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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嵇的脸色在听见这话的时候瞬间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势大变,苏治离他不远,第一个察觉到了这股扑面而来的冷厉之气,太阳穴突突的跳了两下,骇得脸色都白了,就在他想开口问闵嵇是不是不愿意的时候,他的气息突然一收,苏治感觉到身上一轻的时候,闵嵇也淡淡开口了。

“我愿意。”

苏卿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却对上他灼热的目光,面对这样的目光,要是换做以前她估计早就扭过头去了,可是现在她却想要从这眼神中看出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闵嵇在苏老太太说完话后的不悦,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察觉到了,刘氏更是觉得他会这么生气,完全就是因为喜欢闺女,听见二人即将结为兄妹才会这样,证实了这一点,刘氏心里是又气又怕,真想什么都不顾的就把闵嵇赶出家门去,没想到他真的应了下来,让她好一阵惊奇,难道他是知难而退了?

跟一屋子心思各异的人相比,老太太反倒镇定多了,见闵嵇答应了这事,便呵呵一笑,“那就好了,从今天开始我老婆子就多了一个有能耐的孙子了,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刘氏回过神来,亦是呵呵一笑,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在她看来成了兄妹便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不管闵嵇怎么想,反正卿卿是绝对不可能嫁他的,不顾她要是知道闵嵇心里的算盘,非得气晕过去不可。

接下来便是挑个黄道吉日让闵嵇认契的事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见苏家即将有个成熟稳重的大少爷,心里亦是欢喜,私底下就讨论开了,即将成为苏家的一份子,闵嵇难得的给了苏治等人好脸,只是眼角的冰冷更甚,显然知道了这一家子的目的,对她们算计他跟苏卿的事很是不悦。

翻了一阵黄历,日子定在五月十八,也就是几天后的事,为了防止刘氏又把她跟闵嵇扯在一块,苏卿全程笑脸相迎,表现得很是欢喜,坐了片刻,性子喜静的闵嵇便呆不住了,朝苏老太太等人一点头即离开了,苏卿想要去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一想他大少爷的身份肯定会惹来下人们惊奇的目光,她现在跟上去倒不好,便安心坐着,跟苏老太太聊了半天,苏卿才出了院子往铺子那走去。

谁知她一进铺子,就见美轮美奂的琉璃台旁站着一个丰姿冶丽,清绝孤高的俊美男人,他身着月白金线圆领滚边雨丝风竹纹样袍衫,腰系藏青海升明日刺绣腰封,清姿隽永,贵不可攀,他静静的站在琉璃台前品茶,白皙的指尖托着精致的品茗杯,凤目微阖,薄唇浅呷一口微微抿起,那副认真优雅的模样,让苏卿眼里闪过一道惊艳之色。

这个男人不仅俊美至极,一抬手一低眉,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极为尊贵优雅,要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绝对会错认为此人是皇家出品,其实是个尊贵的皇子龙孙不可。

苏卿心智成熟,对男色好歹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可一些个早就被王岳翎吸引的少女不同,见他如此尊贵优雅,早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声的尖叫和赞叹,更有大胆的已经抬步踏进了茶悦坊,朝他靠了过去。

王岳翎眉头一蹙,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道极快的厌恶之色,能让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露出这样的神色,可见心里的厌恶已经到达了顶点,再也掩饰不住了,苏卿顿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以前她只要出现在人多的地方,那些男人就会用贪婪邪肆的目光打量她,跟肆无忌惮的男人相比,女人相对来说还是温和多了,不过王岳翎既然来了茶悦坊,不说宾至如归,可至少不能留下坏印象。

她正走上前,王毅蓝一见这些花痴少女便站出来,冷酷一喝,道:“滚出去!”

这话恁的冷酷,态度毫不客气,少女们先是吓得叫了一声,本来就是一时被男色迷晕了头脑才进来的,现在被人家赶苍蝇般的赶出去,纷纷脸色涨红,急急往后退去。

正巧,苏卿就走在旁边,离王岳翎只有几步远,前面少女一个急忙闪退撞到了她,她身形一个不稳,惊呼一声就要往后倒去,苏卿伸长手想抓住点什么不至于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狼狈摔倒,忽然一双温润有力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把她往前一拉,让苏卿避免了摔倒的窘境。

只是那人似乎怕她摔倒,这一扯的力气颇大,把苏卿扯回来之后因着惯性咚的一声,迎面撞上了那人的胸膛。

一阵冷香扑鼻而来,苏卿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直直撞上了男人的胸口,别看王岳翎身长如玉好像没有半点攻击性的贵公子模样,胸膛却是硬朗无比,苏卿鼻子都快撞歪了。

这一撞,却似有什么东西撞进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王岳翎平静无澜的心头重重一荡,心跳不可遏制的加快了几拍,看着撞到自己胸口的小脑袋,王岳翎似被蛊惑了一般抬手碰了碰她的后脑。

还未碰上,苏卿便揉着鼻子后退了一步,温润如玉的手从她的耳朵旁擦过,尾指勾起她几缕发丝,那触感柔软细腻,似从指尖一路窜上了他的心头,让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柔软是为何物。

王毅白正跟苏卿身后的瑶光眨眼睛,忽然发生这一幕让他也有些傻眼,特别是在看见爷眼里的那抹柔和后,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眼神在苏卿身上扫来扫去,有些不敢置信。

“姑娘你没事吧?”瑶光回瞪了王毅白一眼,对上次的事还心有余悸,见苏卿揉着鼻子,忙问了一声,却不敢抬头去看王岳翎。

王岳翎回过神来,见她露在面纱外的眼睛有些发红,也问道:“苏大师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那迷离的美丽眼睛被水光一染,越发的纯净透彻,衬着那微红的眼眶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兔,让人莫名的心就软了,但王岳翎却发现,苏卿好像越发美了。

自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知道她是个极美丽的女子,不仅美丽还妖娆,让人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跟着她转动,就算后来戴上了面纱,遮住了她略显稚嫩的容貌,却在她迷离妖媚的目光下显得越发风姿撩人,光是一个背影就能让男人躁动不已,可现在,她的魅力似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她的出现让整个华美的厅堂都黯然失色,那妖娆的步履,神秘迷离的眼睛,几乎轻易的夺去了他的目光,让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出现的她,才能及时的拉她一把。

当然,她眼里的惊艳之色,他亦没有错过,这才让他对外界的感知慢了一拍,让王毅蓝先出口呵退了那些花痴。

“不用,没伤着哪里,哪里需要大夫,九爷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要是早知道您来了肯定不会让您一个人在这自酌自饮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王毅蓝大声呵斥了少女之后,那些女人匆忙的往外跑,外边的人也一个个惊惧的收回目光,她撞进男人怀里这一幕极少人看到,苏卿看了看四周,心里松了口气,这才问了他一句。

姚沛良不在这里,估计是去流芳茶庄了,店里的伙计见他尊贵无比,也不太敢靠过来,好在王岳翎对茶道颇有研究,便自顾自的泡起茶来,他这般闲逸,倒让苏卿有些尴尬了,这位大佛位高权重,家里要什么茶没有,居然跑到她这儿来,众目睽睽之下自酌自饮,要不是他露出对女人极为反感的一面,她几乎要以为他是来这耍帅来了。

