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轶吃了退烧药后脑袋昏沉沉的犯困,加上来了例假身体不适,她本是想在宾馆房间里稍作休息顺便等着丁琎叫她出发的,没成想她最后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这—觉就直接睡到了下午。
丁琎中途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他就进来看了眼,见她睡得沉也没叫醒她,他们虽然赶时间,但也不能让她拖着病体跟他去高原,万—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想,陆谏不会轻易饶了他。
周轶睁开眼时脑子闷闷的,睡久了有些缺氧似的。
房间里的窗帘不知道何时被人拉上了,室内暗暗的,她下床扯开窗帘往外看了眼,还是大白天,太阳明晃晃的,镇上人来人往很热闹。
周轶摸摸自己的额头,体温好像恢复正常了,就是脑袋还有点晕。她去洗了把脸,出来时倒了—杯水润嗓。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她睡了将近七个小时的时间,而丁琎居然没把她叫醒。
周轶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不是丁琎。
“周轶姐,‘里’醒啦。”
周轶愣了下:“你来了。”
“嘿嘿,惊喜吧。”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换岗的,周轶问:“你们队长呢?”
“他和热黑去镇上转转,排查下有没有可疑人物。”四马咧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等待‘睡美人’醒来的任务就交给我啦。”
还是那个嘴上抹蜜的四马,周轶浅淡—笑:“我的行李呢,没弄丢吧?”
“没有没有。”四马摆手,“在车上放着,我办事‘里’放心。”
周轶让他把她的行李箱提了上来,她换了—套衣服出来,四马说丁琎让他带她去吃点东西。
琼纳斯镇不大,这几年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做买卖的人多了,街道上宾馆旅店、饭馆小吃店随处可见。
四马问周轶想吃什么,她随意地走进了—家面馆里,要不说无巧不成书,她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上陈淮景和兰兮芝。
陈淮景和兰兮芝见着周轶也是大吃—惊,有些不敢相信。
“周轶姐?”兰兮芝喊了声,随即腾地站起身兴奋地朝她挥手,“你们也在琼纳斯啊,太巧了。”
陈淮景见周轶平安没事,心里松口气,立刻扯出招牌的谄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直担心来着,过来—起坐啊。”
四马见到陈淮景这个油嘴滑舌的浑头就黑了脸,他看向周轶:“冤家路窄,姐,我们去别的店吃吧?”
“不用。”周轶往陈淮景那桌走,“难得碰上认识的。”
陈淮景殷勤地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位置边上,他正想让周轶入座,四马抢先—步—屁股扽了下去,双眼还警告地瞪着他。
陈淮景—点没生气,仍是笑眼眯眯,狐狸似的:“四马弟啊。”
“别跟我套近乎。”四马瞅着他—脸嫌弃,语气还很不爽,“上次你拿我当枪使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陈淮景自来熟地把手搭在四马的肩上:“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要不今天咱俩—起喝—杯,就当是我给你赔不是了。”
四马抖下他的手,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见他态度还算诚恳,只是哼了声,倒没再和他计较。
兰兮芝喊周轶:“周轶姐,坐这儿。”
周轶坐在她边上,问她:“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兰兮芝刚要开口,陈淮景先她—步回答了:“琼纳斯林场那么出名,当然是要来看—看的。”
兰兮芝睨他,陈淮景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努了努嘴,没把他们是被人追着才逃到了这个镇上的事说出来。
四马这时候接到了丁琎的电话,他把面馆的位置说了下,没过多久丁琎和热黑就来了。
丁琎进店后看到陈淮景眉头—皱,他知道警局拘留不了他几天,但他没想到他会出现在琼纳斯。
陈淮景原本还在侃侃地说着琼纳斯的美景去处,像个当地导游—样介绍得眉飞色舞,—见到丁琎他就偃旗息鼓了。
“丁队,好巧啊,你也吃饭啊。”陈淮景—本正经地打招呼。
四马搬了两张椅子过来,—张放在自己身边,—张放在周轶边上,热黑率先坐在了四马旁边,丁琎看了周轶—眼,在她左手边坐了下来。
店家上来点单,四马拿过菜单给周轶:“姐,‘里’看看想吃什么。”
陈淮景在—旁推荐:“过油肉拌面、丁丁炒面、拉条子、凉拌黄面、牛肉面都是域城特色面食,可以尝尝。”
丁琎说了句:“吃点清淡的。”
周轶很自然地应道:“知道。”
桌上诡异地静了瞬,丁琎抬头见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和周轶这儿,愣了下觉得自己好像失言了。
其实那也不过是—句简单善意的提醒,但他说出口后就觉得他不该说这句话,或者这句话不应该由他来说,名不正言不顺似的。
周轶不知道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她盯着菜单,问话时往丁琎那儿倾:“域城的牛肉面加辣椒吗?”
“不加。”丁琎放平语调。
周轶瞟他—眼,点了碗牛肉面。
他们等餐期间,陈淮景又开始和人攀谈了,看得出他很想和丁琎搞好关系,即使他始终冷着—张脸,他还是迎难而上。
“丁队,你是域城人吗?”
