩海裂,地陷东南,日落日起。
他一直都相信,这句话是为他留下的,他就是敦商之后的日出,可原来,日落覆灭是真,日起,却不是他宗政阙……
宗政阙重重的倒在城墙之下,献血在脸上四处流窜,终于将他最后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抽离……
不甘心呐……
明明就差一步了,为何,他还是失败了……
这个答案,他永远没有机会去想清楚了……
“众人都听着,敦商女帝已死,逆贼宗政阙已被诛,劝你们速速出城投降——”
谢阁老让人开了城门,带着群臣出城,“恭迎苍秦王、恭迎督主——”
敦商将士撤下武器,也纷纷跪下,“恭迎苍秦王,恭迎督主……”
几十万将士的高歌呐喊尽在耳边,施醉卿接了一瓣雪花在掌心中,看着那雪花在自己的掌心中融化,她常常的叹了一口气。
正月朔日,本该是家家户户欢庆新年,而这一日敦商血雨腥风,注定成为许多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寂璟敖将施醉卿摊开的手捏入自己的掌心,微微紧了紧,扬声道:“进城——”
绥和元年一日,赤炎大陆盛极一时的敦商皇朝,倾覆大夏手中。
这是一场历时最短、伤亡最少的亡国之战,在金戈铁马飞溅的旧朝之上,大夏国旗幡,高悬城门。
从此敦商自大陆七雄中销声匿迹,大夏国国力空前,一跃为六国之首,五国惶恐不安。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让施醉卿与寂璟敖的名字第一次连在一起,同震大陆,声威远扬。
……
浮生若梦,浮生一场,人生如梦,若幻若虚,一场梦醒,浮生不在。
宗政陵微微的一笑,恍惚间想起戒贤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命由已造,相由心生,得不到,已失去,世间最重,非是如此。
蜘蛛眼中看着甘露,甘露却属于风,小草望了蜘蛛三千年,蜘蛛却不知他的深情。
一如他与千金公主、与妙珠、与戒贤之间纠纠缠缠的关系。
兜兜转转,始终是错过。
“饶华,下雪了……”
宗政陵轻抚着千金公主的发,看着窗外雪花纷扬,美如梦幻,“饶华,你看看这场雪,真美……”
千金公主努力地睁开眼,却敌不过死亡的逼近,她只能一片黑暗中,那点点白润的光泽……
“饶华……”,宗政陵知道,千金公主将要永远沉睡下去,与这雪花一般,融化在这敦商的角角落落,“饶华,我半生糊涂负了你,这黄泉之路,我定不会让你再孤单了……”
他倾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为夫陪你一起走……”
……
公主府依旧森严壁垒,禁卫军门守住大门四壁,府中人人噤若寒蝉。
突然,有一士兵慌慌张张自远处的街道跑来,边跑边大喊,“怀宁王被诛,大夏军攻进来了——”
禁卫军顿时一慌,怔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