王毅蓝把一群花花绿绿的苍蝇赶出去后,就抱胸站在了王岳翎身后,酷酷的板着一张脸,目不斜视。

王岳翎笑道:“苏大师的意思莫不是只要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你便会以茶待客?”王岳翎不愧是茶痴,三句话里总有一句离不开茶,这话说的,可不是惦记上她的茶艺了吗?苏卿一笑:“如果是九爷那我一定义不容辞,谁让你帮了我好几次呢。”

这话明显是在奉承王岳翎呢,可经她这般坦荡荡的说出来,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王岳翎唇角勾了勾,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便当先走出了茶悦坊,苏卿也知道这不是个喝茶的好地方,让瑶光回院子把茶具拿出来并让伙计去叫一下李叔,不一会,苏卿即带着瑶光上了马车,跟在王岳翎的马车后边。

到了以雅致清幽闻名的临江阁,王岳翎被掌柜恭恭敬敬的请上天字一号间,苏卿作为同行的女子,在掌柜的好奇下被同样予以礼遇,她淡淡一笑,始终跟王岳翎保持着一段距离,足够让人家看明白二人的关系实在没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掌柜的目光才只是淡淡的好奇,而不是其它怪异的目光。

雅间内琴声悦耳,热气缭绕,茶香袅袅,苏卿一边泡茶,心里寻思着该怎么跟王岳翎打探那事,上次在排比盛会他用神秘的身份杀伐果断的气势出尽风头,显然是不打算隐瞒身份了,他表面上是为她出头,但谁说这不是他威慑定州各大巨阀的手段呢?既然上任在即,茶马互市是必然的,这关系到每一个茶商的利益,她不得不提前打探一下。

可王岳翎不是一般人,又岂是那么好套话的?要是话没套到,反而遭人嫌弃那就得不偿失了。

满室茶香,王岳翎闭着眼睛感受了一番,直到苏卿的动作落下,一切归于平静,他才睁开眼睛,端起苏卿放在他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片刻后,他叹道:“不管什么茶,到了苏大师的手里总能变得格外甘甜鲜爽,真是妙不可言。”

苏卿淡淡一笑,“九爷过奖了,我看您对于茶之一道颇有研究,不管是品茗和闻香都做得极其到位,您的茶艺应该不逊色于我才是。”

王岳翎一摇头,“公事繁忙,我能研究的也仅此而已,论茶艺我可比不上苏大师。”

苏卿正愁找不到话题切入要点呢,听他这一说,便问道:“九爷是来定州游玩的吗?见过您好几次都没看见贵夫人呢。”

这话一出,王毅蓝就翻了个白眼,小小的哼了一声,苏卿听到了,知道对方是把她当成攀龙附凤的势力女人了,却也不解释,眼神依旧明净澄澈。

王岳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坦荡得很,要真是来打听他家室攀附他的,为什么连一丝情意也没有?

他笑了笑,道:“我是奉命来定州办事的,家室那些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九爷也在衙门当差吗?都没听过呢。”

难道所有当官的都要在衙门办事不成?王毅蓝心里腹诽了一句,对无知的苏卿越发不屑了。

“不是,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到时不知道苏大师能不能帮我个忙?”王岳翎神秘的问道,一双威严的凤目微扬,颇为认真的看着苏卿。

苏卿心里敲着算盘,多半猜到了他想要自己帮什么忙,道:“当然了,能助九爷一臂之力是我的荣幸。”

这话苏卿倒说的真心实意,能跟这位大神交好,日后还怕什么小鬼挡道?

王岳翎的唇角愉悦的勾了勾,“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你就不怕吃亏吗?”

王毅白站在角落,脸上是难得的沉思之色,没想到主子跟苏卿相处的时候,那笑容竟是那般的真实,谁都能轻易看出他心里的愉悦,能让他这么高兴的,苏卿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个,如果爷对她真的有意思的话,纳了她也无妨,怎么说苏卿也是绝色,虽然商人之女的身份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只是一个妾侍而已,没多大关系。

“九爷这样的人中之龙应该不会吃亏吧?只要您不吃亏,我估计也是没事的。”苏卿眼珠子转了转,又拍了一记马屁。

王岳翎看着她灵动的眸子,真心觉得可爱极了,张口便甩了一个承诺出去,“嗯,跟着我办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苏卿微微一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在定州她家着实算不上什么,根本就不至于让王岳翎开口请她帮忙,但人家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妄自菲薄,顶多到时多出点力,不过他所说的好处却真的让苏卿有些心动,如果真的像她所猜想的那样的话,那这回可真的是赚大发了。

不得不说苏卿很有自知之明,茶悦坊在他眼里还真的什么都算不上,可看见这个少女一步一步为家里生意谋划的时候,总会让他想起少年时的自己,当时的他也是这样汲汲营营步步算计才有今天的地位,他从未想过如果当年也有人可以帮他一把那该有多好,但是看见苏卿,他就总是忍不住的想用自己的力量帮帮她,他没有感受过那种被人施以缓手的感觉,但是他想那感觉应该不错,所以他不介意让苏卿多享受一下。

*

晚上,夜凉如水,平静的宅子里突然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叫声,“贺彦!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房睡?我究竟是做错什么事惹到你了?你每天跟我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你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吗?你还有没有把我当你的妻子看待?”

何明死死的拦住她往书房冲的肥胖身体,眼里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有些恼怒的道:“夫人,少爷在里边看账呢,他忙了一天了,你也该给他点空间……”

啪的一声,陆梅被他挡得不耐烦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恶狠狠的道:“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凭你这狗东西你也敢教训我?给我滚开!贺彦你给我出来?你要是再不给我个说话,信不信我放火烧了你的书房!”陆梅朝书房吼了一句,整个人暴跳如雷。

该死的贺彦从成亲到现在连一根手指头也没碰过她,从洞房花烛夜开始,他就借口生意忙睡在了书房里,白天看不见人影,晚上见不到人,去找他不是被奴才耍得团团转就是避而不见,今天一听他又要在书房睡觉,多日来的恼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带着丫鬟怒气冲冲的过来质问,没想到被何明这个狗东西拦着,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陆梅恨不得冲进去把贺彦掐死。

她虽然粗鲁蛮横,可还有脑子,成亲几天了,看着贺彦这种态度,她怎么可能还不明白贺彦分明是讨厌她啊,可既然讨厌她又为什么要娶她?既然娶了她又为什么还要摆出这副样子,他是存心在羞辱她吗?

陆梅怒火冲天,却根本没想过是自己死皮赖脸倒贴贺彦的,会被贺彦嫌弃纯粹是活该。

听到陆梅左一句狗东西右一句狗奴才,贺彦的脸黑如锅底,他揉着蹙成小山般的眉头,顶着一脸憔悴苍白却分外阴沉的脸开了房门,怒喝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泼妇如此不知好歹胡作非为,就不怕我休了你?”

