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原看了卫幼蕊一眼,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让人将卫幼蕊送下了城楼。
“下次,别一个人走了。”
卫幼蕊看着从城楼上跳下的越原,沉默了片刻,她不是一个人,只是瞧见上官时朝墨玉过去了,才让人都退下的。
卫幼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叹了口气,跟在墨衣卫的身后,默默的走了下去。
墨衣卫将卫幼蕊平安的护送下了城楼,直接将人送到了还未散场的宴席上,便悄悄退了出去。
卫幼蕊看着而眼前依旧热闹的景象,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墨衣卫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左右瞧了瞧。
“宫中,该是龙鳞卫最多的……”卫幼蕊自言自语着。
可是,方才龙鳞卫并未曾出现,即便墨衣卫将她送下城楼,她也并未看见一名龙鳞卫的出现。只是在宴席这边,却满是龙鳞卫,但是龙鳞卫们似乎都好像没瞧见卫幼蕊一般,更没瞧见将卫幼蕊送进来的墨衣卫。
卫幼蕊的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没等她过多思虑,便有内侍上前来了。
“小姐方才去哪了?皇后娘娘正找您呢。”
卫幼蕊看着眼前的内侍,愣了愣,方才她是从外头进来的,不知怎么的避开了龙鳞卫,但也不至于一个人也没瞧见,这内侍……
“我方才有些头晕,去外头吹了风,醒了醒酒,娘娘正在何处?”卫幼蕊问道。
“小姐这边请。”内侍侧身,请卫幼蕊跟自己过去。
卫幼蕊转头看了一眼,严安正往自己这边瞧着,但是当自己看过去之后,又收回了视线。卫幼蕊满脸疑惑,被内侍带着,往皇后那便去了。
皇后正坐在殿中,殿内昏暗的灯光,与外面的热闹形成了强烈对比。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阵风吹来,将殿中的蜡烛又吹熄几根,光影明灭,打在皇后的脸上,将她的脸更称的吓人。
卫幼蕊后退了一步,心中一紧,又连忙跪下行礼,“幼蕊,见过娘娘,娘娘金安。”
皇后这才有了一些反应,她抬起头,看向卫幼蕊,瘦削的脸上带着精光,正如一只鹰一般看着她。皇后的眼中带着一丝自嘲,她望着卫幼蕊,像是完全融入了殿中的黑暗。
“你也来了?”皇后出声道。
卫幼蕊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向皇后,“您说……什么?”
皇后扯出一个笑,满是凄然,“你不是她的好姐妹吗?她怎么也将你放到我这里来了?她不是总护着自己的人,不许人靠近吗?”
卫幼蕊疑惑的看着皇后,“您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皇帝的身边,除了她,还有谁?”皇后将歪着的头转了过来,像是一个动作僵硬的木偶,多年未曾上油维修,忽然被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拉起来做木偶戏。
“她?”卫幼蕊想起那个住在回雁阁中的女子,“是贵妃娘娘?”
“哈!”皇后笑了起来,宛如一个破了口子的皮球,又像一个鼓风机,“贵妃?哪来的贵妃,那是越王妃!”
卫幼蕊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跌坐在了地上,手撑着地,她听到了什么?皇家密辛吗?她该不会被灭口吧?
“你以为越王妃哪里来的?还不是她为了讨好皇帝,从江南弄来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自己还在边境呢,就让人将越王妃送了进来。还将越王直接引了过来……”皇后大笑着,她坐直了起来,扶着椅子,看着卫幼蕊,“你这个好姐妹,可真是好手段啊!”
卫幼蕊怔楞着看着皇后,墨玉?竟然是墨玉?她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脑中像是出现了异常巨大的风暴,席卷了她所有能转动的思想。
墨玉,她,竟然,将越王妃绑到了长安城。还将越王引了过来,是她……杀了越王吗?
