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婴面上抽搐得厉害,心中更是叫苦不迭,施醉卿不在朝中,这国库自然不是他一个丞相想动就能动的,而小皇帝感染风寒,他上奏的折子现在还堆在尚书房里,施醉卿这次是大功而返,他自然是极力巴结以求官位永固,所以用自己的银两先筹办了宴会,本想等施醉卿回朝后,再向国库讨要,可如今施醉卿如此一说,他还敢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么?
这次宴会可谓是极尽铺张浪费,没有一万两银子哪里支撑得起?蔡婴面如菜色,心中已开始暗忖是否要减小宴会的规模,可施醉卿一向难伺候得很,他若是以次充好,滥竽充数,施醉卿岂能看不出来?所以这宴会,不但不能低调,反而要奢华,越奢华越好。
不然,若是施醉卿以此为借口收拾他,他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蔡丞相,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施醉卿淡淡收回自己的手,表情也有几分冷却,“莫不是蔡大人这宴会,办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若是,那便……”
“哪里哪里……”,蔡婴忙挂上一副笑脸,“能亲自为九千岁操办宴会,是臣的福气,是臣的福气,臣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岂敢不甘不愿?”
施醉卿释然一笑,“果然还是蔡丞相识大体,不怪能为我大夏国的百官之首,统领群臣。”
蔡婴勉强笑着,又听施醉卿道:“今日这宴会,本督看在蔡丞相的面上,也一定会去,想必以蔡丞相的谨慎小心,定不会让本督失望才是。”
蔡婴连连点头,“臣只当竭尽全力,让九千岁满意。”
施醉卿微微笑了笑,神情见露出几分疲惫来,道:“行了,各位大人都回吧,本督有些乏了。”
小绿子命人将肩舆停在施醉卿脚下,上前去扶施醉卿上轿,肩舆是六十四人抬的明红色,颜色异常的扎眼,以金丝楠木为质地,其上各色图文繁复,精雕细琢,反射着奢华的光彩来,流苏坠挂在轿顶飞檐之上微微晃荡,无一不是翡翠玉雕刻而成的祥瑞兽纹,令百姓叹为观止。
六十个轿夫在城门口排成了长队,群臣和百姓纷纷退开为施醉卿让道。
施醉卿旋身坐上了肩舆,扶着额闭眼假寐,正起轿之际,忽听人群中有一人高深大呼:“我要见九千岁,让我过去——”
官兵将那男子阻在外围,神色严肃道:“九千岁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快退下,否则治你个妨碍公务的罪名——”
帷幔卷起,施醉卿一眼就望见了人群中的动静,她目光在那男子的脸上一扫而过,那男子手里提着一坛酒,一直叫嚷不断,施醉卿让人停了肩舆,对官兵道:“让他过来。”
官兵得令,刚一松手,那男子便立刻奔到了施醉卿面前俯首下跪,“小人参见九千岁。”
“你是何人?”
“小人贱名不足挂齿。”,男子笑容满面,看着憨厚虔诚,“小人就是个酿酒的。”男子抬了抬手中的坛子,“这是草民先父酿得浊酒,一直埋在地下不曾拿出,今日得知督主得胜回朝,扬我大夏四海威名,所以将酒拿了出来,想将督主品尝,还请督主不要嫌弃。”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
小绿子尖着嗓音,眉眼不耐烦地看着那男子,“九千岁平日里滴酒不沾,不会喝酒,来人啊,将人拖下去。”
侍卫上前去押人,那男子慌道:“这酒不烈,九千岁就尝一口罢……”
不说施醉卿位高权重,便说这男子来路不明,以施醉卿谨慎多疑的性子,岂会接他的酒?
这男子看似憨厚老实,谁知不是前来刺杀的刺客?
“慢着。”而施醉卿却阻止侍卫,道:“盛情难却,本督姑且尝尝,若是这酒好,本督便替你做做宣传。”
“多谢九千岁,多谢九千岁。”,男子感恩戴德,连忙倒酒递给施醉卿,小绿子从男子手中拿过酒,亲自试酒,施醉卿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将瓷碗拿了过来,道:“不用试了。”
小绿子警惕道:“督主,此人身份待查,还是小心为上。”
施醉卿轻笑了一声,似有深意,“你不认识这人,本督可认识。”
小绿子正疑惑,施醉卿已抬了手臂,准备一饮而尽,那男子勾唇一笑,下一刻却陡然见施醉卿将一碗酒摔在地上,场面顿时几近下来,几千双眼睛都盯着施醉卿。
施醉卿神色冷郁盯着那男子看了半晌,那男子面上出现几分畏惧来,随后施醉卿才将视线移到了地上的碎瓷片上,这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小白鼠来,那小白是兴高采烈地舔着半截瓷碗里的酒,不过弹指间的功夫,陡然浑身抽搐了一下,死在了那酒水上。
“有毒。”,小绿子双眼一沉,“来人啊,拿下。”
那男子看着围上来的官兵,目光一狠,抽剑自刎,血溅当场。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不忍直视。
小绿子整张脸气得扭曲,“将尸体拖下去,剁成了肉泥喂狗——”
施醉卿抬了抬手,“别脏了本督的狗。”
小绿子点头称是,“奴才哪能让这脏东西脏了督主的狗,奴才拿去喂街头的野狗还不成么?”
施醉卿含笑,目光一寸一寸往上,看着城门之上,临风而立的穆晋玄。
鬓若刀裁,眉目清浅,黑的无边无际的眸子温润而泛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一身沉灰色的深衣长袍随风烈烈飞扬,即便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城门之上,也满是高贵清华的丰姿奇秀,似让人瞻仰的九天神佛。
而此刻,穆晋玄的眸子,正含笑锁着施醉卿,笑得有些深意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