他觉得陆梅就是他的克星,自从跟她成亲后,贺夫人不知道撺掇贺通说了什么,竟让他们搬离了贺家,要是他手里握有权势他一定巴不得能搬出来,可他现在依旧还在原地踏步,需要借助贺家的力量,这种情况下搬出来,可没让他怄死,而搬出来之后,陆梅每天阴魂不散的纠缠更是快把他逼疯了,真想就这样休了她算了,反正排比盛会后他的生意有了起色,虽然客户比较麻烦,可聊胜于无,靠着这些慢慢起步,也不一定就需要陆梅名下的铺子,他可是仔仔细细调查过了,这铺子表面上看着盈利,可在徐氏和这个蠢女人的放任下,早就被那些蛀虫掏空了,他拿过来钱没得到多少,还要帮忙管理,实在是吃力不讨好,所以陆梅要是再这样逼下去,他真的不介意休了这个丑女人。

这天下没有哪个女人不害怕被夫家休弃,蛮横粗鲁如陆梅也是一样,听见贺彦大怒说要休了她,她心里也有些害怕,可一想贺彦随口就把休弃两字挂在嘴边,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里,怒火轰的一声直冲脑顶,她尖叫了一声,肥胖的身躯居然挤开了何明朝贺彦扑了过去,一边怒吼道:“你这负心汉薄幸郎,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我一心一意的对待你,拿出嫁妆帮你打理这个家,请了那么多个下人伺候你吃伺候你穿,你就是这么对我的?还想休了我?你这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掐丝你!”

陆梅胖得五官都挤在一起的脸因为发怒而显得分外狰狞,山岳般的身躯奔跑过来,砰砰砰整个院子仿佛地动山摇,贺彦看着她朝他冲过来,恶心得想吐,贺彦一度把苏卿那样娇娆美丽的少女奉为妻子人选,可想而知他是个眼高于顶的主儿,赵婧无权无势能得他宠爱还不是因为她也生得美?在非绝色不能入他眼的苛刻条件下,又肥又丑的陆梅简直像牛屎一样看一眼就会倒尽胃口,别说陆梅怒气冲冲的要掐死他,他比她更想掐死她,一了百了。

贺彦现在真有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贪图那点蝇头小利把陆梅娶回家,现在也不至于让这坨牛屎天天出现在面前恶心自己。

贺彦没有闪躲,却在陆梅举起手要掐向他脖子的时候,他先抬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猛地扇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下人们缩了缩脑袋,这个看看,那个看看,害怕的低下了头。

贺彦一个男人用尽全力的一巴掌直把陆梅拍懵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贺彦犹不解气,抬腿踹了她一脚,并怒喝道:“不识礼数的泼妇!给我滚下去!”

这‘滚下去’三个字刚落,陆梅膝盖被踹到,腿先是一软,后脚踩空,果然一下子从阶梯上滚了下来,虽然这阶梯只有四阶,可边缘锋利,陆梅的一身肥肉率先遭了殃。

陆梅被痛得哀嚎了一声,那声音简直比待宰的猪还要尖利难听,贺彦正拿着帕子使劲的擦拍过陆梅脸的那只手,听见这声音狠狠的皱紧了眉头,呵斥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蠢女人拖下去!”

“是,是。”下人们回神,连忙七手八脚的去抬陆梅,陆梅的小腿和手都被台阶的边角划伤了,更要紧的是脸也伤到了,陆梅虽是恨不得冲上去跟贺彦打个你死我活,可她也知道脸上的伤要是不及时处理一定会毁容的,所以也顺从的让下人们把她抬起来,但却死死的瞪住贺彦,恶狠狠的诅咒道:“该死的贺彦!你居然敢打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咱们走着瞧!”

陆梅粗鲁蛮横惯了,她倒贴贺彦,多半是因为他的英俊极为符合她的择婿标准,再说都二十岁了再不把自己嫁出去非得成为全定州最大的笑话不可,并不见得就对贺彦喜欢得死去活来,见贺彦毫不留情的对她下手,陆梅虽伤心,但更多的是愤怒,她死死的瞪了贺彦一眼,心里想着要怎么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陆梅是个极霸道的女人,既然嫁给了贺彦,她就想得到他的全部尊重,每次都这样落她脸面,早就让她打定了主意,她非得征服这样男人不可。

贺彦冷哼了一声,跟收在院子里的下人道:“下次不要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放进来,没得倒了我的胃口。”他一拂袖,转身进了书房。

不三不四的东西?陆梅在临出院子的时候听见了这话,恼怒的吼道:“该死的贺彦我跟你没完!”

回答她的只有贺彦冷漠的背影和啪的一声被关上的房门。

五月的天正处于春末夏初,既没有刚入春时的料峭之寒,也没有盛夏时的炎炎浮躁与慵懒,商人们在穿梭于闹市街头,谈下一笔笔数以万计的买卖,正是一年之中商贸繁盛开始的季节,就在这时,定州设立了第一个茶马司,设立的第一天便张贴出告示,勒令所有茶农不得私自贩卖茶叶,必须由官府收购,所有茶商必须也从官府购买茶叶,违者轻则没收家产,重则人头落地。

这消息无异于在定州茶叶一行投下一颗巨石,惊起了无数波澜。

苏卿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所以她才迫切的想在这之前把钱赚到手,虽然早有准备,可足足提前了两年多,还是让苏卿惋惜不已,茶叶利润之高难以想象,要是交由官榷,官府向茶农压价,向茶商抬价,这中间的利润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样一来,官府就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如果是小数目就算了,诸如王家那样每笔买卖动辄千百万两的茶叶之家,损失掉的利益简直是天文数字难以估量,但王岳翎跟王超是兄弟,王超再不愿也要给王岳翎面子,所以王家绝对是身先士卒的那一个,但就算有王家一马当先,定州千千万万茶商茶农是不会同意的,所以苏卿猜测,一些有实力的茶商肯定会跟官府抗衡到底,但鉴于茶马司已经出了告示,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当面跟官府作对,所以近来茶叶价格只怕有所波动,便跟姚沛良提了一句。

“如今官府虽然出了告示,可这种对茶商没有好处的事那些商人是不会同意的,所以他们应该会跟官府僵持几天,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那些人一定会在结果定下来之前狠赚一笔,茶叶的价钱估计会有所上涨,从明天起咱们也要跟风涨一涨,不然日后只有官府能占这便宜了。”

姚沛良自知道这消息后就有些气馁,这阵子茶悦坊在苏卿的带领下正是在商界大展拳脚混得风生水起时候,每天数银两数到手抽筋,那数额多的让他做梦都能笑醒,他正想这要是这样下去,铺子不出三年就可以赶上苏氏本家了,还想跟苏卿商量在另外一条街开家分店呢,谁知这消息就凭空下来了,想要以后的铺子的盈利要减少三分之一乃至一半,他就肉疼得不行。

见苏卿因为能趁机捞一笔而显得特别明亮的眼睛,他叹道:“东家,官府这项举措可是在咱们兜里抢钱啊,你难道就不心疼吗?咱们每个月说不定要把三四成的利让出去,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按照官府一向贪得无厌的手段来看,说不定会把茶叶的肥水都压榨干的,到时他们想要赚三四成都没有,这才是姚沛良最担心的一点,谁也不知道这茶马司大使是个什么性子,要是奸诈成性的话,他们这些茶商哪还有活路?

