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从枕头内侧的床脚钻出来,纳闷的看着这女人半夜不睡觉,也不点灯,摸黑从堆满桌面的草药中嗅着味道配了几剂。
如此娴熟的手法俨然是一生行医用药的老大夫才能有的经验,可惜,这在奇灵果面前简直就是雕虫小技。
直到看到姬小井挽起整条胳膊上的袖子,撕下一条止血带,将胳膊勒紧,白泽终于意识到姬小井这半夜抽的风不对劲:“小井,你是在梦游吗?”
“嗯?”姬小井扭头望去,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围观,“白泽?你醒来的正好,今晚便宜你了。”
“什么意思?”说是便宜它,可她那口闪亮的小白牙怎么都让它觉得没好事。
“我要取一位药引,一会儿有残漏的血迹,麻烦你把它清理干净。”她说着,摊开裹着银针的棉布,纤纤玉指于针上一滑,落在其中一根粗细合适的银针上,捻起,凭着这段时日千锤百炼形成的直觉扎在自己胳膊上。
紧接着又是第二根,用作止血止痛之用。
她就在房内动刀,可不想到处留下血迹,吓坏了小凤那丫头。
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的白泽整只鼠毛都竖起来了:“姬小井,你这家伙发什么疯?”她之前不是最怕疼怕死的么?
“你才发疯!”姬小井甩手抓起把小刀甩过去,白泽屁股一扭,刀身将将贴着它的皮毛扎进棉被中,它却丝毫不以为意,忙不迭顺着桌椅板凳爬到姬小井面前的桌上。
“小井,你冷静一下,否则你清醒之后一定会后悔的。”
姬小井不理会它,第三根银针落好。
白泽又赶紧换种说法:“他的身体这段时间被你们照顾得比他醒着还健康,根本用不着吃这么大补的东西,你别浪费……”
说话间,姬小井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刀锋贴在了手臂上。
白泽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胡须抽抽,她真下得了手?
下一瞬,刀锋见了红,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猩红从白皙如玉的藕臂上溢出,顺着冰肌玉肤汩汩流淌到她事先摆好的白瓷大碗中。
白泽震惊之下,情不自禁的吞咽了一口唾液。
疼!
姬小井咬紧了下嘴唇,狠心用力往下一削,一块薄薄的肉片掉进了白瓷碗中,与此同时,她身后贴上来一堵结实的肉墙,对方如玉的大手抓牢了她血流不止的手臂,沉声道:“够了,傻丫头!”
“帝北流……”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后,姬小井颤了颤,随即叫喊起来,“你碰着我胳膊上的银针了!”
姬小井简直要疯,不外乎于神出鬼没的大国师在一个不该出现的时刻出现在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更在于她用来止血所下的针被他横插一脚,给碰歪了!
看着那欢快流淌的鲜血,姬小井由心的肉疼,哦,不,是真疼!
窗外,刷了红漆的木窗被人生生用力扣掉了一块。
比大国师晚了一步,央蓝也没有现身的必要了,步伐沉重的离开,迎面,白辰星似已在月桂树下等候多时,却只淡淡的道了一句:“央蓝哥哥,你这下知道她这两个月来都做了些什么了吧?”
“你们早就知道?”
白辰星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在两个月内医术精进势如破竹,若非阅历不足,几乎要赶上我。我只知道她每日施行在七王爷身上的手段,头天夜里都会在自己身上用上百十次。只是不知道,她已经黔驴技穷,被逼到割肉作药引的地步了,呵呵,她还真当自己是唐僧肉么?”
“在你们看来,是我逼她的?”
白辰星再次摇头:“是她自己在逼迫自己。我只是希望你明白,那笨女人没你想的那么糟。”
没他……想的那么糟么?
央蓝眸色深沉,没再将话题继续下去,与白辰星擦身而过,后者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摸出根冰糖葫芦衔在口中,舔食着往姬小井的房间去了。
往日花娘与洛桑两情相悦,央蓝正好跟大国师周游列国,行踪不定,期间少有通书信,那日接到洛桑的信件,信上隐约沾染了酒香,他便知道洛桑出事了。
果然,洛桑在信上给他讲述了与花娘的相遇相知相爱,幸福溢于言表。
言辞一转,皇帝突然将他召回,促膝夜谈,与他订下了一门亲事,或者说,早在他回来之前,这门亲事已被双方帝君定下,他若是不从,唯有抗旨私奔一条路可选,却会因之牵扯出两国战事。
洛桑,没得选。
苍星国七王爷迎娶御水国公主为正妃,两国欢庆,唯有当事人心伤,以花娘贞烈的性子,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定然不会答应做他的侧妃。
只是没想到她知晓此事后的反应竟如此激烈,不惜与洛桑同归于尽,甘愿在黄泉下做夫妻。
在外人看来,此举简直不可理喻,央蓝眼中的花娘同样罪无可恕。
外人又岂知,花娘为了与洛桑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又究竟付出过什么代价。
而后一番曲折,尘埃落定,洛桑安然苏醒,花娘咎由自取魂飞魄散,可姬小井却偏偏在此时顶着花娘的皮囊在洛桑眼前晃,能不招央蓝恨么?
