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是这个世界上,对我第二好的人……”墨玉将团子吃了下去,露出一个笑。
齐越一开始没听出来什么不对,但是咽了一个团子下去,忽然回过神来:“就排第二?第一呢?”
“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我有一个哥哥?”墨玉冲他眨了眨眼。
齐越一顿,低骂了一句,“你哪来的哥哥?你不是孤儿吗?”
“谁说我是孤儿了?”墨玉耸了耸肩,说道连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我有一个哥哥,他叫连城,不过他没有和我拜入同一个师门。”
齐越的表情皲裂了,“你是说,你那个哥哥,也拜了个师父?他学的什么?”
妹妹都这个样子了,那哥哥还了得?
墨玉耸了耸肩,“我哥哥与我不同,他走的是武,学了兵法。也许哪天,你还能看到他,记得帮我照顾一下他啊!”
齐越看着墨玉拍着自己肩膀的手,难得的沉默了一下,“你能告诉我,你哥哥是拜了谁做师父了?”
墨玉偏头想了一会,然后才答道:“他先在正南道学艺,后来拜入了凤凰山,你知道凤凰山吧?”
齐越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兵法大家申子实?”
“对了!”墨玉打了个响指,像是在和别人炫耀自家孩子的家长,得意极了。
“一个大文士,一个大兵法家,你们兄妹俩不会是什么没落贵族吧?”齐越皱着眉头想着,没能想起来哪个世家姓墨的。
墨玉看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我和哥哥都出生在锦州府。”
“锦州府……”齐越明起嘴唇,还是没能想起来。
“我家也在山上,与无名山很近,我走路不用一天就到了。”墨玉咧嘴,笑了起来。
齐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无名山?”莫不是什么隐士高人?
“我与哥哥从小在山中长大,爹爹是猎户,娘亲早早的就……”
墨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越打断了,“你说什么?猎户?”
墨玉十分真诚的点了点头,“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齐越表情复杂的看了墨玉一眼,然后顺着她的头发丝,看到了脚底的鞋子,指着她吃的这些精细食物失声质问,“你告诉我你是个猎户的女儿?”
墨玉垂下眼眸,“小王爷,我与你说过很多次的……”
齐越忽然回过神来,对了,墨玉说过的,人生而平等。
“抱歉,我失态了。”齐越默默的坐了下来,只是眼神还不断的往墨玉的身上飘着,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我能说一句话吗?”齐越伸出一根手指,殷切的看着墨玉。
墨玉点了点头,示意他说。
齐越迫不及待的开口,“墨玉,你知道我尴尬开始见你时个什么反应?”
“你刚开始见我?”墨玉想了想,那会她正穿过小半个长安城,正好路过齐国公府,见到了爬上屋顶的叛逆小世子齐越,然后这小子半点就不怕生,直接让她领着自己出走了。
“嗯,我想起来了,你威胁我带你离开齐国公府,出去玩。”墨玉颔首,朝齐越笑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叫护卫吗?”齐越严肃的看着墨玉。
墨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说吧。”
“你那时候才几岁?十岁都不到,轻功就那么好,见到了齐国公府的小世子还半点都不带怕的!”
齐越指了指自己,然后比划了起来,“你那——么——飞过来,眼神那叫一个淡漠,屋顶的风都快把你的衣服吹跑了,你还直挺挺的站着,就你那一双眼,傲的跟个什么似的,要说你不是个贵族子弟,我都不信!”
墨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嗯,我气质的确不错!”
齐越撇嘴,啐了她一口,不过还是十分感慨的点了点头,“嗯,我们这希尔,就算再不学无术,也不至于在认人这种事上绊脚,除了那些傻子,你看看你自己,谁敢随便对你说些什么话?很大部分是因为你师父,可你没表明身份之前,人都只看得到你自己。”
墨玉托着下巴,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觉得你说得对,以后我可不能打着师父的名号去到处胡闹了,要督促我哥哥快些强大起来!”
齐越无语的看着墨玉,“你信我,就你这个样子,就算你成了皇亲贵胄,你也一样会被很多人讨厌!”
墨玉要看了齐越一眼。
齐越轻咳了一声,“那什么,你这模样,就算有不俗还人讨厌你,也会维持一个面子情,瞧着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墨玉点了点头,“嗯,借你吉言,日后我回长安,定要先找一个够强大的靠山!”
齐越面色有些复杂,“你昨日不是还说去了皇宫,就算……就算那位不管你,也不会任由你四处飘荡,而且,不是还有八公主在?”
墨玉听出来齐越话中的劝慰,的确,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留在一个有熟人照料的地方的确会好很多,不过她并不需要。
“小王爷,有时候呢,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墨玉对他笑了笑,并没有说太多。、
齐越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神色复杂看着墨玉,“果然,你师父不是病逝的吗?”
墨玉的手一抖,她压低了脸,不让齐越看清她的表情,换了一口气,平静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果真不是?”齐越跳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墨玉,“真是金国那帮孙子干的?你眼睛也是他们做的?”
墨玉放下了勺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这人,有时候迟钝的很,有时候偏偏又敏感的厉害,差一点……
“不是的,就是途中遇刺了。”墨玉放下帕子,拉拉齐越的袍子,“你别站着,我不爱抬头看人。”
齐越这才坐了下来,他面色不是很好看,“那么离开长安之后,果然有人对你们动手吗?”
墨玉隐去了其中的一些细节,只是默认了齐越的问题,并且顺势引导他往这边想去。毕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且她不能让齐越猜的太深,那就偏一点吧。
“墨玉,你说实话,是谁干的?”齐越严肃的看着墨玉。
墨玉失笑,望了过去,“怎么?你要替我报仇?”