“民不与官斗,就算官府要压榨咱们,咱们这些升斗小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既然该来的总会来,又何必操那个心。”苏卿看着今天的进账,看着那可观的数字,会心一笑。

姚沛良又叹了一声,“我虚长东家十岁,竟还没有东家看得开,哎,真是惭愧,你说的没错,就算咱们不乐意也没法子,跟那些贪官拼命咱们也拼不起,我只是可惜茶悦坊势头极好,却凭白要遭受这些波折。”

见他垂头丧气,苏卿想着他是铺子的掌柜,有些事也不该全瞒着他,知道的事情多了,他才有更高的眼界去规划铺子的未来,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茶悦坊又能走多远?

便道:“姚掌柜认为,此次官府的举措,对咱们影响对大的是什么?”

东家一向主意很大,一向只有她吩咐他办事的份儿,很少会出现她过问他意见的情况,一听她这口气,他便想到东家是在考他,便坐直身子,想了想,道:“当然是向官府购买茶叶了,咱们没有茶庄不怕他们压价,但是就怕他们抬价,官府作风一向蛮横,肯定不容我们讨价还价,跟流芳茶庄那样价钱合理利润极大的情况完全不同,这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吃亏了。”

“如果这个价钱由咱们主导呢?”

“这个价钱由咱们主导……”这怎么可能,姚沛良瞪大眼睛,当看见苏卿沉稳笃定的目光时,他呼吸有些急促,小心翼翼的道:“如果由我们主导,价钱自然是越低咱们赚得越多了,说不定比在流芳茶庄进货的利润还要多,可是……咱们有这个机会吗?”

苏卿翻开一页账册,问道:“打听到茶马司准备在定州设多少个卖茶场了吗?”

“整个定州的话倒还不清楚,但是锁相桥区茶商聚集,据说会设两个卖茶场,东家难道是对卖茶场有兴趣?可这事不该由新设的茶马司全权主导吗?咱们哪来的机会拿到这个售卖权?”

“这个我会努力争取的,姚掌柜只要知道我的打算就好,这样你也不会被这事弄得手忙脚乱。”苏卿收起账册,笑着说了一句。

姚沛良有些尴尬,关心则切,他太过在乎茶悦坊的盈利所以才会觉得格外气馁,直接跟铺子利益挂钩的东家都不急,跟她一比,倒显得他不够稳重,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正色道:“东家放心,以后我会多想法子解决问题,再也不唉声叹气了。”

苏卿嗯了一声,让他早点回去,便拿着账册出了偏厅。

她会动卖茶场的主意并非是一时起意,而是因为当年的王岳翎为了让榷茶制度能顺利执行,让出了定州几个卖茶场和买茶场的主导权,官府主动让步让茶商们看到了希望,对这几个卖茶场更是挣得头破血流,虽然现在消息还没公开,可却不妨碍一些精明的老狐狸钻这个空子,但这一切都还得看官府的态度和茶农们的反应,要是敌弱我强,这制度肯定实施不下去,也没必要争这些,今天才是茶马司设立的第二天,相信那些老狐狸也多半是持着观望的态度,知道事态发展的她已经占了很大的先机了。

但姚沛良说的很对,茶悦坊最近的生意虽然大有起色,可有钱无势的她们拿什么跟人家比?锁相桥区只有两个卖茶场,而茶商却有成百上千,没有强大的实力和雄厚的背景根本拿不下卖茶场,王家作为先行军为王岳翎开山扩道,这锁相桥区的卖茶场其中一个肯定被王岳翎许给了王家,不然以王超那个奸诈的老不死怎么可能会轻易答应,而她却是要跟成百上千的茶商争抢一个名额。

这事怎么看都轮不到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王岳翎说的那句‘少不了你的好处’让她觉得,这卖茶场的权力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她拿走,虽然不敢确定王岳翎会放弃其它肥肉而选她家这只不够塞牙缝的小虫子,但是已经有了一线机会,再多争取争取说不定就真的成了。

“在想什么?”闵嵇看着她有好一会儿了,见她手里捧着账册,一边走路还一边目光晶亮的沉思,本以为他就站在前方她从对面走过来多少也会发现他,可眼看着她都快走到他面前了,居然还没发现,闵嵇郁闷之下,走过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卿一惊,下意识的就扭头看看四周,好在这条通往她爹院子的僻静小径没有下人会在这瞎晃悠,瑶光也因为来过这里太多次而觉得无聊所以呆在了院子里,要不然这亲昵的动作让别人看见了不定要怎么想呢。

苏卿拿下他的手,嘟囔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要是被人看见多不好。”

见她抗拒跟他亲近,闵嵇的脸色有些沉,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臀便把她抱了起来,稳稳当当让她坐在他有力的手臂上,在她惊讶的目光下还亲了亲她的小脸。

“我是你的男人,抱你亲你是应该的。”

苏卿扭头,哼了一声,“你不是我的男人,你是我的哥哥。”这‘哥哥’两字语气颇重,多少有点讽刺的味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卿一句‘你不是我的男人’彻底把闵嵇惹毛了,只见他阴沉着脸,身影一闪,把苏卿抵在一颗梨树上,结实的大腿用巧劲分开她的腿,抓着她的脚踝往前一曲,他则一倾身,暗哑道:“我不是你的男人?”

这个动作让苏卿的裙子散开,露出薄薄的绸裤,贴上一具火热的身躯,苏卿啊的惊呼一声,那声音像猫儿般尖细柔软,让闵嵇眸光忽的就火热了下来,苏卿暗叫不好,忙道:“你放开我好不好?这里会有人过来的,我不想被人看见。”

她是真心急了,看着没有遮挡物的四周,心头突突突的跳得飞快,生怕被人发现闵嵇跟她的关系。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只要他把她抱在怀里亲一亲,她马上就会浑身发软,脸色红得不成样子,可现在明明眼角迷离得快要化出水来,脸色却还是煞白煞白的,可见心里真的是在害怕。

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闵嵇轻叹了一声,松开她的腿,温柔的抱在怀里,跟苏卿亲热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这几天他白天想晚上也想,想得根本睡不着觉,这一回把他浑身的邪火都勾起来了,怀里的小东西这般可人疼,他又怎么甘心就这样放过?

闵嵇眼里幽光一闪,低声朝苏卿低语了几句。

苏卿瞪大了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那怎么可以。”

闵嵇见状,伸手扯了她绸裤一把,充分表明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苏卿一骇,急忙抓住,为了不让这只色中饿鬼就地把她办了,只能欲哭无泪道:“你别扯,我答应就是了。”

啵的一声,闵嵇狠狠吻了一下那张红艳艳的小嘴,伸进裙子里把被他拉下一半的绸裤穿好,指尖碰触到那一抹滑嫩的肌肤时,那眼神炙热得似乎要把她点燃了,苏卿不自在的退了退,忽的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我奶奶她们的要求?”

倒不是怕闵嵇成为苏家一份子会分掉一份家产,以他的高傲和实力来说,他根本就不缺钱,只是他不是喜欢她吗?难道不知道成为她哥哥之后,他们两个就没法子用除了亲人之外的身份在一起了吗?

