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央蓝这个冷血无情的大冰块都知道,心病得需心药治,她怕是唯一能唤醒洛桑的心药了。
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唤醒洛桑的本事!
除非她立马跟洛桑说,她就是花娘,她愿意嫁给他!
洛桑肯定愿意听到这话,关键她不能急功近利的开这口。
能不能牺牲自己成全洛桑的一片痴情是一回事,洛桑爱的是花娘,不是拥有跟花娘一模一样的皮囊,她是姬小井,不是花娘,欺骗远比事实残忍,编织的梦越是美好,梦碎的代价越为沉痛。
这一点,央蓝在很久以前便通晓于心,并做出来自己的独断。
所以,心病只能心药医就只能当屁话先扔角落了,大国师白辰星办不到,坦白承认自己医术不精被就好了,姬小井撸撸袖子,接下来就看她的了,看她……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姬小井的安分只在于前段时间,不多日,她便着手采取实战行动了。
小凤每日战战兢兢跟随她进洛桑的房间,然后看着平日里素来活波可爱的姬姑娘斗神附体般,彪悍的将那位看上去就很可怕的央蓝大人赶出房间。
烟熏,针灸,药浴各种传统的医术在这个尚未接触医术一段时日的女子手中施展,床上安静睡着清秀英俊的年轻男子成了她手下第二个荼毒对象。
更多古怪的偏方看得小凤神情变化莫测,龇牙裂齿,好不煎熬。
这哪是治疗啊?简直就是酷刑了!
日日折腾,央蓝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沉,偏生国师大人还有言在前,洛桑本就是为她而受伤,她理应承担起唤醒洛桑的这份责任,允她自主着手洛桑的治疗。
更何况央蓝本人也放出过话,洛桑不醒,她就得陪葬,因而他愠怒时,姬小井每每都能搬出这套说辞堵死他,气得他七窍生烟。
对此,白辰星在其中发挥了不可代替的作用。
若非他屡次阻拦着,姬小井已经在央蓝的忍无可忍下被鞭尸百次了。
皇宫里已经有人来问候过七王爷在这边的安好,被白辰星应付挡了回去,来使心中虽有疑团,却还不敢得罪大国师一行人,悻悻而归。
然而,日复一日,一两个月过去了,任凭姬小井用尽千般手段,洛桑依然沉睡不醒,姬小井叫小凤把人搀扶坐起来,自己不知哪儿拽出根棍子气势汹汹轮着往他头上砸去。
这招就做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说白了,以毒攻毒,看着虽然残暴,颇为渗人,却是姬小井除宣布嫁给他之外仅剩的一种手段了。
此举实施前并未告之于他人,就连小凤也仅是按照姬小井的吩咐一步步进行,谁料她突然就挥棒了。
小凤明媚的双眼瞪得老圆,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硬是没憋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疾风出人意料的刮开窗台,眨眼间,木棍已然被半路截下来了。
姬小井没有看来人,只是看着前功尽弃的木棍心头叹了口气,这一步算是兵行险招,她老早便想到了这个法子,只是碍于其风险与旁人的接受度,一直拖延到了最后,走投无路了才敢尝试。
央蓝的出现,使得房屋里的温度骤降,架子上的脸盆中的清水渐生寒霜,可他瞪着姬小井的眼睛简直都快喷出火来了。
可想而知,得知了姬小井的行径,央蓝心中的愤怒几何。
手中的木棍甚至就在短暂的对持中化为了灰烬。
姬小井无奈的握了握空无一物的手,无言的蠕动粉色的樱唇,有点发愣。
末了,不要命的提上一口气,冲着自行闯入的央蓝训斥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氛围再是一静,小凤瞠目结舌,扶着耷拉着脑袋的七王爷一动不敢动,姬小井平日里再怎么仗着自己的权限与央蓝对峙,也从未这般胆儿肥的在他面前摆架子耍横,今日……她磕错药了吗?
央蓝的俊脸更是一阵黑一阵白。
短暂的静默后,姬小井被扔了出去!
她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央蓝没让她落地脑袋开花已是万般忍耐后的结果了。
随着央蓝冰冷的视线挪移,小凤整个人一颤,极是乖巧的把七王爷放回去,被角撸好,缩着脖子拎起裙子绕开浑身散发冷气的央蓝退出房间,以免死得如姬姑娘那般难堪。
“小姐,你还好吧?”小凤循着姬小井被扔出去的大概方向,终于在花坛中找到了四仰八叉栽在花丛中的女子,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扳正。
姬小井显然被摔傻了,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小凤一脸复杂的一点点把她头上胡乱插着的花叶摘掉:“小姐,你还活着嘛?”
