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林家这边儿的院子里就丁零当啷的,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那些个丫头婆子最爱看热闹不过的人,一时之间都围过来看了。
只见院子里堆满了箱笼,一个个都打开了,金碧辉煌的。
林涣正在指挥丫头们把箱笼里的东西挑出来挨个看过。
有平日里走得近的婆子便进来问:“哎哟,这是怎么呢?堆了这么老些东西。”
林涣便说:“妈妈见谅,我们搬过来好些天了,起初只把那些家常用的东西收拾了一遍,剩下的都一股脑塞库房里头了,还没怎么收拾过,这不,趁着天气好,人也得了闲,干脆把东西都弄出来收拾收拾。”
这婆子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啧啧称奇:“要不怎么说是林家呢,这老些东西,只怕一辈子都使不完!”
她径自去了,旁人问起便夸张地说起林家的富有。
有人不信:“才刚林姑娘来的时候你们就说林家富着,我瞧他们家里行事也就一般,比咱们家还不如呢!”
婆子骂道:“富不富的难道还给你放面前不成?自个长了眼睛出气的?那边儿正收拾箱笼,不信你去看看就是了!”
一时之间林家人来人往的。
他们住在贾母院子后头,贾家的下人往他们那边儿去一大半都得经过贾母的院子,这么清早的来去这么多人,贾母那里早发觉了。
贾母正叫人在跟前坐着说话喝茶,听见动静就问:“这是弄什么呢,这么热闹。”
鸳鸯说:“林姑娘他们正收拾院子呢!”
贾母歪在榻上:“他们小孩儿家家的,哪里懂什么收拾院子。”
鸳鸯:“可不是呢,我听人说那边院子里人仰马翻的,东西都大喇喇摆在地上,正一件件地往外头翻呢。”
贾母听了皱眉。
鸳鸯看贾母对此有几分兴趣,忙捧着说:“想来林姑娘他们也不懂这些,要说收拾院子,还得是老太太拿手的东西。”
贾母心中熨帖:“可不是么,我原先做姑娘的时候,自个儿院子叫我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哪个见了不说好?”
鸳鸯:“既这么着,老太太何不给林姑娘他们开开眼,叫他们看看怎么收拾院子的?”
老太太正无聊呢,听了这话倒是颇为意动。
只是她向来矜持,坐了一会儿没动。
又听了一会儿动静,她坐不住了:“我也好久没出院子了,走,去林丫头那里逛一逛!”
老太太亲自登门,惊了一院子的人。
林涣和黛玉亲自把她奉上上座,说:“老太太怎么亲自来了,我们这里乱糟糟的,反倒怠慢了老太太。”
贾母因说:“我怕你们小孩儿家家的不会收拾东西,放着白糟蹋了,有心来指点你们两句。”
林涣一喜:“早说我就不自个儿收拾了,这一大早,他们就念叨上了,我只听见什么盆啊屏啊,纱啊布的,听得我脑袋都大了,又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好胡乱堆在一块儿。”
贾母说:“你人小,有些纱、布的,难免认不清。”
她想了想说:“像我和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你们曾外祖母教我认那些布匹什么的,也废了好大鼻子的劲儿,我还是有些天赋在的,认得的东西是姐妹里最多的,且还记得快些。”
林黛玉忙说:“我们一向蠢笨,哪里配和老太太比较呢?只求老太太随手指点指点我们罢!”
她故意说:“原先哥哥只一味儿地说让他来,我只管坐着,谁知道他弄了这么大一摊子出来,院子里头都摆满了,我平日里睡觉的床帐都拆下来了,结果他弄了一半弄成个四不像,又装不回去了,把我院里的丫头们指挥得团团转,这会儿可好了,晚上我连睡觉的地儿都没了。”
她轻轻抱怨着,惹得林涣连忙告饶:“好妹妹,我知道错了,往后再也不敢了。”
他又扭头看向老太太:“索性老太太也在,听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最懂这些,求老太太指点指点我们罢!”
谁还不爱听点好听的话呢?
贾母当即说:“你只管放心,我保证给你收拾出来!”
她有心显摆,干脆叫橙繁把库房账册拿出来,挨个看过,挑拣出来几样东西,俱是女孩儿家常用的。
“这几样略沉稳些,适合放书房里头。”
“茜素红如今你用不上,等过些日子你出了孝就能用了。”
……
她连连说了十多分钟。
林涣都惊了,他本想着不过是给王夫人下个套,谁知道贾母还以为他是真要收拾院子,给他讲了半天院子里该怎么搭配。
关键说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的。
他悄悄问直播间:“老太太这人设……?”
