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老叫花子大模大样地箕坐在高处的一块大石上,摆手对下面三人说道:“你们随便坐,当成自个家,别客气。”
这时从旁边窜出三只小虎崽儿和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花豹,争抢着钻入他怀中,亲昵地和老叫花子耳鬓厮磨。
侯六六吓得身子一颤,不敢再出声。心说当成自个家?我们家要是这副惨样,我早撒泡尿淹死自裁了,还会像你这样赖赖唧唧活着?
他快把胆汁吐干净了,此时用袖子小心地擦了下嘴,斜视了一眼老叫花子。
侯六六惊恐地盯着老花子怀中的老虎和花豹,生怕哪只突然窜出来咬自己一口。
冯凭运了半天气,才把因为恶心在胃中翻江蹈海折腾了好一阵子的食物和胃酸压了下去,幸好早饭吃的不多。
他开口说道:“真君,您这仙洞通风可不好,空气太污浊。”
老叫花子手抚怀中花豹脖子上鲜艳的棕毛,哼道:“魔障!魔障!物由心生,心外无物!看你的举止倒像个修行人,却还羁绊于身外诸境,差劲的很!差劲!”
冯凭听他说的也在理,但无论什么微言大义的话,经他口说出,总让人难以心服口服。
这么一个蓬头垢面、邋遢无比的人,在人面前实在很难有什么师道尊严。
不过冯凭拥有天眼通,他完全能看得出面前这位不修边幅的老者,法力之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
看来真不能以貌取人。
冯凭心想,当初真君受邀去洛都赴帝王宴,肯定不敢这副扮相吧。
冯凭和慕容杉四下看看,勉强找了处干净点儿的地方坐下。
侯六六倒爱干净起来,像老农一样蹲在地上打死也不坐。
冯凭审视着老叫花子,心中感慨:真人不露相啊!
老人家浑身上下破破烂烂,活脱脱一个乞丐相。
但冯凭透过祖窍天目,能清楚地看到这位老者积蓄在内的无上道渊,和通身散发出的丝丝向上蒸腾的灵光和真气。
冯凭心想,凭道力来讲,如果他不是北邙真君,那其他人更不可能了。
但既然是叫花子总得要饭吧?看这山中哪还有第二个人,这可找谁去要饭啊。
冯凭心中猜测,看老者这副打扮,也许正是要表现出那种桀骜不驯、傲世不群的狂士风范。
这时老叫花子发话道:“信我看过了,你来请我做随扈,我得先问问俸禄如何?跟着你能不能衣食无忧?吃香的喝辣的总该不成问题吧?”
冯凭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缓了缓神才答道:“当朝皇亲国戚的道门随扈,年禄两千石,合月俸四万钱。与朝中三品大员同禄。”
他心想这位山林大隐不至于这么俗吧,远离尘嚣的修行之士要银子有什么用?
现今的确各大门派都有一些道门高士,在削尖脑袋托关系找举荐,争相应聘藩王随扈。
但他们此举无非是想用皇族随扈的名头在江湖中扬威立万。
有些阴险的道师想法就更复杂了,往往是觊觎至高无上的权力,希望在道庭之外的庙堂也逐渐培养起势力,以备日后另作图谋。
银钱俸禄对他们来讲,根本没有吸引力。
不想今天这位老叫花子却是个例外,一开口便问这么俗的问题。
这时只听他说道:“你别给老叫花子整那些听不懂的,就这么说吧嗯,老花子给你打个比方。就那个,那个神尾山下偃师镇上翠花酒家有名的大盘鸡,二十个大钱一满盘,你这皇族随扈的月俸能买几盘?”
冯凭心说这老叫花子想是穷疯了,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他无可奈何,只得老老实实答道:“两千盘。”
老叫花子圆睁双目,大叫道:“两千盘!”
他猛一拍大腿站起身,风风火火地大踏步往洞外走。
一边走一边对冯凭喊道:“跟我来!”
他们三人不知这老头儿要干什么,只得跟在他后面出了洞。
还未出洞,老叫花子又回头问了一句:“一个月两千盘?”
冯凭点头道:“正是。”
老叫花子说道:“跟我来!”
一到洞外,三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侯六六有些陶醉地说道:“还是外面好。”
那老叫花子头也不回地向对面的一座山峰走去。
绕了几道山梁和数不清的沟沟壑壑,几人眼前突然一亮。
一片异常开阔的平坦地带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大片庄严肃穆的陵墓群。面积竟然难以想象的宽广,看样子足有万顷之阔。
陵墓群入口处有一个高大庄严的汉白玉牌楼,牌楼左右的巨大石柱上各镌着两行古篆体大字:“拱木敛魂眠诸圣,神驹过隙护帝陵”。
牌楼正上方高高顶部的巨石牌匾上,有四个蓝底白书的大篆:“邙山冢海”。
老叫花子在陵墓群中的石径间穿梭,空中时不时有巨翅龙鸟掠过,发出尖锐的嘎嘎鸣声。
它们时而俯冲而下,当看到老叫花子后,便又振翅重新飞回高空。
陵墓的石径上,时不时能看到虎豹兕象、狁猊胡狼穿行其间。
这些兽类都很悠闲从容,就像在闲庭信步一般来回溜达,丝毫没有想伤害几人的意思。
侯六六则又开始双腿打颤,浑身哆嗦起来。
看到这么一大片陵墓,冯凭脑中飞快地回忆,好象有那么点儿印象。
据古史记载,北邙山确实有这么一个陵墓群。
来到一处陵墓前,老叫花停住脚步,对冯凭喝道:“跪下!”
冯凭一愣,心说凭什么啊?
他看向陵墓前的一排石碑,整整齐齐一共五块。
却是先皇晋武帝的胞弟讳兆,武帝四个皇子讳景、讳宪、讳祗、讳遐,五墓共同合祭的五块合葬祝碑。
这五位亲王的爵位竟然都是城阳王!
冯凭一看是司马皇族的陵墓,心知古人的规矩没法回避,难免又要跪一跪了。
只听老叫花子说道:“既然你要请老叫花子做你的长卫随扈,我们就必须先立个约定,免得以后麻烦。”
冯凭奇怪道:“以后能有什么麻烦?老先生要立什么约定?”
老叫花子说道:“后生你听好了,在你面前的都是你的祖宗先辈。你在这里说过的话,若有任何欺诈,必遭天谴!现在老夫慢慢说,你仔细听好了!”
冯凭一抬手,说道:“您老请讲。”
老叫花子说道:“你要在这陵墓前发个毒誓。聘老花子之后,不得无缘由退聘,否则,必遭天谴!”
冯凭诧异道:“聘用个随扈还要这么武断?”
老叫花子叫道:“那是当然!你得看聘的是谁?我老人家可不是随便是个人说聘就聘,说辞就辞的。我道门中人向来规矩多,自古便是如此。师父如果看中哪个徒儿,必要先开坛盟誓,弟子须发誓对师父忠心无贰,道师才肯授符传诀。我虽不是你的师父,但这么抛家弃业跟在你身后,屁颠屁颠当狗腿子保着你,你要是哪天喜新厌旧把老夫蹬了可怎么办?我这一世英名不就毁在你小子手里了?这世上尽是些负心之人,你必须先发个毒誓,日后绝不能负了老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