虽然她已经下定主意不会嫁人,更不会嫁给他,但是听他说‘我愿意’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倒不是吃醋什么的,而是一种难以理解的感觉。

“变成你的‘哥哥’我就可以亲近你了,为什么不答应?”闵嵇看着她,淡淡的一勾唇角。

每次他一笑,苏卿都要精神恍惚一下,被他这话一冲击,她更是呆愣,“就为了这个?”

“当然,一个小小的‘兄妹’关系,还不能阻止我跟你在一起。”闵嵇的目光变得格外的认真,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萌芽生长,并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生根发芽,庞大得令人害怕。

苏卿有些不安的退了一步,闵嵇伸手抱着她,柔声道:“乖,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苏卿无意识的点点头,有些不确定跟他这样没有结果的相处下去,究竟是对是错。

是夜,僻静的厢房内昏暗无光,透过月色,屋内两道身影如蛇一般缠绕在一起,女子柔媚靡软的娇吟断断续续,男子快慰的吼声却持续了大半夜。

朝廷的举措搅乱了定州一潭浑水,苏六着人打探了两天,又靠着多年经营的人脉得到了些内幕消息,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一早来了苏家,把苏治和刘氏挥退了之后,才问起苏卿,“你这丫头有什么好法子?朝廷突然搞出这么个东西来,不论你我都讨不了好,据我这两天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官府竟是没有退让的意思,这般蛮横,那些抗议的人只怕是被抓起来杀鸡儆猴了,咱们要是不做点什么,只有被宰的份。”

茶悦坊近来一跃成为流芳茶庄的大客户之一,苏六对苏卿也颇为上心,再加上茶商跟茶农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苏卿又得他眼缘,这才忍不住上门来问问她有什么计划,认识这个小姑娘不久,可他却真心觉得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要是有什么好的法子,他也不会吝啬厚着脸皮去跟她请教,毕竟这榷茶制度一执行所有茶农都身不由己了,要真让朝廷制定的价钱收走他们手里的茶,利益一下子大缩水,让吃惯山珍海味的他们以后只能日日咸菜白粥,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苏卿一早打扮妥当,本来是要出门的,谁知碰上了苏六,她有些惊奇的道:“六爷爷经商多年,难道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这话一说,苏六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这臭丫头说的好像他这么多年都白活了似的,他吹鼻子瞪眼的道:“我要真想出来了还用得着来找你吗?真是没礼貌的臭丫头,看你半点不担心的样子,难道你有对策了?”

不怪苏卿会那样想,谁知道连驰骋商场大半辈子的苏老爷子居然都没想到那茬呢?

苏卿呵呵一笑,道:“法子倒算不上,钻一钻空子罢了,但我还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今天便是要出去的。”

苏六挑了挑眉毛,看了她一眼,他嘴上说要是来求助,其实也就是来跟苏卿商量商量顺带发发牢骚罢了,他根本就没想过苏卿这个小姑娘会真的有法子,苏六眼里精光一闪,没想到她还真有点本事。

“只要有对策就好,你尽管说出来听听,要是能解决这麻烦,流芳茶庄我让你多入一成干股。”苏六想了想,丢出一个自认为好处极大的条件。

要换做以前,能得到流芳茶庄的一成干股估计做梦都能笑醒,可现在茶马司掌管着茶叶一行,死死规定了茶叶收购的价钱,利益大大减少,以往赚得盆满钵满如今只能薄利多销,这一成的干股跟以前是远远不能比的了,不过聊胜于无,坐等数银子的事她是不会拒绝的。

“那就先谢过六爷爷慷慨了,其实是我得到的一个内幕消息,官府为了顺利推行这项制度,会让出几个买茶场的买卖权,要是六爷爷能拿下一个,还用得着发愁吗?”

苏六一瞪眼睛,苏康则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卿,讶异道:“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苏卿淡淡一笑,嗯了一声,“这事过几天估计就会传遍整个定州了,六爷爷要是有这个意愿的话,可要快点动手了。”

苏六原本还有些狐疑,一听她这信誓旦旦的口气,让他想起了,排比盛会上那个甘愿为苏卿出头的那个男人,如今他的身份昭然若揭,摆明跟苏卿关系不错,这小道消息说不定就是他特意透露给苏卿听的,想着这个孙女辈的少女居然能攀上那样一颗大树,苏六不得不感叹苏卿的聪慧。

“那你今天是要去跟他谈判的?”双方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他’是谁。

苏卿一笑,“虽然他为我出过头,可这事是朝廷委派的,他也不好徇私,再说我也不值当他为我徇私,所以才想去找他谈谈,六爷爷要是考虑好的话不妨跟我一起去如何?要是流芳茶庄跟我一起表明立场,说不定他会多给我们一分面子也不一定,毕竟因为这事对定州茶行来说冲击太大,愿意奉行的人少之又少,咱们出钱又出力,六爷爷拿到买茶场的买卖权可就多几分胜算了。”

苏六凝眉沉思,虽说打听到这事估计是势在必行了,但是事情还未到最后关头,他总是不免要抱一份侥幸的心理,要说在这局势未完全明朗的情况下就先向官府低头,对一个纵横商界大半辈子的老江湖来说总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甚至还觉得有些没脸,但如果能早些表态,他们得到的东西也是最多的。

见苏六举棋不定,苏卿也不催促,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脸上闪过一道极快的懊恼之色。

苏康想着苏卿都行动了,这事多半是改变不了的了,还不如像苏卿说的那样,早点表态多占点好处,流芳茶庄在定州屹立这么多年,不是那些虾兵蟹将能比的,就算官府的态度再强横也要给他们三分面子,但碍于苏卿一个小辈在这里,他说这些话反而要落了老爷子的脸,便低眉敛目的站在后头,想着老爷子要还是耍脾气不答应,他再开口劝劝。

谁知才小半刻钟左右,苏六便开口道:“好,我跟你去一趟,要是你出面都不能谈妥,那我也没必要低那个头,只是薄利多销而已,又不会饿死,怎么也不能被官府那些狗官看低了。”

这老头子分明是用她来投石问路嘛,苏卿无奈一叹。

在众人眼里,她跟王岳翎有‘那种关系’,要是连靠关系都办不下来的事情,他又何必费那个力气,苏卿暗骂他狡猾,不过她又何尝不是,只要苏六跟她站在同一阵线上,她的筹码就又多了一分。

商量好了之后,两人也不废话,直接上马车去往茶马司,只是苏六在马车旁看见闵嵇时,脚步微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茶马司离府衙不远,整体建筑成赭红色,远远看去庄严古朴,大门上‘茶马司’三个烫金大字几乎要晃花人的眼,跟肃穆的府衙一比,茶马司大门则有些凌乱,不少抗议的茶农们正愤懑不甘的站在大门前,依依不饶的要求官府撤销制度,苏卿看了一眼,暗自摇头,不管是从以前的记忆还是排比盛会那次动手来看,王岳翎都不是个善茬,甚至可以说这是个真正冷酷无情的人,他没有让官兵出来驱赶多半是想出其不意的在茶商们心头狠狠敲上一棍,这些人没打听清楚他的来历就敢公然跟他对抗,肯定会被他一时间收拾掉。

这种时候苏卿没让人高马大的闵嵇出面,而是斯斯文文的报上自己的名字,不多会,笑眯眯的王毅白即出来了,只听他自来熟的道:“苏大师来了?快进来吧,我家大人都念叨你好几次了。”

这话一出,随同的闵嵇眸子微眯了一下,冷厉的目光扫了王毅白两眼,王毅白早就见过他,看他这反应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也没理他,直接就请了苏卿进去。

但在进屋前,他却伸手一拦,笑道:“我家爷只吩咐让苏大师进去,这位兄弟和这位姑娘请留步。”

除了他不在的那段时间,他都是寸步不离苏卿的,苏卿跟别人谈生意也从没要他回避,到王岳翎这难道得例外不成?

