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轶再次醒来时正值清晨,天色将亮未亮,天地间是混沌未开的朦胧。
她脑袋昏沉沉的,胀痛的感觉像是有人拿棒槌对着她的太阳穴在捶打,这一夜她像是失去了记忆一样,脑子一片空白。
“醒了?”
周轶反应了会儿才转过头,丁琎就挨着她坐,刚刚她也是靠在他身上的。
“你……”周轶喉咙刺痛,声音哑得像是被割破了声带,她低头咳了咳。
她的感官开始觉醒,先是听到一阵很大的发动机的声音,随后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艘船上,身体一直处在颠簸状态中,她抬眼一看才发现周围都是草垛子,她和丁琎正坐在草垛的中央。
周轶揉揉额角,对此时的状况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哑着嗓子问:“怎么回事?”
丁琎见她醒了,往边上挪了挪,低头看她:“你昨晚发烧了。”
周轶摸摸自己的额头,是有点烫。
“现在呢。”她拨下头发上的草屑睨着他,“又是怎么回事?”
丁琎有一答一,十分有耐心:“路上碰到了一辆从牧场过来的货车,他们正好要去琼纳斯镇。”
丁琎在路边拦下这辆货车后上前询问了一番,司机师傅见他背着个生病的姑娘二话不说就答应送他们去镇上,可货车座位有限,丁琎总不好因为他们而把副驾驶座上的牧民挤下车,所以当司机问他介不介意坐后车厢时,他没有犹豫就背着周轶坐上来了。
周轶望着周围半米高的草垛神色莫名,声音里也不辨喜乐:“我还是第一次搭这样的顺风车。”
来域城后她真的是有太多意想不到的初体验了。
周轶别过头咳了几声,脑袋随着她咳嗽抽痛着。
丁琎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这是司机给的。
周轶接过,润了润嗓子后觉得好受了些。
“坚持下,快到了。”丁琎说。
因为生病,周轶神色恹恹,看起来比平时更生人勿近了,她撩开头发,把裹紧的军大衣扯开来透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t恤,上手摸了摸,干了。
丁琎余光看到她的动作,心里头莫名一紧,在她转头看过来时更是破天荒地有点紧张。
周轶的眼尾上挑,脸上有种病态的美,眄着丁琎说:“三天?”
“……”刚有点力气就得理不饶人,丁琎觉得她还是睡着的时候好相处些,他别开目光,暗自松口气,劝她,“你再休息会儿。”
货车在路上驶了近一个小时后就到了琼纳斯镇,大清早的镇上还很安静,外面也不见什么人在走动。
丁琎和周轶下了车,司机还热心地告诉他们最近的诊所在哪儿。
告别了司机,丁琎打算带着周轶去诊所让医生给看看,她觉得麻烦,再者说这么一大早诊所的人指不定还没上班,就和他说买点退烧药吃了就行。
她一脸疲惫,丁琎也不想再折腾她,他在附近找了家宾馆开了间房让她进去休息。
时间尚早,药店也还没开,丁琎问宾馆的老板要了两颗退烧药,打包了一份粥回到房间。
周轶正拿宾馆里的座机不知在和谁说着话,听到开门声后只是瞟了他一眼也不避讳,仍是平静地往下说:“我好好的,没出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在域城多待一阵子。”
那头陆美美很是费解:“周轶,你怎么回事啊,昨天还说今天就回来,今天又说要留下,你倒是给我个准啊,这一天天的我提心吊胆的睡都睡不好,生怕你出什么事了。”
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真没事啊?”
“嗯。”
“那你怎么突然想留下来了。”
周轶倚着电视柜,语气淡淡的:“没什么,就是想留下来找找灵感,你不是一直催着我办画展么。”
“真的?”
“嗯。”
陆美美还是不怎么相信:“周轶,你不会在那儿有男人了吧?”
周轶抬眼,丁琎背对着她正在烧水。
她一笑:“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陆美美惊叹出声:“真的啊?域城纯爷们儿,行走的荷尔蒙?”
周轶只是噙着笑,任她猜测也不解释。
“说真的,周轶,你悠着点,玩归玩,别太出格啊。”陆美美突然正色道,“李斐然这边就够让我头疼了。”
周轶见她信以为真了,收起笑应她:“嗯。”
“还有……”陆美美顿了下,“周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本来告诉他你明天就回来了,现在怎么说啊?”
周振国可不会这么关切地询问她,他肯定是下命令似的让她赶紧回去收拾烂摊子,别给周家丢人。
他也不只有她一个女儿,也不需要她承欢膝下,周晞不比她,从小到大都是贴心的小棉袄。
周轶冷笑:“你就告诉他我去找陆谏了。”
丁琎正拎着水壶往杯子里倒水,听到“陆谏”这个名字时眼神闪了下。
“你说你去找——”陆美美倒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道,“你和他不是一向关系不好么,怎么突然要去找他?”