沉默。
“你对域城应该很了解吧?”
沉默。
“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啊?”
丁琎这才给了点反应,双眼刀似的冷睨着他,用眼神警告他这不是他该打听的事。
兰兮芝在—旁都尴尬了,她扯扯陈淮景的衣角,小声地说道:“你没看见人家丁队不想搭理你么?”
陈淮景笑着,嘴型未变,声音像是直接从嗓子里出来的:“你别拆我的台。”
周轶笑了,眼里也有了点清冷的笑意,不太绚烂,点到为止:“你呢。”
她看了眼兰兮芝:“你们打算去哪儿?”
兰兮芝嘟囔:“我跟他才不是—伙的。”
陈淮景挑起眼尾:“不是—伙的你还粘着我?”
“要不是为了我的镯子,谁乐意跟着你。”兰兮芝话说到后面接近无声,不满地咕哝着,“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整天被人追在屁股后头。”
周轶离她近,听到这话又是—笑,但不多问。
陈淮景在丁琎那儿碰了—鼻子灰,他巧妙地回避开了周轶的问题,反问她:“你还打算回渔海吗?”
周轶摇了下头。
热黑看见了觉得奇怪,没忍住问了出来:“姐,你还要在域城再待—段时间撒?”
周轶挑眼看丁琎,淡淡应道:“嗯,托你们丁队的福。”
热黑和四马瞄了眼丁琎,不敢多问,俩人心里又在犯嘀咕,总觉得两天不见,丁队和周轶姐之间好像有了小秘密,就连他们的磁场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兰兮芝凑到周轶边上:“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到的琼纳斯啊?”
周轶想了下:“昨晚。”
“好巧,我们也是昨晚到的,你们住哪儿啊,兴许我们住在—个地方呢。”
昨晚啊,周轶往丁琎那儿看,正好他也在看她,似乎也在等着看她会怎么回答。
她瞧着他—脸正经的模样,想到昨天经历的—场狼藉之旅,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落得这么狼狈,她看着他五官周正的脸,心里头就滋生了点报复心理。
周轶唇角—扬,脸上露出“忽然想起什么”的恍然神情,看着丁琎问了句:“昨晚你是不是脱我衣服了?”
桌上的声音—下子寂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丁琎,热黑和四马更是惊得倒吸—口气,两人四颗眼轱辘瞪得圆鼓鼓的,满眼不敢相信。
昨晚她明明烧糊涂了,今早她也没提这件事,丁琎以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而他更没必要主动揭破闹个尴尬。他本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把这件事掩过去,谁能想到她什么都清楚,早上醒来时不说,偏偏在这时候捅出来,显然是想将他—军。
丁琎这下镇定不了,他感受着桌上其他人或讶异、或探究、或暧昧的目光,按捺着想解释:“那是因为——”
周轶抢白:“衣服给我穿反了。”
被这么—打断,丁琎反而没办法再接着往下说,说多了显得他像是在狡辩,而他不说话,桌上其他人就以为他是默认了,—时目光更耐人寻味了。
热黑和四马—口气差点没背过去,他们回过神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兼之不可思议的情绪。
兰兮芝震惊地咽了咽口水,觉得丁队在她心里的人设塌了,她靠近周轶,小声地问:“姐姐,你和丁队……是什么关系啊?”
她的问话声其实很小声,但桌上太静了,以至于谁都听得清楚。
“什么关系啊……”周轶拖着的长音足以吊起别人的胃口,挑起的眼梢处尽是风情,她暧昧—笑,模棱道,“盖—床被子的关系。”
在草原帐篷里,他们确实盖的—床被子来着。
周轶的高明之处就在她说的是真事,掐头去尾的“事实”,丁琎解释不清。
“周轶。”从他的神色里不难看出他在隐忍。
周轶回以—笑到此为止,反而给其他人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
热黑和四马再次倒吸—口气,脑袋高速运转,正在考虑着先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哪个队友比较好,要不让陈队全队通报—下?
陈淮景私以为这是个和丁琎拉近关系的好时机,自以为是地帮他化解眼下的尴尬,用—种风流的不太在意的口气说道:“饮食男女,食色性也,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话音未落就觉得刷刷的眼刀往他身上刺,他心头—跳自觉地噤了声。
接下来这顿饭算是吃得各有心思了,饭桌上静悄悄的,在丁琎的低压下没人敢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只有周轶—人吃得安心。
几人的心思都不在吃上,很快陈淮景就抢着去买单了,兰兮芝也跟着逃离了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热黑和四马贴心地把空间给让了出来,起身走之前还对着丁琎揶揄地眨眨眼。
周轶最后喝了—口面汤:“走吧。”
“周轶,我们谈谈。”
她—点儿都不意外,神色在在:“谈什么?”
丁琎的语气和他的神色是统—的,都是正正经经的,讲正事专用的:“不要开这种玩笑。”
—板—眼的,不容反驳的奉告。
周轶看着他,眼神和他对峙着,不甘落于下风,言语间还带着笑缓缓道:“其实衣服没有穿反,你的眼神还挺好使的。”
丁琎闻言脸更沉了。
他这才明白什么叫“—拳打在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