“你猜到了?”皇后忽然不笑了,看着卫幼蕊,“是她亲自执行的死刑,陛下要她亲自看着越王被千刀万剐,谁能想得到呢?哈哈哈哈哈……”
卫幼蕊浑身发冷,她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皇后,心中卷起了狂风巨浪,她听到了什么?墨玉?那个一直温和待人,进退有度的玉姐姐?她……她竟然……
“越王妃……”皇后的笑声忽然停住了,她双手抓着椅子扶手,身体前倾,双目紧盯着卫幼蕊,“你们嘴里的贵妃娘娘,你知道她如今什么模样吗?你去见过吗?她现在什么模样!”
卫幼蕊不敢直视皇后,她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却一次次的被身上繁琐的衣裙绊倒,跌坐在地上。她的脸色煞白,目中满是惊慌,她想要从身边寻找一个人,将自己带出去。可是却连方才带她进来的那个内侍也不见了。
整个大殿,只剩下她与皇后两人。
皇后坐在椅子上,正疯狂的笑着,她头上满头的珠翠,此时此刻却化成逼人的利刃,一刀一刀的刺入卫幼蕊的心口。
卫幼蕊喘着粗气,她的手捂着胸口,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她所有的思想。
“……我……她将我囚禁,我是当朝皇后啊……”
卫幼蕊最后只能模糊的听见皇后说的只言片语,剧烈的疼痛将她所有的清明吞噬。在倒下的那一刻,卫幼蕊瞧见有内侍上前来,将疯疯癫癫的皇后按住。内侍从皇后的身上取下一条长长的绳子,绳子拿下的那一刻,皇后的双腿用力的挣脱了起来。
但随即,便被人死死按住,灌下了一碗汤药,安静了下来。
“娘娘又犯病了,请太医过来瞧瞧。”一名穿着黑衣的男子摆了摆手,然后便朝卫幼蕊走来。
……
再次醒来的时候,卫幼蕊正躺在家中的床上。干爽的床铺,温暖的被子,空气中带着香料的气息。
卫幼蕊缓缓睁开眼,方才还残留在她身上的那股黏腻阴冷的感觉,似乎已经离她而去。但是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的离去了,方才的……是她的梦吗?
“幼蕊,你醒了?”
卫幼蕊的身子一僵,她仿佛又回到了刚刚见到皇后的那一幕,浑身冰冷。她僵硬的转过头,望向墨玉,她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是玉姐姐,幼蕊。”墨玉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卫幼蕊,她朝她走来,她站在她的床边,低头看着她。
“你……”卫幼蕊终于吐出了一个字,但不知道为什么,嗓子干哑的厉害,听上去像是被人将喉咙捏住,死死的揉了一通。
“我听说你病了,是从皇后娘娘那边染的病气。陛下也很是担忧,但今日是两位殿下的大喜之日,不好连着传唤两名太医,便让我过来瞧瞧你。”墨玉在床边坐下,“幼蕊,我带了一些滋补的药材,还有一点安神的药丸,已经交给你的婢女了,待会记得吃。”
“我……”卫幼蕊看着墨玉的眼神,十分复杂。
“是在皇后娘娘那边吓到了吗?”墨玉低头一笑,淡淡的看着卫幼蕊。
卫幼蕊的身上又出了一身冷汗,她就惊慌的望着墨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不用害怕,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墨玉转过头,望着她床头挂着的一只香囊,这只香囊,是她之前送的,她没想到,卫幼蕊还将它留着。
“原本我的人,瞧见了突厥王和摄政王上了城楼,觉得不妥,才去查看的,却不想,他们是为了你……”墨玉站了起来,走到香炉前,往里头放了些安神香。
“我知道,你被威胁了。”墨玉背对着卫幼蕊,这让卫幼蕊稍稍安心了些。
“可是你不知道,他们想要除掉你,因为你不接受他们的威胁,也因为你不愿与我为敌,更因为,他们的计谋不愿就此暴露。”墨玉抬起头,“所以,越原先将你送到了皇后那边。”
“正如你所想。”墨玉转过身,她看向卫幼蕊,“皇后的身边,都是我的人。因为皇后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她有了不该有的想法,陛下命我,将皇后好生看管,对外只称病。她今日将自己要喝的药吐了,所以才发了疯,让你吓到了。”
卫幼蕊出了一身冷汗,她抱着被子,慌乱的看着墨玉,“我……我没有,我没被吓到……我什么,什么都没听见……”
墨玉微笑着,“没事,我不会告诉陛下的。”
她朝卫幼蕊走了过来,卫幼蕊却是一哆嗦,她往后缩了缩。
墨玉的脚步停了,她站在原地,不再上前,“放心,陛下只是想确定你是否被皇后伤了。你只是被她忽然犯病吓了一跳,心疾未愈,才晕了过去,没什么大事的。”
卫幼蕊的手紧抓着被子,眼神慌乱,就是不敢直视墨玉。
墨玉耸了耸肩,也没继续说什么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你等等。”
墨玉才转身,就被卫幼蕊叫住了。
墨玉背对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有再转身,“还有什么事想知道吗?”
