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也许是她的朋友,也许是她的下属,又或许跟依偎着她的人表面上是朋友、暗地里是情敌。可是夏梦依旧流泪了。随着电影里人物的情绪变化而悲伤,即使周围的人对此熟视无睹,明显的只有她才是今晚的主角。
她却为了光影里的闪动而流泪,接着夏梦看见了影子一样的时天宇。这样的他白天隐匿在人群里,晚上埋首在光影里,如鸵鸟一样,像流沙一般。
然而夏梦看见了这样的时天宇。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没有为他人注视他的目光而感到不安:他在静止里流动。
事实上,恰恰相反,时天宇感到很安心,从来没有过的。正是那份安心带他走向她,又由于过于贪恋那份安心,不得不错过。
夏梦突然站起来走出去了,她身边的两个人同时站起来,也想跟她一起走出去,被她制止了。
时天宇跟着夏梦走了出来,边走边将手里的爆米花碎屑在身上还没有换掉的侍应生服上拼命的拍擦,又担心手上沾上的糖迹还在,拼命地双手合十着反复揉搓。
走出放映厅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街灯下的路人留下的背影和街灯一样寂寞、孤立,而时天宇与夏梦的影子渐渐靠近了,重叠在一起,又随即分开。
在这个过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时天宇到现在还讲不清楚,事实上,他宁愿沉默,即使这沉默会继续灼烧他的灵魂,撕扯他的**。
时天宇从未得到一个允许,去接触另外一个人,连他自己生理上的苦闷也是他自己解决掉的:他不需要任何人,从而,他也得忍受其他人不需要他而受到的折磨和煎熬,以至于产生生计上的问题。
可是当夏梦和他影子交连的时候,时天宇莫名的感动,甚于他自己给他自己带来的若干个高。潮的集合,并在此之上,凝伫于他。
时天宇时时觉得他自己就始终走在那一刻里:走不出,也不想走出:他不知道夏梦对他施了什么魔法,他还没有接近她,就早已经离不开她。
“那我怎么办呢?”时天宇对此莫名其妙,手足无措的自问道,而夏梦只是静静的望着他,走近他,亲吻着他的额头,再用双手护住他的后脑,吻住了他的嘴唇。
在那一刻,时天宇只有一个想法:“要是我如平时一样吝啬,没有买那一罐爆米花就好了。”他知道这很愚蠢,愚蠢到他只记得夏梦她的唇她的舌,却记不得时间是在流逝还是在停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夏梦的唇离开他的唇,目光冷冷地投向时天宇身后跟过来的两个人,松开护住他后脑的手,转身离去。
紧接着,时天宇身后的那一条影子给搅乱了,和其他两条影子绞成一团,随后一切都散开了,那两条影子迅速离去,追寻着夏梦的方向。
在经过路灯的时候,他们的影子越拖越长,覆盖住时天宇的身体:他一动不动,早已失去了知觉,后脑勺上的血,流淌出来,粘了一地。
夏梦后来常常会带不同的男人,左拥右抱,来到放映厅里,一次又一次故伎重施,一次又一次,时天宇被人打闷棍。然而他只有一次又一次地,跟在她身后,忘记一切,只有她是一切。
时天宇在上班的时候状态越来越恍惚,有一次还情不自禁地偷拿了客人放在桌上留给另外一个服务生的小费:因为他的时薪付了房租过后,就没有办法保证他能天天都去看午夜场。
时天宇因此被领班踢回了街上,甚至连个理由都不需要的,随后他的位置又被另一位在街头上徘徊的小弟慌不迭、感恩戴德地代替了。
一切都安静了。时天宇坐了下来。以往蹲在路牙子上喘口气时,他都不敢坐下来,以免弄脏侍应生服,因为他们只给了他一套,可是现在都无所谓了,他直接就坐下来了,在内心里感谢着他们最终没有扒掉他身上的工作服以自他解嘲。
时天宇上衣口袋里还有几支外烟,那是他平日收集客人在烟灰缸里留下的较长的烟蒂,他抽出了一支,放在鼻尖上嗅着:自从她吻过他过后,他就不再抽烟了。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头一次被捱了闷棍后的后遗症:那天时天宇被路人送到了就近的街头诊所,输了一小时的液,就自己拔掉针管,挣扎着起来了。
当时天宇再次回到街头,天已放白,街灯正好次第灭了:那一刻很神奇,他突然不想抽烟了,一闻到烟味就想呕吐。
比如现在。时天宇把烟丝揉碎了,细细地撒在地面上,淤积成薄薄的一层,很快被地上的积水濡湿了一小片。他突然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其实他并不知道他在哭什么,他只知道在那一刻他伤心得无以复加。
正在时天宇抽噎着反复抹眼泪的时候,眼底出现了一双红色高跟鞋,他强烈地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他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双腿,本来已经低下去的声音,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时天宇满心的委屈,不是委屈他被打,而是委屈在他以为他再没有机会、也见不到夏梦了。
就这样又不知道哭了多久,时天宇才隐隐地想起:“我来抱住的人是不是她我还不清楚呢!”于是他赶紧松开抱住夏梦双腿的双臂,在泪眼朦胧里赶紧抬头向上望去:是她,真的是她,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在开怀大笑中,时天宇听见周围聚拢起来的人群渐渐地散去,有人低声咕哝着:“真是个疯子,想女人想疯了!”
夏梦纹丝不动地依旧静静地看着时天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后转身离去,他在她抬脚欲走的时候,猛地又用双臂缠住她的双脚。
整个人又重新跪坐在地面上,这次时天宇既不敢哭,也不敢笑,心里只充满着满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