“那你们在这等我一下吧。”以往跟贺敏谈生意的时候都是在外边,多少可以随意点,但这是人家的地盘,客随主便,她还有求于人,没理由任性胡来。

瑶光倒是无所谓,嗯了一声,看着王毅白的眼神还有些瑟缩,上次的事她还记着呢,这个杀人大魔头。

苏卿朝闵嵇一点头,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转身即走,门外站着的小厮一躬身推开门放她进去。

闵嵇当然不同意了,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个宝贝小东西藏在怀里,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亲一亲摸一摸,可她跟他不一样,她对亲情金钱格外看重,不像他只在乎她一个。

能让心爱的小女人开心,闵嵇只能无奈接受,但心里有多不甘只有他自己知道。

“看到你来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听下人禀告苏卿来拜访时,王岳翎心头就充斥着一种难言的悸动,现在看见她坐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尤为清楚,他虽未尝过心动的感觉,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路,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女人,不说苏卿的容貌远胜她们一筹,就是这种感觉只有她能给他。

毫无疑问的,苏卿很吸引他,并且这种感觉有越来越强烈的趋势,特别是苏卿在看见他之后依旧是一副冷静从容的模样,仿佛他的身份她早已了然于胸一样,这种聪慧和冷静让他更加欣赏了。

苏卿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有惊讶一说,见他似乎也不介意她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苏卿也懒得演戏。

但她才坐下,便能感觉到他看她的目光有些热切,虽然跟闵嵇的霸道和狂热相差甚远,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但这感觉只出现了短短一秒,一眨眼那双尊贵的凤目又恢复了清绝孤高,让苏卿有些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答应了九爷的事情哪有食言的理,我今天就是为了助九爷一臂之力来的。”苏卿笑着说了一句,其实以她家的实力真的说不上能助他‘一臂之力’但总不能明说自己只有‘绵薄之力’吧,不然拿这‘绵薄之力’去跟他提要求未免也太贪心不足了。

王岳翎的眸子有些幽深,若有所思的说了句,“甚好。”

苏卿看着他手边长长的条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和磨开的方砚,再一看他这明显处在沉思中的状态,不禁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九爷好像很忙。”

见她有些忐忑,王岳翎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无妨,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不如你帮我泡壶茶吧。”

苏卿似乎习惯了他只要一逮住她就让她泡茶的要求,淡淡笑了笑,像空气般呆在角落的王毅蓝走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提了一小壶清泉,苏卿把水架在炉子上,摆好茶具,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等水开。

她身材娇小,坐在圈椅里更显得她无比纤细,只见她双手交叠在腹前,只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腰直背挺,眉目微敛,这动作极为优雅,看起来极有礼数,像京城里的那些贵女一样,端庄优雅分毫不差,在一个小小商人家里成长的少女,有这样的气质真的着实不易。

“是了,还未恭喜九爷上任,这是送给您的贺礼,从今以后我也要改口唤您王大人了。”苏卿拿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精致盒子,盒子上镶嵌了各色宝石,一阵华光闪烁,可见价值不菲。

王岳翎看着那盒子,微微一笑,“无妨,怎么顺口怎么唤,既然苏大师都送礼给我了,我该回点什么?锁相桥区卖茶场的售卖权如何?”

苏卿一怔,连刚要把令牌拿出来的动作都是一顿,他怎么就提出来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说实话,苏卿现在两眼呆滞的模样实在是有点傻,但王岳翎却笑得很是愉悦,“那就回这个好了,很少能看见冷静的苏大师这么惊讶的时候,这份回礼也值了。”

既然他都答应了,苏卿自然不会拒绝,忙笑着道:“其实我本来是想求九爷行个方便的,没想到九爷这么爽快,真是叫我意外,不过这东西我实在是需要,就大胆收下了,日后九爷若是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义不容辞。”

王岳翎笑而不答,苏卿又隐晦的说了流芳茶庄的态度,却见他的表情不冷不热,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想法,便不敢再问下去。

话她已经说了,能不能让王岳翎点头就看苏六的了。

出了茶马司,苏六即探头出来,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如何?”

苏卿没有说话,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得眉眼弯弯。

苏六瞪大了眼睛,批文都弄好了,这事是真的,苏卿还真的说服人家了!

苏卿见他正色起来,也道:“机不可失,六爷爷要抓紧时间了。”

苏六沉吟片刻,嗯了一声,没跟苏卿多说就回去了,不用说,肯定是准备卖茶场的事去了,苏卿笑笑,坐上马车家去。

见苏卿一走,王毅蓝皱着眉头走出来,沉声道:“爷,这东西咱们不是计划好要给定州几大巨头的吗?真要给苏家也该给本家那边的人,给苏卿会不会太可惜了?”

“苏氏本家要真那么本事,怎么不见他们来找我?”苏卿一走,王岳翎便一刻不停的翻看起公文来,说话的时候连眼皮也未抬一下。

王毅蓝一噎,心里对苏氏那些蠢货气得直咬牙,亏他们还是活了半辈子的老江湖,还没苏卿一个小姑娘想的远,就算拿不到也是活该,王毅蓝这样一想,心里郁闷归郁闷,倒不像以前一样觉得苏卿一无是处了,这女的不仅长得妖里妖气的,脑子也贼精。

王毅蓝走到桌前,正想把苏卿送来的贺礼收起来,却左右看不见那精致的小盒子,他眉头一皱,朝自家爷那看了一眼,目光闪了闪,那句话便没问出口。

倒是王岳翎开口了,“明天日落之前,我要那些反抗者的名单,一字不落的交给我。”

这话明明平常至极,却生生让人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杀意。

王毅蓝一顿,冷沉道:“是,爷,那剩下的……”

“敢躲在背后看朝廷笑话,就该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没错,真以为他家爷是软柿子好捏的人,一定会为他们愚蠢的决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王毅蓝铁拳一握,目光如电的走出屋子。

定州商界,暗潮涌动,人人都从这诡秘的气氛中嗅出了丝丝危险的味道,姚沛良外出谈生意,从对方的谈话中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商界的风起云涌,不过想起他那东家悠闲的呆在家里,半点不着急,他也莫名的有了信心,腰板直了,说话有力了,相信他的人也多了起来,直接就促成了好几笔买卖成交。