【心上人:老太太这人设还真没啥问题……】
【心态崩了:我记得有人曾经说凤辣子,说她是曹老笔下“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的,她自己还常说,你们贾家这么点子东西,王家地缝里扫一扫就尽够了。】
【心态崩了:就这么样的凤辣子,见过了多少世面的,在贾母嘴里都是丢下扫帚弄粑儿的人。】
【我好困啊:贾母读过书,还能对戏剧、话本子里的东西说的头头是道的,咋说呢,她一直是个精致的享乐主义吧。】
直播间迅速给他分析,是啊,贾母可不就是个享乐人生吗?
原先她在这府里,是从重孙媳妇做起来的,管着这么大一摊子的事儿,比如今凤姐儿管的还多,提起什么东西都能说上两句,她“生来就是为了享福的”。
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时候,那几章里几乎是她的高光人设,一点儿一点儿地展示出来自己所经历过的繁华。
就是说话的方式有点让人不适,有种凡尔赛的感觉。
如今她随口说一说这院里如何收拾,就能叫人醍醐灌顶。
林涣听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见贾母已经叫人把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说:“我近来总看人家拿个小瓶子小盆儿装花插在里头,特别好看的景儿,我昨儿带着兰儿他们出去的时候收了个瓶子,这样的瓶儿在我院里一准多着呢,只是颜色不大好配,还请老太太指点。”
贾母点头。
林涣倒也没真的这么傻咧咧地只拿一个瓶子出来,不然岂不是太明显了?
他叫人把瓶子塞进那些古董箱子里,一股脑儿地放贾母跟前了。
贾母身边眼睛厉害的人多着呢!
他不信有人看不出。
果然,那些古董拿出来的时候还好些,等到这瓶子的时候,鸳鸯脸都绿了。
只是这会儿人多,她便掩下了不吱声。
等贾母帮他们俩收拾好了院子,鸳鸯才悄悄儿跟她说:“……我看着那瓶子,和咱们远了点,可模样制式十分眼熟,便留心打量了两番,果真和咱们的一模一样!”
贾母沉吟:“那瓶子果然是真的?”
鸳鸯点头。
“你去咱们库房里找一找。”
鸳鸯早拿了他们这里的账本子出来对照。
果然看见了上头的“汝窑美女觚”,顿时心里一咯噔。
她年纪还小,藏不住心思,勉强的表情就露了出来。
贾母忙说:“怎么样了?”
“老太太您自己瞧吧!”鸳鸯沉默以后说,“这账本子上写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她说:“原先东西是在咱们库里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后头添了一笔,说的是前段时间这美人觚叫人碰坏了,老太太您就打发我们把那些个坏了损了的都清理了。”
可如今看着那瓶子,哪里有什么损坏的?
贾母做惯了媳妇儿,自然对这大家族的事儿一清二楚。
她黑着脸说:“你去请个对古董之类的懂行些的人进来辨一下,省得咱们错怪了好人!”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
果然,鸳鸯去了许久,悄悄带了个人进来。
这不正是石呆子又是谁?
他得了林涣的信儿,故意在古玩一条街等着,果然有人来找古董商,他顺势就进来了。
贾母还说:“你不要紧张。我只叫你辨认一下。”
她叫人抬出一大箱子东西:“”这些东西是真是假,还请你辩驳一二。”
于古董鉴定上,石呆子还是有一手的,只见他仔仔细细将每一件都看过,末了将东西分做三堆,给贾母分析说。
“这一小堆是全然的真品,中间这一部分是半真半假的赝品,旁边就是全假的赝品了。”
鸳鸯忍不住问:“这赝品还有半真半假的?”
石呆子于这一行上还是颇有些专业的:“您不懂,像我们古董这一行碰见的多一些,这您要知道,商时期的青铜器和前朝的青铜器总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古董,年份不同,自然价格也相差十倍百倍。”
他说:“有一些不要脸的古董商人,常常以次充好,用那些仿得特别真的一样的古董拿出来忽悠人买。”
言至于此,贾母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脸都黑透了。
等送走了石呆子,鸳鸯悄悄摸回上院,立马感觉到了院子里寂静无声而又压抑的气氛。
贾母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原是都看着我老眼昏花了!所以一个个的敢背着我欺上瞒下了!”
鸳鸯不吱声。
贾母想起她这里库房的东西原先都是赖大家的看管着,这会儿自然也是要找赖大家的。
因此,她怒气冲冲:“去,把赖大家的叫进来,一点儿风声也不许透给她!若是有多嘴多舌的,我连你们的舌根子一起拔了!”
没多久,赖大家的就满面春风地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困得直打瞌睡,只写了这么点,晚上还有。感谢在2021-08-2920:46:11~2021-08-3008:2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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