“没什么。”周轶不想多说,她揉揉额角,脑袋的胀痛感一直存在着,“他要是问,你就这么说。”
陆美美不多问,长叹一口气:“周总一定会很生气。”
周轶冷哼。
挂了电话,周轶咳了两声。
丁琎这才出声喊她:“过来喝点粥。”
周轶走过去,她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点垫垫肚子。
这时丁琎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出门接电话前还提醒了她一句:“水还有点烫,等会儿把药吃了。”
电话是陈队打来的,丁琎走出房间后才接通。
陈峻峰直接问:“你现在安全吗?”
“嗯。”
“那姑娘……”
“在我这儿。”
陈峻峰语气严肃:“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斯坦国政府也牵涉在其中了。”
“但是斯坦国政府是否和virus勾结在了一起现在还不能断定。”
“哦?”
丁琎把这两天碰上的事扼要地说了下:“我现在怀疑他们可能不是一个阵营的。”
陈峻峰听了丁琎的一番话静默沉思了会儿才说:“virus几次三番在斯坦国国内制造恐怖.袭击,斯坦国政府对此也是大为头痛,现在他们国内乱成了一锅粥,难保有些人会有异心。”
“嗯。”
“不管这两拨人是不是一伙的,他们都想带走那姑娘,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陈峻峰话里满是困惑不解,这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好些天了,他也查过周轶这姑娘的人际关系,并没有发现谁是和斯坦国有关系的。
丁琎抿直嘴,神色凝重:“陈队。”
“怎么?”
丁琎默了下,最后还是没把陆谏的事说出来。
“virus还有部分势力在域城潜伏,上次在古木里尔他们就是想制造暴.乱。”
陈峻峰接道:“这个我清楚,我已经向上汇报了情况,接下来会在全域各地加强安保工作,确保这样的事不会再次发生。”
“嗯。”
“这些个恐怖.分子到处逃窜,也不知道是躲在哪个旮旯里,等文件下来,我会让‘雪豹’出动,犯我国者,必诛。”陈峻峰字字落地有声。
丁琎眼里闪过锋芒,是狭着血气的。
陈峻峰问:“需不需要我多派几个人给你?”
“不用,人多了反而目标大。”丁琎说,“我让热黑和四马来琼纳斯镇找我。”
“好,交流团那边我会再叫人跟着。”
“嗯。”
和陈队通完电话,丁琎又给热黑打了电话,让他们交接完工作后就来镇上找他。
交代完一切,丁琎又倚在墙上站了会儿,他眼底各种情绪轮番上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沉冷似铁。
这时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丁琎回过头就对上了周轶的眼睛。
他站好,问道:“药吃了?”
“嗯。”周轶一手放在门把上,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他,“丁队长。”
丁琎见她站在门边神色有异,又听到这个称呼,立即问:“有事儿?”
“我来亲戚了。”
“嗯?”
周轶面无表情地解释:“月经。”
“……”
“劳烦你给我买一包卫生棉。”
丁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他别开头握拳在嘴边虚咳一声:“在房间里等着。”
周轶看着他的离开的背影,唇角扬了扬。
丁琎去了宾馆边上的便利店里,对着一排的女性用品感到头痛,这还是他开天劈地头一回给女人买这东西,他把一包卫生棉拿在手上时比他第一次拿枪还烫手。
结了账,他立刻回到宾馆,刚敲了两下门,周轶就开门了。
丁琎走进去,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尽管他刻意保持着一种淡定的神态,但周轶还是察觉出了他不太自在。
她接过袋子时没忍住笑了一声。
丁琎莫名地看着她。
周轶说:“让一个特战队队长去给我买这个,有点大材小用了。”
丁琎听出了她的揶揄,还是绷着脸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换作是“雪豹”的队员们见到他这表情早就乖乖立正站好,不敢再招惹他了。
可是周轶浑不怕他,她眼一挑:“不用不好意思,陆谏也做过这样的事。”
丁琎恍了下神,情绪又复杂了。
周轶进了洗手间,她的例假向来不太准时,她也没想到它会突然到访,女人在月经期间抵抗力会下降,也难怪她昨天淋了一场雨就发烧了。
她从洗手间出来时,房间里没人,开门一看,丁琎就站在门外,仍是靠着墙一副沉思的模样,听到动静他微微偏头看她。
周轶问:“要走了?”
“没有。”丁琎回她,“等热黑和四马过来。”
“那你站在外面干嘛?”
周轶眉头微微蹙着,她是确实对他的行为感到奇怪的。
明明她不是个愚笨的人,丁琎正色道:“周轶,我是个男人。”
周轶靠着门,听到他这话眸波微澜,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一路他们共处一室的情况也不少,说起来周轶确实对他没有什么男女之防,倒不是因为她不把他当男人,而是身份先行了,一开始她以为他是个警察,后来知道了他是军人,这两个身份都让她潜意识里认为他是安全的,再加上这几天的相处,她就不觉得他是个会为非作歹的登徒子。
现在他这么说——周轶略感趣味,抬眼看着他,半是暧昧地说:“丁队长,你是在暗示我?可惜……”
她拖着长音,眼神挑逗:“时机好像不太对啊。”
丁琎绷着的脸一瞬间有了裂痕,他在心里叹口气,不打算再和她讲道理,半妥协道:“去睡一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