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应天皇城信阳宫
金黄色的座榻之上,皇上盘膝坐于案几面前,翻阅着如山的奏章,当看到青州府周哲达上报的密文奏章之时,双目微凝,而后看向窗外,此时农历二月已过,春的气息于这座皇城之中浓浓泛起,然他却觉得异常心寒。
“李盛,去宣太子觐见!”
“诺!”
青州府勤侯府草晖堂
青三元面沉如墨,堆坐于案几之后,两只手交叠于身前,直视前方,目光深沉而空洞。
“父亲——”青长贵心疼地唤着。
“你大哥快述职了吧?”
“嗯!姐夫也快了!”
“给他去信,让他回京之前回来一次,为父有话交待。”
“是!父亲——您?”
“无事,去忙吧!”
青长贵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一夜之间他觉得父亲老了许多,近日侯府事情不断,件件都不算是小事,而今次外界关于玥儿与颜儿的流言无疑是近年来的大事,稍有不甚便有可能令侯府万劫不复,此次前来原本是打算将此事告知父亲,可现在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青三元看着幺子远去,脑中却回想起长孙青玄朗唯独对自己说的话:“祖父,那一日,青平发出信号地同时,杏林也来了不速之客,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声音嘶哑,听不出具体,只说玄俊在他们的手上,若想他活命,玥儿就必须跟着离去,我不甘心,硬要跟去,对方却没有反对,只将母亲、云儿以及杏林之中的下人捆绑,可见他并不想伤及无辜;
到了金陵山破庙之外,那人便不见了踪影,我与玥儿才进入庙中,便起了大火,而后玥儿被烟熏的昏迷,不小心摔到了地窖入口上面的一角,传来了空空的声音,我与玄俊这才合力推走了佛像,带着玥儿钻了进去,逃得一命!而后玄俊告诉我,他之所以被人绑了,是因为三叔父说要带他去垂花阁,可他前脚刚进了垂花阁的大门,后脚便被人敲晕了,再醒来时已身处破庙,随即便看到了我与玥儿。祖父,此事我已经嘱托玄俊不可再对他人说起,可是这件事情即便不是三叔父亲手做的,也定然与之脱不了关系,孙儿不希望家宅不宁,所以这件事可以替父亲做主不多做计较,但孙儿想,此事必须要让祖父知晓,否则一旦哪日兄弟反目,还请祖父不要见怪!”
思及此,苍老的眉眼之间忧愁更重,平日里炯炯的双眼这一刻有了浑浊,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居然摸不透儿子们的心事;他一直在想,若自己有兄弟,是否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不论怎么想,得到的结论都是不会;究竟长富想要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他一度愤怒的想要问个清楚明白,狠狠教训一顿,可当人站在面前之时,忽然不那么愤怒了,即便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却发现这个儿子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有着一颗极其敏感的心,因而他只说:“长富,你要记得兄弟如手足,若是自己不能够很好的保护手与足,人生这条路要如何走下去?一个幸福的家,需要有人在外拼搏,需要有人守家,守家的并不是不重要,并不是没出息,更不是懦弱,而是因为家是一个人的根基,一个家的根基,根基稳了,这个家才会越来越昌盛,幸福才会长久。”
“青安,祖父可在?”
“在!郡君请!”
青颜的声音传入耳中,使他的思绪被打断,而后坐直身体,房门也在此时被打开。
“见过祖父!”她将以寒留在了门外,身子福了福。
“起来吧!休息的如何?身上的伤可还痛?怎么没多休息休息?”
“颜儿没事,只不过是些瘀伤,上了药也就差不多了。青平受了重伤,所以去看了眼,没想到还在睡着,脸色极为惨白。”
“青平!是所有护卫中身手最好的,能让他受此重伤,可见来人的准备有多充分。”他心中一痛,微垂着头,想着此次若不是青平的拼死相护,只怕就再也看不到面前的人儿了。
“祖父也不必担心,有云翳在,他不会有事,倒是大姐姐要怎么办?”
“玥儿?云大夫不是说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体并无大碍吗?难道还有别的伤处?”他怔住,心头一紧,若她真的有个什么,那么这个家就真的要面对兄弟反目了。
“大姐姐身体无碍!颜儿说的是外面的流言蜚语!”
