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欢晚会后就是紧张的期末复习,再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人人都忙得像陀螺一样。在忙碌中很多事情也被自动化地忽略,那些精精怪怪的小情绪没再发生。许珊瑚和陈嘉南依旧如往常般上学和回家,只是沉默的时间多了;杜重和陆展妍依旧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是也熟络了许多;宋鸣琦后来也真的去找过许珊瑚好几次,她进退有度相处得倒也算和睦。
很快期末考试就到了,近几个月来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许珊瑚在答题的时候只觉得天灵盖都被打开了,一路写下去畅通无阻。
最后放假那天向青山很“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下学期就毕业了过年别光顾着数压岁钱,要好好复习,你们大部分人都还是很有希望上一中的,另外还要珍惜和同学之间相处的机会BALABALA……结果他一讲完杜重就带头嘶吼了一句“同志们明年(指农历新年)见啊!”说完还特不要脸地抛了个飞吻。
向青山哭笑不得地瞪他:“还明年!他们再看到你人生都要枯萎了!”
台下一片嘻嘻哈哈。
白驹过隙后,新年就到了,爷爷奶奶也从乡下回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三十一早许珊瑚就被妈妈从被子里扯出来吃团圆饭,满桌子的菜她却吃得食不知味,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年好像没了意思,唯一的期盼也就只有压岁钱了。
她肚子不饿,草草地吃了半碗,跟长辈道了祝福语就滚去电暖炉边窝着了。
“这孩子,过年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妈妈的批判在身后响起。
“你随她去吧,现在的小孩儿都只想着红包了,哪儿像我们当年啊,就盼着过年能吃块好肉……”
“是啊是啊,时代在发展嘛。”
爷爷奶奶叹息着忆起了“当年”。
一整天都找不到事儿做,许珊瑚想去小区外溜达一圈。街上没有人,商铺也基本都关了门,冷冷清清的。她合着手呵了口气,觉得百无聊赖,走了两步就又回去了。
在门口遇到了正要下楼梯倒垃圾的陈嘉南,许珊瑚朝他笑了笑说:“早啊。”
“早。”大过年的对方的语气竟比街上的景色还清冷。
她吐了吐舌头又想起了什么,回身跟着他一块儿往下走。
“陈嘉南,咱俩去买点儿烟花吧。”她和他并排走,脚步优哉游哉。
陈嘉南侧身看他一眼,问:“叔叔阿姨没买过吗?”
“他们买的大的,而且我现在很无聊……”
这才是真话吧。他翻了翻白眼说:“那走吧,不过这附近是没得买了,得走远一点。”
“好啊好啊。”许珊瑚蹦了两下,直接跳过最后两节台阶。
他们走了两条街才看到一家商店,谢天谢地,有花炮卖。许珊瑚抓了一大把小时候爱玩的花炮,塞了满满一袋子放在柜台上,一掏衣兜才发现出门没带钱,正汗颜的时候身后人开了口:“老板,多少钱?”
“42块。”
陈嘉南递过去一张绿色钞票。
“找你8块。来,拿好了,小帅哥。”老板笑眯眯地看他们俩。
许珊瑚主动提起袋子往外走,陈嘉南双手插裤袋也没说什么。
似乎已经习惯了沉默,到家的时候她举了举手中的袋子说:“那我先放着,晚上找你。”
“好。”
进门的时候妈妈问她干什么去了,她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说:“买东西。”
晚上守岁的时候班级群里开始不停刷屏——
某男A:今晚一定坚守阵地绝不倒下!
某女A:就你这天天睡的人啊?悬。
某女B:我们今晚一起吧,大家一起多有感觉啊。
萧湘:一起干啥!!!有啥感觉?
某男A:跨年嘞,小湘子你太邪恶了!
萧湘:我说什么了吗……小湘子也是你喊的?!
某女C:有人看今晚的春晚吗?
某男A:小湘子小湘子小湘子……
某男B:那有啥好看的,重哥,待会儿去环球通宵啊
萧湘:喵了个咪的陈毅明我要给你上酷刑!
