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和刘半偈孙履真打了个照面,不待二人招呼,便上前一步开口对刘半偈道:“老师父,你莫非就是那东土大汉差往西天灵山见我佛求真解的刘半偈么?”
刘半偈听了,心下纳闷,便回道:“正是贫僧,不知师父何以得知?”
那和尚见了,死人般的脸上挤出一丝惨笑来道:“既然真是刘圣僧,且请到我庙中安歇下来,等弟子大礼拜见再行细说。”
刘半偈与孙履真对视一眼,道是无妨,便依言一同进了那庙,只见那庙中惨惨淡淡,空空落落,连一件器具都无,均是心下疑惑。
那和尚也不在意,搬了一块平石请刘半偈坐下,方大礼拜下。刘半偈见了惶恐不已,连忙命孙履真扶起道:“这是如何说?”
和尚道:“师父容禀,我本是金身罗汉徒弟沙弥,前者旃檀功德佛见我,说他当年辛辛苦苦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求得的真经,在东土诸国被俗僧解释坏了,坑害世人,所以又请师父你去求真解。旃檀佛说道本来要自己三个旧徒弟各寻一位替身,再护持师父你前往。斗战胜佛有一位孙小圣、净坛使者有一位小天蓬,独独我本师金身罗汉未曾遗下后人,故遣弟子沙弥在此等候,以便追随左右。”
孙履真听了,哈哈大笑:“妙极妙极,原来却是沙师弟在此!”说罢上前便拉住沙弥的手,喜不自禁。
沙弥见他高兴,也连忙施了个礼,口称师兄,又问道:“既有孙师兄,猪师兄又在哪里?”。
孙履真长叹一声道:“那净坛使者的儿子猪守拙得了父辈宝贝,不思报效佛门,反而归顺了那道门无锡,正在云栈寺起兵逆佛!”
沙弥听闻,惊叫怎有此事,脸上一片不可置信,也是唏嘘不已。
刘半偈在一旁心中冷笑,你这厮浑身阴气森森,又哪里有一点佛光在身了,我且不说话,看你是何妖怪,因此假惺惺问道:“猪守拙自有因果,不去理会他。旃檀佛命你在此,却是爱惜垂慈,贫僧感激不尽。你既然在此等候,可知前面这条大河是什么所在?”
沙弥道:“这就是我本师金身罗汉所出身的流沙河了。因为本师皈依旃檀佛,后来挣了罗汉果位,故土著便在此立了香火之庙,以识圣迹。只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只留了一个空庙。”
刘半偈道:“原来果然便是流沙河,但我听说这河有八百里宽,如今这河上渺渺茫茫,一只舟楫也无,如何得过?”
沙弥道:“师父请放心,金身罗汉昔年久住于此,深识此河水性,所以尽皆传授于弟子,叫弟子渡师父你过去,也可算作往西天而去的第一功!”
孙履真听了大喜,上前道:“师弟果然能渡,便是一大功,只是你自己也是一个人,没有筏子桥梁,如何渡水?”这小猴子不如斗战胜佛火眼金睛,对着沙弥冷凄凄的眼神,一些怀疑也无。
沙弥笑道:“师兄这话问得差了,岂不闻流沙河有旧碑记,‘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如此辽阔的河面,如何能架起桥梁来?俗话又说此河‘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如此柔弱,怎么能容得船筏?”
刘半偈道:“要是这样,却如何渡我?”
沙弥道:“这也不难。金身罗汉传了弟子一个御风行水之法,只消走到上面,随波逐流便轻轻过去了﹔若强自挣扎,运气使力,反而有些繁难。”
刘半偈听了,心道此法甚是凶险,若是走到半途,这个不明来历的恶僧发难,可着实无法,因此沉吟不语。
沙弥道:“师父难道还信不过金身罗汉与弟子不成,若是真的不信,那就请师父到河边,待弟子走与你看。”
刘半偈仍是不语,心下踌躇,那边孙履真猴性发作,早跳了起来:“师父,西行日程甚急,你还犹豫怎的,难道真信不过沙师弟么?”
刘半偈听了无奈,只好跟着孙履真和沙弥走出庙来,一起到了河边,此时那河水更显凶恶,真是好一道恶水,只见:
无边无岸,直欲并包四海﹔有纳有容,殆将吞吐五湖。往来自成巨浪,不待风兴﹔激礡便作狂澜,何须气鼓?汪洋浩渺,疑为天一所生﹔澎湃漰腾,不似尾闾能泄。波面上之龙作鱼游,浪头中之蛟如虾戏。漫言渔父不敢望洋,纵有长年也难利涉。
刘半偈见了这河如此模样,便又回头道:“风波如此险恶,怎能渡行?”
沙弥急道:“怎么行不得,且看着。”一边说着一边就跳到了水面上,真的直如脚踏平地一般,又如同在一层篷布之上滑行,不一时便去的远了。
孙履真见了大叫:“金身罗汉果然传的好法子,若是我小孙,却也无法如此。”
刘半偈皱眉道:“徒儿且莫欢喜,我们还需斟酌斟酌。”
孙履真道:“这有何斟酌的,师父就是婆妈!”
刘半偈摇摇头:“我虽无半点神通,但读佛经知佛力,但凡佛菩萨尊者行动,必有祥光瑞蔼,就算是低一些的,也带着一些温和正派之气,可是你看这和尚满脸死气,阴气森森,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倒是不像个好人!”