“什么流言?”他皱眉,有了不好的预感。
“祖父,颜儿不得不说您在府中的地位岌岌可危了。现在不论府里,还是府外,都在说未来太子妃与贞渝郡君同时彻夜不归,回府之时两人衣衫不整,很是放荡!而这些居然还没有人与您说起吗?”她深觉难以置信。
嘭——
他怒拍桌案,满是皱纹的脸上迅速涨红,怒目圆睁,满面的悲切,如此惊人的一面,还是她首次所见,不由惊呆地看着,这件事情虽然令人气愤,可是再不济也只是大姐姐当不成太子妃,侯府于朝中丧失地位,以他的性子,虽然会不舒服,但也应该只是有些失落而已,如今这般盛怒究竟是因为什么?
“流言传了多久?居然连你也带上了吗?”
“祖父——”
“人言可畏,但祖父知道你必不会放在心上,倒是玥儿,唉!你无事时去杏林陪陪她,太子妃的位置即便没了也无碍,原本就不希望她嫁过去,毕竟伴君如伴虎,皇宫又是个牢笼。你告诉她,即便嫁不成太子,也不会让她老死家中,哪怕是家庙也没有她的位置,安心养伤便是。”
“祖父,您——”
“无事!下去吧!”
青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其内心藏了什么事情,可她也知道即便是问也必问不出什么,而根据他之前的反应,已经可以猜出必定与此次的事件有关,能让他这么在意的,很有可能是身边的人参与了这件事。
三伯父?思及此,她陡地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若真的是他,那么祖父的怒火与心痛就都可以理解了,只是为什么?就因为支持四皇子?可是大姐姐即便当了太子妃也碍不到什么啊!难不成他与京城鲁家联手?若真是如此,还真是小瞧了他的野心。
“以寒,给陈东传个消息,查一下这些流言的源头。”
“是!”
“先生最近怎么样?”
“听说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已经开始给学员们上课了。”
“那就好!告诉舅舅,这边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安心准备乡试,保护好先生就可以了。”
“是!小姐可是要去杏林吗?”
“不!回碧水榭,我需要写封信,安排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否则大姐姐的未来唉!希望到的及时吧!”她叹息着加快了脚步,丝毫没有想到,此事周哲达虽默许了保持沉默,却转眼之间给皇上写了封奏章,并连夜送到了京城,以密文的形式越过所有人放到了皇上的案前。
“参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快步走入信阳宫,直接叩首着。
“安儿,以后只有朕与你的时候,不必行如此大礼,起来吧!”
“是!多谢父皇!”
“找你来是想给你看看这个。”皇上说着将周哲达的密文递了过去。
王泰安恭敬接过,只看了一眼,便皱了皱眉,而后脸色铁青地又将密文还了回去:“父皇,儿臣不想换太子妃!”
“哦?说说你坚持的原因!”
“此次事件看似针对贞渝郡君和青玥,实际上主要针对的还是太子妃这个身份,而太子妃若没了儿臣,也不过是个女流之辈,究其根源是儿臣连累了她;再者儿臣见过她,可以说是儿臣亲选了她;父皇和母后也是喜欢她的,既如此,又何必在意那些流言呢!清者自清!”
“好一句清者自清。既然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朕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你要想好,她虽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人言可畏,这将会成为她一生的污点,娶了她,也将是你的污点,如若有一天你登上了皇位,想立她为后将会十分困难!”
“父皇放心,儿臣会将事情查清楚,办成铁案,堵住悠悠众口,为她洗刷冤屈!”
“好!朕等着那一天!”
“父皇,儿臣想亲自去一趟青州!”
“去吧!到了那儿,传朕口谕:安心养伤,东宫还等着她进来当女主人。”
“谢父皇!儿臣告退!”
王泰安领旨离去,那般样子竟像要飞起来一般,皇上不由疑惑了:他与那青玥真的有那般深厚的感情吗?
“皇上!”李盛走了进来。
“什么事?”
“四皇子派人送来了请罪折子!”
“放那儿吧!”
“诺!”李盛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将折子放在了旁边,后退着。
“他最近可还安分?”
“回圣上!探子回报,未曾出府半步。”他顿住。
“可有人探视?”他拿过了请罪折子,缓缓打开。
“不曾!”
“下去吧!”他看罢,将折子放回了原位,又继续批阅着奏章,好似从未翻阅过一般。
东宫
王泰安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随从便出了宫,马车才走到街道之上便听到了各种言论,无不是讨论未来太子妃彻夜不归一事,当中居然还提到了贞渝郡君,他皱了皱眉,吩咐车夫将赶的更快一些。
吁——
然马车还未出城,便停了下来,他不耐烦地打开车门,刚要训斥几句,迎面便见一人站在了路中央,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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