他正乐呵呵的从酒楼里出来,就看见一对官兵威风八面的从他面前走过,想起告示上茶商私自贩茶会被重罚的事,当即脸色都白了,本来想顺道在春和堂抓两副药等铺子关门就不用绕道过来了,但现在他只想快点儿回去,兜里揣着几张买卖文书总是叫他提心吊胆的。

把这事跟苏卿说了之后,她笑道:“那告示没有写明即日执行,便是想给咱们这些茶商缓冲的时间,不过官府等了这么多天了,也是时候行动了,估摸着也是这两天的事,苏六那就暂时别进货了,先把库房里的茶叶卖出去,要是不够的让那些人通融两天,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估计会理解的。”

“诶,那我明天就去流芳茶庄把尾款结了,不知道那件事怎么样了?”想起苏卿上次说的话,姚沛良问了一句,语气却有些小心翼翼,想着这事儿要是黄了,他这样问不知道会不会太打击她。

苏卿睨了他一眼,笑道:“这事你就放心吧,趁着这两天空闲一点,你得吃饱喝足了,不然以后怕你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也顾不上。”

掌控着一个卖茶场的售卖权,那便代表除了归还官府收购茶叶的本钱和一部分盈利外,茶叶价钱是按照市价售卖还是往高了抬都是由她说了算,那些想多赚点钱的奸商还不拍着马屁过来巴结她?

姚沛良欢喜得心花怒放,直道:“还是东家有魄力,眼也不眨的给了人家一千万两,不过日后的回报也是非常可观的,这一千万两花的实在值,不过东家放心,只要茶悦坊能好,我就算再累也心甘情愿。”

现在除了后院上上下下花用的银子由她娘管着外,铺子所有的盈利全部进了她的账上,她提了一千万两出来,要是让他发现一千万两不翼而飞,非得急得跳脚不可,所以她便跟姚沛良打了声招呼。

姚沛良起先被这笔巨额支出惊得目瞪口呆,可苏卿做事一向有理有据,他便是害怕也不敢开口去坏了她的事,好在她透露了几句行事的目的,让他心里有了个底,现在见她真的说办成就办成了,心里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卿淡淡一笑,二人商量着以后铺子的发展方向,一番探讨下来,两人心里都是一阵激动,锁相桥区进驻的茶商不知凡几,可卖茶场却只有两个,可想而知拥有其一的苏家绝对会受到无数茶商的巴结,人情就不说了,只怕到时没有人会不给茶悦坊面子,至于生意,人家面子都会给你,生意还会少吗?

苏卿心里一叹,努力了这么久,这一回苏家才是真真正正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一跃至定州二流富商,跟苏氏本家都有一拼的实力了。

*

夕阳西下,苏老太太在院子里摆了一桌酒菜,把一直埋头读书和行事低调的米氏母子俩喊了过来,连同苏语在内,正式说了闵嵇被苏家收为义子的事。

苏璨听了,想着有这样的帮手帮他那堂妹的忙,她或许就不用那么操劳了,忙笑道:“你好像比我年长,以后我就喊你堂哥了,苏璨这厢有礼了。”说着他微微俯身一揖,起身后笑得一脸灿烂,虽觉得这堂哥气势煞人,但他一心一意为苏家着想,只觉得这样气势非凡的人才能震得住场面,心里很是欣慰,靠近他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或许是察觉到苏璨的善意,闵嵇多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这冷酷的样子让米氏心里直打鼓,她可没儿子那般大胆,干巴巴的挤出一句‘侄子’便退到刘氏身旁,跟刘氏道喜去了,苏语虽活泼跳脱,可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比如苏治她就很畏惧,见这个男人比苏治还要冷酷,比他还要高大,而且脸上还有一道骇人的疤,见人人都跟他打招呼,她却一直都不敢过去跟他说话,难得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对手指。

但是对这个‘大哥’的好奇还是有的,那滴溜溜的眼珠子时不时的就往他身上瞟,但却像做贼一样,瞥一眼就快速扭头,过一会儿又再看一眼,她以为别人不知道,殊不知屋子里的人暗地里早就笑翻了。

闵嵇余光看见她的动作,微微在那跟苏卿有三分相像的容貌上停留了一会儿,便再没看一眼。

直到苏卿来了,苏语才停下偷偷摸摸的动作,一下子蹦到苏卿面前,拉着她的手就道:“妹妹妹妹,你知道吗?娘说我有一个哥哥,可是他好奇怪,你快来看看。”

说着就想把苏卿往闵嵇那拉,但是一看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又停住了脚步,有些忐忑的退了几步,苏卿一笑,牵起她的手,缓缓走到闵嵇面前,指着他道:“这个是哥哥,她以后会保护语语的。”

苏语一下子钻到苏卿身后,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会保护我?他看起来好凶哦……”

苏卿一笑,看了闵嵇一眼,对上她的目光,闵嵇的眼神就柔和多了,眼里还有一丝宠溺闪过,抬手揉了揉苏卿的头,道:“当然了。”

这话看似是回答苏语的话,但是理所当然的语气却是对苏卿说的,似像在承诺他会永远保护她一样。

苏语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一个人前后怎么能差那么多,刚才明明还那么冷酷的。

刘氏正跟米氏说着话,看见这一幕有些不自在,随着一声稚嫩的呼唤传进耳朵里,她便把这事一放,笑着往孙氏抱在怀里的苏壑走去。

苏壑见他那美貌娘亲过来,咯咯笑了一声,露出两颗白白的小牙齿,挥着手道:“娘娘……抱抱……”

苏壑身子好了之后,个头蹭蹭的长,身子也壮实了不少,只是那容貌越发漂亮了,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似能滴出水来,一双睫毛长得像把小扇子般忽闪忽闪的,小巧可爱的鼻子,白白嫩嫩的小脸上一双红红的小嘴巴,小脸像精灵般可爱漂亮,小摸样实在是讨喜得不得了。

不一会,饭席摆开了,苏老太太苏治等人依次落座,本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但是这回饭桌上多了个跳脱的苏语和咿咿呀呀说话说得欢的苏壑,气氛很是热络,时不时的便传出一声哄堂大笑,苏卿处在这种融洽的气氛中,眼神也柔和晶亮得出奇,直把闵嵇看得眼睛也不眨。

饭毕,一家子坐在厅内喝茶,苏卿这回如愿以偿抱到了弟弟,苏壑坐在她怀里,伸着白白胖胖的小爪就去抓她脸上的面纱,苏卿一闪,他红红的小嘴巴便一扁,似有些委屈,但还是不依不饶的伸手去扯,他每一伸手,苏卿便侧头一闪,看着他委屈的扁着嘴巴一副要哭了的样子,苏卿咯咯一笑,笑得很是欢快,等笑够了才慢腾腾的把脸伸过去,苏壑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抬起小爪子三两下就扯了下来,见苏卿那张漂亮的脸露了出来,他挥着手里的面纱咯咯笑了两声,似乎很是得意。