孙履真听了笑道:“师父被那猪守拙害怕了,他是金身罗汉沙师叔派来的侍者,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刘半偈道:“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怎么知道他真是金身罗汉派来的?”
孙履真道:“要不是金身罗汉派来的,怎么能知道流沙河如此详细?”
刘半偈道:“不是如此说,现在的邪魔外道,最会乔装,哪里能分的明白。”
孙履真听了急道:“师父啊,若如你这般怀疑人,则天下寸步也难行了,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到灵山!!”
刘半偈道:“我是凡人,自然要保得性命才能到了灵山。”
孙履真道:“岂不闻我命在天,你是佛门钦点圣僧,怎会让你没命?”
两人争执不下,正在说话,那沙弥在水面上如同风车儿一般飞了回来,轻身跳了上岸,足底鞋袜并无一点水汽,果然是轻身而渡。
刘半偈见他回来,也不说话,沙弥便上前拜道:“师父你看,弟子可没说谎吧,还是请赶快同行过河吧,用不了一个时辰便能到达对岸。”
“你虽然不是说谎,可是这御风行水的法子,我从来没听过啊,看起来有些旁门左道,说实话我有些害怕。”刘半偈道。
沙弥急道:“西天达摩祖师西来东土传经,一苇渡江,谁人不知,也没见有人说是旁门,师父你还害怕怎的?”
孙履真在旁听了,只觉得这和尚说理如此通透,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师父我们这边渡河而去吧。”
沙弥见孙履真开口,便笑道:“还是孙师兄明白。达摩祖师当日渡江以苇作筏,现在这河边不生芦苇,弟子履水而行,也是一样。师父若是害怕,弟子庙中还有个破蒲团,可以拿来给师父踏脚,大胆过河!”
刘半偈看看无法,又仗着自己深藏的神通,便大着胆子道:“如此也罢,我就信你一次,坐那蒲团渡河便了。”
沙弥与孙履真均是欢喜,遂取了蒲团扔在水上,请刘半偈上去。
刘半偈心下犹豫,低头看那蒲团时,沙弥早一个箭步登上水面,将脚一踢,那蒲团呼地一声便垫起刘半偈,如飞一般往前去了。
孙履真见了,口中笑道:“这沙师弟和师父好生性急!”遂贴着水面一路赶去,他速度也是不满,不一会儿便已经快要到了对岸,却望不见刘半偈身形,回头看看河面上也并无踪迹,这才心下着慌起来,赶忙纵身跳到空中四下查看,可是茫茫河面,又哪里有刘半偈与那沙弥的影子!
“沙师弟和师父到底哪里去了!!”孙履真急的上蹦下跳,心中还未疑惑那沙弥有诈,喃喃道:“大天白日,难不成被鬼迷了?”
他越是着急越是焦躁,早止不住在半空水面之上舞起金箍棒来,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将金箍棒从东边直打到西边,从南边又直打到北边。
却说这流沙河乃是个生金养圣的河,因为没有舟船来往,所以河水中养育了无数的鼋、鼍、蛟龙,凭着弱水天险,也算生生乐道,日日在水下成群结队地游戏。孙履真这一顿撒火的棒子砸来,有些躲避不及的河中水族只要挨上一分,不是被擦伤了鳞片,便是敲伤了贝壳。
顷刻间水下早乱成一团,如水鼎沸,早有巡河夜叉发现异样,连忙赶报与河神。
河神听了这夜叉的描述,心下怀疑有些像那千百年前的孙悟空,便慌忙带兵迎了出来,高声叫道:“上方可是孙大圣,小神迎接来迟,不知何事动怒,还往恕罪!”
孙履真被河神这么一叫,神智便清醒了许多,心道:“不是说弱水深芦花沉么,怎么也有水族,可知是我不打他不出来!”一发摇头晃脑地挥动棒子砸下。
河神频频乞饶道:“大圣有话好说,为何只管动粗?!”
孙履真没好气地道:“你是什么毛神,也赶来问我,我不是大圣,我乃孙小圣是也!”
河神道:“原来是孙小圣驾到,小神就是本河的河神,因为今日忽然水族动乱,见小圣怒打河水,不知何故,因此动问,此乃我职责所在,倒也不是与小圣为难。”
孙履真道:“你既是河神,我刚来到时,你便该现身,渡我师父过河,如今我师父与那沙弥和尚不知何处去了,你且给我找来!!”
河神听了沉吟道:“小圣啊,这八百里流沙河,千年前或许还有些不学好的水族,但自从金身罗汉皈依佛门,往西天拜佛求经,证了金身正果之后,这条河便成了生金养圣之地,凡生长的鼋、鼍、蛟龙,皆有佛性,但却也并未变化和尚之说,小神我也不知道什么沙弥和尚。”
孙履真大怒道:“胡说!刚刚眼见一个沙弥和尚,和我师父到河中就不见了,你怎么说没有?难道是你将那和尚和我师父给害了?!看来不打你几百棍子你是不会招供的了!”说罢又要举起金箍棒去打。
河神连忙止住道:“小圣不要动手,容我仔细想想。莫非这和尚的模样有些死眉瞪眼,白凄凄没血色的么?”
孙履真道:“正是他,正是他!你方才还说没有,如何又有了?”
河神道:“这和尚着实不是我水族中人,因此没想起他来。”说罢便细细倾讲,说出一番凶恶故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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