“我会忘记的。”卫幼蕊半坐了起来,手撑着床板,看着墨玉的背影。
“那样就好。”墨玉点了点头,抬脚正要往前。
“你若是对四殿下……”卫幼蕊又对她喊道。
墨玉皱眉,脚步停了下来,她带着笑,转过头,“幼蕊,你太天真了。”
卫幼蕊茫然的看着墨玉。
她想说,若是你对四殿下有意,我可以不嫁给他,你们本就该是一对的。哪怕从未有人告诉她,她也知道,所有人都觉得,墨玉与上官时比她和上官时更为相配。只他们两人站着,便又不少人望过去。不是因为某些隐晦的思想,而是他们真的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很好看。
卫幼蕊,也这样觉得。
“幼蕊,有时候,你真的,太天真了。”墨玉轻笑了一声,她转过身,“你觉得,陛下会放任正在为他做事的我,与有继承权的皇子成婚吗?”
卫幼蕊怔住了,她看着恶魔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幼蕊,好好养病吧,你会是上官时唯一的妻子。”墨玉最后看了一眼卫幼蕊,转身离去了。
直到墨玉走,婢女被放进来,担心的跑过来询问卫幼蕊的身体,她一直都没有回过神来。
墨玉,刚刚……说了什么?
……
墨玉出了卫府,她仰头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之中依旧弥漫着有一股硝烟的气息,但是依旧开始变淡。天上的焰火已经放完了,只是街上还有零星的喧闹声。今日最无忧无虑的开心的,就只剩下抢了一大把喜糖的孩子们了。
这两场婚礼,让不少人都感到了威胁。但是谁也无法阻止,只能站自爱一旁静静的看着和婚礼的完成。
墨玉下了台阶,上了马车,更卜将马凳撤了,放好,便跳上了车。
“回芙蓉园。”墨玉摆了摆手,放下了车帘。
更卜愣了愣,他回头看了一眼,只是隔着车帘,他瞧不真切墨玉的脸。
“姑娘,回芙蓉园?”更卜又问了一遍。
墨玉颔首,“回芙蓉园。”
“姑娘,明日还有一些……”
“早点回去就好,别多话,直接去芙蓉园。”魔域闭上眼,手扶着额头,要不是刚刚上官时非要跟着她,她指定直接去了芙蓉园。她不知的自己该如何面对连城,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上官问夏。
好在,越原来报信。卫幼蕊被北堂牧和突厥王威胁了,怕是要被灭口。越原先将卫幼蕊安置在了皇后那边,可惜皇后今日将药吐了,叫卫幼蕊听到了不该听的殿下。看守皇后的那些墨衣卫还以为墨玉是故意将卫幼蕊放在这边,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却成了卫幼蕊的催命符。
“越夏,去与陛下说一声,卫小姐并无大碍,只是今日有些累了,被皇后娘娘吓了一跳,心疾犯了,这才晕厥过去,请陛下不要担心。”墨玉掀起车帘,对跟在身后的越夏说道。
越夏颔首,领命下去了。
墨玉垂眼,“越原呢?”
越远的心一跳,他忐忑上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