“姐姐……漂亮……”他张着小嘴说了一句,抬头吧唧一声亲了苏卿一口,把嘴角的口水抹上去,看着那苏卿白嫩的侧脸上晶亮亮的一片口水印子,他满足的嘻嘻一笑。

自从她带上面纱之后,每次见到弟弟,他都会把她的面纱扯下来,这游戏已经玩了不下十次了,但苏壑还是乐此不疲,似乎对揭她面纱这事很有兴致,苏卿见弟弟爱玩,每次也由着他,见这小家伙又把口水涂到她脸上,不由嗔道:“你这小家伙又给我洗脸了……”

苏壑两只小爪子正揉着手里的面纱,忽的咯咯一笑,两只白白的小牙啊呜一声就咬住了面纱,苏卿忙扯了下来,捏了捏他的小脸,嘟囔道:“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这一大一笑玩闹的模样无疑是养眼的,特别是现在的苏卿,浑身散发着柔和的母爱光辉,那宠溺的笑容之灿烂连闵嵇都没见过,看着这样的苏卿,他心动不已,几乎惹不住要将她纳进怀里,将她嘴角的笑容永远珍藏起来。

只是余光瞥见一人也看得目不转睛时,他眉头一挑,有些阴鸷的看了他一眼。

自苏卿受伤那次看见她的容貌之后,苏璨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看见她展露真颜了,虽然那道疤还留着一个淡淡的粉色印记,可因为在眼角附近的关系,那道粉色的疤反而为她添上一抹魅惑的妖色,看着那张艳光大盛的脸,苏璨竟移不开眼。

才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越发美丽了,美丽得几乎能夺人心魄,面对这样一个绝色妖精,真的让人觉得难以喘息。

忽的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射过来,苏璨急忙回神,见那道凌厉的目光来自闵嵇,心里不免就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却还是扯了扯嘴角回以一笑。

这回闵嵇可没有友好的回应他,冰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苏治趁着这个空档,问了苏卿一句,“听说官府出了新规,茶叶要统一交由官榷,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静了一静,苏老太太和刘氏也停了嘴上的话,脸上都有些诧异,米氏有些尴尬,虽是亲戚,可她们到底是外人,这些重要的事本不该被外人知道的,可是见苏治都没有顾忌,她虽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大惊小怪的跑开。

苏卿抱着弟弟的手一顿,讶异道:“爹怎么知道的?”

看来这事是真的了,苏治皱了皱眉头,叹道:“当你爹没朋友不成?我也是今早听说的,一旦交由官榷,咱们就只能让官府牵着鼻子走了,能不能让咱们这些茶商好过可全凭官府一句话的事,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瞒着我?要不是有人告诉我,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想一个人扛着?姚掌柜居然也对你言听计从,我前两天问他的时候,他都没跟我说这事,你这孩子真是……”

想到闺女为这事估计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却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过,苏治心里虽愤怒,但更多的是心疼,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怎么能坚强到这个地步?

究竟是她太厉害了,还是他们这些做父母的太无能了?

刘氏一听这事居然这么严重,忙道:“卿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官府怎么会插手茶叶的事呢?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苏卿眼带深意的往闵嵇那扫了一眼,眼见瞒不住了,苏卿大概说了一下茶马司的事,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察觉到官府坚决的态度,苏治叹道:“虽规定了茶叶价钱,不至于让我们吃亏,可当官的要真是秉公办事这天下就太平了,本来这榷茶制度对咱们盈利就有影响,要加上那些贪官作祟,咱们还真吃不住。”

铺子自让闺女接手之后,盈利大增,账房能拿的银子也越发多了,以前还顾及着苏治的能力不敢大手大脚的刘氏这阵子阔气了不少,不仅把后院几处年代颇久的院子粉饰一新,阖府上上下下的丫鬟都给置了两身新衣,金银首饰壁挂屏风各种精贵的器件更是添了不少,整个大院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奢华气,如今一听铺子日后估计生存艰难,刘氏不由后悔不已。

苏卿却笑道:“爹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这事对别人可能会有影响,但咱们却不用担心。”

苏治惊讶的瞪大眼睛,喜道:“你有主意了?”

没有人喜欢贫穷,就连苏治也不例外,说来他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虽然不善经商这个缺点把他弄得颇为狼狈,可这半辈子他却从没有为钱发愁过,在知道官府日后可能会逼得他们无路可走后,他心里也产生了大大的危机感,一时间竟有些害怕面对日后拮据的日子来,听见闺女胸有成竹的话,他当然高兴了。

“嗯,我找人帮忙了,这事不会影响到咱们的,以前怎么过咱们现在依旧怎么过,只要苏家在我手里,我就一定不会让它败落的。”

“那就好,那就好。”苏治看着气势凌然的闺女,心里感触良多,想起她跟官府的人有些交情,估计是拜托那些人对苏家手下留情了,苏治心里松了口气,根本没往闺女把人家一整个卖茶场的权力都弄到手了那方面想。

刘氏亦是松了口气,情绪一番大起大落之后,她才发现手心竟然布满了冷汗,心里直嘀咕不能再大手大脚下去了,生意不是总是赚钱的,总有亏损的时候,与其挥霍还不如攒下来,日后说不定能帮衬生意一把。

苏老太太看着全程神色冷静,自信从容的孙女,忽然发现以前那个撒娇拿痴的少女真的已经离她们远去了,苏家虽小事不断,可从没有经历什么大波折,她不知道这个孙女是在什么时候悄悄改变的,以前总希望她的性子能坚韧一点,但现在坚韧过了头,却更让人担心了。

夜里,苏卿躺在榻上,混混欲睡,绣衾忽然被掀开了一角,一具高大刚硬的身躯钻了进去,感觉自己被搂进男人滚烫的怀里,苏卿没有睁开眼睛,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都要睡着了。”

看着她睡得迷迷糊糊舍不得睁开眼睛的可爱模样,闵嵇爱怜的亲了亲她嘟起的小嘴,哄道:“乖宝贝,我错了,这就给你赔礼道歉。”

这话一落,一条细细的系带被一双有力的手指挑开,下一秒一件薄薄的绸裤被扔了出来,苏卿一个激灵醒过来,急道:“你疯了?这是我的房间,你别想在这里胡作非为,快走。”

“宝贝听话,我一定不会弄出什么声音的。”闵嵇的声音已经暗哑,身躯滚烫得像烧起来了似的,苏卿推开他,懊恼道:“不行,你快出去,我不会答应的。”

苏卿抬腿踹了他一脚,示意他快点走,闵嵇伸手攫住那白白嫩嫩的玉足亲了亲,见她死死皱着眉,一脸不同意,眼里幽光一闪,把她的腿一抬,忽的钻进了绣衾里。

苏卿身子猛地一颤,呼吸一紧,几乎要尖叫出声,但她没忘记这是自己的房间,动静太大非得把瑶光她们惊动不可,忙抬起发软的腿用脚丫子踹了踹他的肩膀,咬牙切齿道:“你走不走?”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只有粗重的呼吸在内室里回响,苏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浑身香汗淋漓,对闵嵇的偷袭恼得不行,真当她是没脾气的小猫不成?这回非得让他知道厉害不可,苏卿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题外话------

感谢13113104777的花和钻~

历史中的榷茶制度实行是很严酷的,但咱们文背景架空,为了配合文的走向,我就金手指一挥动了些手脚,纯属虚构,不要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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