姬小井的伤口并无大碍,凭着自身惊人的自愈能力,不多时已经结痂愈合,大国师摸了摸她的头,不知道做了什么,她头脑紧绷着的那条细线突然松弛,疲倦一涌而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大国师安置好她,站在她床头轻叹了口气,指尖一扬,烛火熄灭,他转身长袖一笼,收走了盛着她血肉的白瓷碗,看得白泽好一阵惋惜,它可一点便宜都没来得及占啊!
清晨,旭日和风,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药草香。
姬小井已经习惯了这些味道。
“醒了?”戏谑的童声响起,姬小井应声偏头,见白辰星翘着二郎腿,惬意的坐在桌前转着茶杯盖玩。
她对此已不觉意外,揉揉乱糟糟的头发坐起:“别告诉你就这里坐着瞻仰我的睡相一整夜?”
白辰星粉嫩的唇角一抽:“我看上去是有那种恶趣的人么?”
姬小井撸起袖子看了一眼恢复完好的胳膊,瘪了瘪嘴,什么都没说,白辰星过来,不由分说的抓起她的手腕,这个动作姬小井也很熟悉,虽心中有疑惑,仍是没有妨碍白辰星把脉。
“嗯,至少不走火入魔了。”他点点头,捋捋下巴,颇有长者气势的问,“还想放血么?”
姬小井转转眼珠子,不太明白的摇摇头。
他眼帘一压,极具威胁性的又接着问:“还想割肉么?”
这次姬小井是把头摇得飞快了,她怕自己表态慢了,对方就要亲自动手削她了。
“嗯!恭喜你,恢复良好,身心健康。”白辰星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姬小井的头顶,笑眯眯的转身出去了。
留下呆若木鸡的姬小井,毛骨悚然的搓搓手腕,摸摸头顶,这家伙,干嘛啊这是?
片刻后,姬小井就着小凤打好的清水洗漱穿戴,小凤风风火火从外面冲进来,惊喜万分的拉着她的袖子:“小姐小姐!醒了!”
“我是醒了啊,这有什么好强调的么?”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不正常似的。
“不是!”小凤呸呸吐了两口,“是七王爷醒了!”
姬小井的木梳啪的从手中跌落,反抓过小凤的手:“是真的?七王爷醒了?怎么醒的?”
没道理啊,她昨天的两个法子可都是半路失败了,难不成是经她两月悉心照料,感动上天,金石为开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碍于她两月的折磨,不堪重负,早醒早解脱。
“奴婢也不知道,反正七王爷突然就自己醒了,小姐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等等!”姬小井忙拉住她,粉黛未施的小脸上掠过心神不定的迟疑,两个月来她始终投身于想方设法唤醒洛桑的忙碌中,却不曾想过洛桑醒后,自己该说些什么。
“还等什么?小姐,七王爷醒来要见你,才差奴婢来请你。”小凤欣喜的捶了捶拳,想必也是在庆幸七王爷适时的苏醒,“大家都在七王爷那边等候你过去呢。”
“慢着!”姬小井再次拽住了小凤,透过丝薄的轻纱,她突然脸色一变,松开小凤的皓腕,连退几步,“你不是小凤!你是什么人?”
不!那不是人的脉象!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是小凤还能是谁?”小凤尴尬的呵呵笑着,“小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姬小井却不听她狡辩,翻手便将昨夜来不及收回的小手笼在了袖子里:“不巧,我最近连把脉的工夫已炉火纯青,小凤的脉象我睡着了都能辨别出来,你算哪根葱?顶着小凤的样貌就在我面前装蒜!”
“哼,倒是疏忽了这点!”小凤干笑的脸突然冷下来,开口竟是男人的声音。
妈的,谁给她家小凤换芯了?
“你……”姬小井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渐渐融化,一点点向她蠕动过来,她又惊又怕,小手哆嗦着割破了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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