杜重:不去,老子有事
某男A:来吧来吧,来鞭打我吧,让辣椒水老虎凳来得更猛烈些吧!
某女A、B、C:咦,陈毅明你好恶心
萧湘:死变态
某男B:杜重您真如许珊瑚所说,原来是这么见色忘义的吗……陈毅明你死远点儿!
杜重:我乐意
……
许珊瑚按了按额角,关掉窗口准备拿手机发短信。编辑了“新年快乐”然后群发,她把通讯录里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姜茜等人都勾选上,只在看到排名靠前的“陈嘉南”时顿了顿,许珊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发给他。
反正待会儿就看到了,当面说好了。她想。
说曹操曹操到。妈妈开了门笑着说:“是小南啊,来来来进来。”
“阿姨新年好,我……”
“啊,妈妈妈,他不用进来了,咱俩要去天台放花炮。”许珊瑚汲着拖鞋就冲到了玄关。
“那也好啊,欸,那顺便把你爸买的那些大家伙也搬去放了吧,好看。”
“那你们也上去吗?”
“你们小年轻玩的东西我们去什么啊,从家里的窗户就能看到啊,我可懒得爬那么高……”妈妈笑得意味深长,一边又让陈嘉南进来,对着客厅喊,“她爸啊,你把那几筒烟花给珊珊和小南搬上去吧。”
“你们俩行吗?别弄伤自己了啊。”许爸爸帮忙把烟花搬到了楼上,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当然行!我从小玩炮仗玩到大的啊。”
“你还好意思说,闺女没个闺女的样子……”爸爸斜睨一眼许珊瑚,又对陈嘉南说,“小南啊,你们俩小心着点儿啊,珊珊她疯,你帮叔叔多看着点儿她。”
“知道了,叔叔放心吧。”陈嘉南接过许爸爸手中的打火机。
“切,怎么说我也比陈嘉南多吃两个月的饭,你和妈怎么总把我当他妹妹看的啊?”在一旁翻花炮的女生不满道。
许爸爸扶额:“大有什么用,你要是有小南一半儿省心那我跟你妈得乐成什么样啊,”他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儿吧,注意火就是了,我走啦。”
“哦。”
待爸爸走后,许珊瑚望着黑夜感叹:“唉,你说你怎么从小就这么招我爸妈喜欢啊?”转念又想到妈妈常说的话,她小声嘀咕,“难不成真把他当成女婿啦?”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放烟花吧,呵呵……”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好像最近总时不时对陈嘉南冒出“非分之想”。
跨年的晚上夜空很亮,已经有一些人开始放烟花了,绚丽缤纷的光点或起或落,在达到顶峰时绽开出一朵五色花,然后又消失殆尽。
“许珊瑚你过来。”陈嘉南忽然喊她。
“啊?”她走过去看他站在那筒烟花面前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你待会儿站远一点。”他嘱咐她往后退,自己拿了打火机点燃导火线。
其实那种大型烟花的导火线燃烧时间都比较长,不会马上就放出来,但是当陈嘉南点完火后许珊瑚还是下意识地扯着他的衣服往远处跑。他愣了愣,忽然觉得有些开心,她到底也还是在乎自己的。
陈嘉南不记得这是多少次和许珊瑚一起放烟花了,小时候有大人陪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他看着身边女孩儿笑着的侧脸,在火花的映衬下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许珊瑚总是和自己同进同出,他经常觉得他们会这样一辈子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得到对方。
但现在又好像不同了,她说他们永远是好朋友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抵触的,莫明地就讨厌这句话。他那时才发现他们之间开始有了道无形的槛,她注意不到,所以只能他自己率先迈过去。
陈嘉南不知道迈过去之后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色,但他隐隐觉得,不会比这漫天的烟火要差。
天台上新升起的火花像条彩色的尾巴直冲上黑夜里的云霄,它们发出缓慢而响亮的声音,它们如勃发的生命在黑暗中跳动着年轻的脉搏,纵然会落下会幻灭,也是来过这人世间,看过这芸芸众生。
愿那时看烟花的人,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