齐越一愣,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力的叹了口气,“对不起,我……”
“不必,你脑子又不灵光,用不着你。”墨玉掀起的摆了摆手,“我自己就够了,你还是站到一边去吧。”
齐越沉默的看着儿面前的团子,“墨玉,你什么时候回长安?”
墨玉摇头,“不知道,大概是等到金国有了女王之后吧。”
齐越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墨玉,“知道了,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吧?”
墨玉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她想,大概齐越日后得知金国出了一位女王,下巴都能惊掉吧。
齐越也没有多问什么,他主动和墨玉说起了这几年墨玉不再长安时发生的故事,两个人就这样聊了一整宿,直到齐越渐渐困了,被墨玉推着上楼去睡了,这才结束。
墨玉没有睡觉的打算,将初春打发了下去,托着下巴看着桌上没吃完的小点。
“越夏,你困吗?”墨玉忽然问道。
越夏从暗处走了出来,“回姑娘,属下可以三天不睡觉。”
“三天不睡觉也是可以困的。”墨玉转过头,“我问你困不困呢!”
越夏:“……还好,困过了。”
“那你就别睡了,陪我喝酒吧。”墨玉笑着说道。
越夏认命的看着墨玉开了第二桌,他让人将桌上的茶水收拾掉,然后端了一桌子新做的酒菜上来,“是杜康酒,姑娘明日还有入宫,不好喝太烈的,这个正好。”
“清酒爱是最淡的。”墨玉撇了撇嘴,不过她知道,自己不爱喝清酒,越夏就算端上来她也不会碰。
越夏明显知道墨玉在想什么,不过他也没有拆穿,笑着坐在了墨玉身旁,为她斟酒,“姑娘今日心情不好?”
“天亮之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自然睡不着。”墨玉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只怕是会被陛下怀疑……”
“是因为今日探知了陛下的心意吗?”越夏淡淡的问道。
墨玉并不怀疑越夏,他作为一个情报员,分析能力自然不会差的。她今天的确是在试探,试探严安,他是皇帝的人,执行的是皇帝的命令,与皇帝最为接近,是皇帝心之所向。所以,只要严安表达出了对她的敌意,那就说明,皇帝并不太信任她。
可是严安站在了她这一边,那么他身后的那人,也是如此了。可是她偏偏在探知了这些事才坦白,那会让皇帝对她产生新的怀疑。
“你觉得,我年纪还小吗?”墨玉忽然问道。
越夏正要回答,却被墨玉打断了,“不,我该问的是,我做的事,像是一个孩子做的吗?”
越夏沉默了。
墨玉明白了他的意思,果然,她不是一个适合扮演孩子的人,就算披了孩子的皮,也不像一个孩子。
“今夜要多喝一些才行,越夏你也喝,其余的人让他们去睡吧,明日怕是有些事要做。”墨玉将酒杯丢了开去,然后拿着酒壶往自己嘴里灌着。
越夏不知道墨玉要做什么,但是看上去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那怎么能这样喝酒呢?越夏正要拦,却被墨玉一个眼神吓住了。
“姑娘……”
“越夏,你该知道分寸的。”
越夏心头一跳,他知道的,作为墨衣卫,从来都只能遵从主上的意思,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他跪在了地上,“属下僭越了,姑娘降罪。”
墨玉没有看他,直接抱着坛子往自己嘴里灌着,时不时还吃几口菜,“越夏,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知道错了改正就好了,我给你机会。其余的,你自己知道。”
越夏一凛,他明白的。
墨玉从来不是一个良善的主子。她待人温和,可是从来不会让人踩着她的底线。有时候,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过去的事情,她不会在意。可是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墨玉会毫不留情将其捻杀在摇篮中,这也是墨衣卫那么久了还没有被大公子攻破的原因,也是墨衣卫人手变少的缘故。
墨玉一个人喝掉了一坛子杜康,越夏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即系想要提醒墨玉不要喝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不是平时,墨玉明知明日要进宫,可还是这样灌酒,明显是要做什么事情,而且非要这样喝酒才能达到目的,越夏不敢随意开口,只能坐在一旁帮墨玉多分担一点。
墨玉从吃完晚饭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吃东西,可是胃只有那么点大,装不下那么多东西,终于,在酒坛子快要见底的时候,墨玉没忍住,给吐了出来。
一股酸臭的味道传来,墨玉看着地板上的污秽,笑了笑,舌根压迫着喉咙,将还没有吐完的食物一并吐了出来。
“姑娘……”越夏看着墨玉这样的行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只知道马上拿湿帕子和温水过来。
“吩咐下去,熬一锅热热的粥,要煮的烂一点,煮好了就端上来。”墨玉闭上眼,接过湿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漱了口,只是嘴里的那一股酸苦味却散不去。
“拿一瓶花露来,我漱漱口。”墨玉靠坐在一旁,看着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一地狼藉的墨衣卫,轻笑了一声,“辛苦你们了,这桌酒菜你们兄弟们分了吧,再让厨房做点小菜,烤只鸡,过了今晚便好了。”
墨衣卫不知道墨玉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但是长久的相处下来,基本都知道墨玉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行事的人,他们就算不明白,也不会质疑她的决定。
墨衣卫们十分有眼色的将酒菜端了下去,待会自己解决了。姑娘的酒菜,那从来都是最精细好吃的,不能随便浪费了。临走前,还贴心的给墨玉换了一壶热水,放了几枚清喉的果子糖在墨玉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