“我倒是很想死一死!”姬小井毫无预兆的活了过来,扭头悲怆道,可惜,即便她跟凡人相差无几,终究不是人,以至于普通人不摔死也摔残的力道,她居然毫发无损!
小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人比她更清楚姬姑娘这段时日的努力,可……
“先扶我回去,洗个澡,我再好好想想,明天继续。”姬小井咬牙起身,纤纤柳腰咯吱咯吱响,撑着小凤扭了会儿腰,方才把柳腰挺直了。
小凤小心的搀扶着她,一脸欲哭无泪:“小姐,咱们先歇歇吧,何必这么拼命?”
明天还继续,明天央蓝大人不把她从半山腰丢到山脚才怪!
姬小井没心没肺的支开一排整齐亮晶晶的小白牙:“七王爷终归是因我而昏迷不醒,我哪怕是还他一命,也是应该的。”
想到洛桑平白替她受了那一击,她的心头就有盘旋不去的内疚。
洛桑失去花娘,是因他在跟花娘私定终身,约定白头偕老不离不弃后,又应下了联姻的婚事,以他后来表现出的一片痴情,想来他当时答应迎娶御水国公主是为形势所逼。
可背弃了誓言就是背弃了誓言,无论千般理由推脱,结果就此一个。
这是洛桑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承受的代价。
却不包括他为自己挡下的那一下!
入夜,姬小井房里的烛火早早的熄灭了,她今日确实太劳累了,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换做往日结束白天的行程后,她夜里还得挑灯读医术,有时是煎药。
小凤从灭灯的房里退出来,掩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下定决心般握了握拳,转身朝与自己房间相反的方向去了。
不多时,绕过廊腰缦回,假山小桥,来到这两月以来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洛桑的床前,央蓝盘膝而坐,身下全无依仗,整个人被一股无形之力托着悬空,缕缕奇异的蓝色流光在他身周流转,美轮美奂。
烛火轻微攒动了一下。
央蓝应声睁眼,清冽的眸子偏向关好的大门口。
小凤止步门前,铁了心举手敲门,这个时候那位大人定然还在七王爷房里,果不其然,她一下尚未落在门上,紧闭的大门便被人从里打开。
宝蓝色的身影携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凛冽冷意出现在门后:“何事?”
小凤一个哆嗦,话没出口,人先矮了一截,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了下去。
央蓝皱了皱俊眉,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凤久仰央蓝大人大名,三生有幸能留在山庄瞻仰国师大人与央蓝大人的风采,这段时日,小凤也深深见识到了央蓝大人与七王爷的深厚情谊!大人一心为七王爷着想,小凤深感钦佩。可小姐为七王爷付出了多少,大人可曾知晓?”
短短几句话说到最后,小凤已经带上了哭腔,她扬起头,谦卑而渴望的乞求着央蓝。
央蓝薄唇轻抿,眉心紧蹙,小凤正要继续开口,他却冷绝的关上了门。
小凤跪着前行了几步,终究无力挽回央蓝的心意,早年坊间的传闻,央蓝跟随大国师左右,降妖除魔,斩奸邪,卫正道,便以公正冷情闻名于世,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应该去求国师大人吗?
可,这件事央蓝大人不松口,小姐能放过自己么?
小凤无力的瘫坐在门口,一时间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姬姑娘年纪轻轻,又是不是什么习武身体结实的人,两个月来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夜以继日的忙碌,白日里强打起精神见人,这样下去迟早得拖垮身体。
另一边,在床上睡了一会儿的姬小井忽然灵光一现,精神抖擞的从被窝里坐起身:“不是仅剩一招,我还忘了还有一招可行。”
说着,她抬起胳膊,袖子滑落,露出半截白璧般光洁圆润的藕臂。
赌一把吧!
下一秒,撑着小凤不在,姬小井利落的扫起外套披在身上,迫不及待地下了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日常药物,银针,还有一套锋利的手术刀具。
她从中挑了一把异常锋利的小刀,映着月光寒光闪闪,姬小井肉疼的龇了龇牙,另一只手揉了揉抽搐的面部肌肉,轻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就是掉块肉而已,明天多吃点就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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