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殿。
花草清香的香薰袅袅升起,若有似无的香线盘旋而上。
素宜给丽妃上了茶,便站到了苏贵仪身后。
丽妃淡然的扫视了一圈章台殿的布置,兴味索然,便又看向自己精致的护甲。
苏贵仪端坐着,也并不开口,只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半晌,丽妃忽的轻笑了一声:“苏妹妹如今倒是好涵养,比之从前出息了不少。”
她看着苏贵仪一副清丽美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眸中闪过几分厌恶。
苏贵仪只淡淡一笑,再没了曾经那副软弱的样子,“丽姐姐谬赞了,比起姐姐,妹妹要学得还很多。”
她坦然的跟丽妃对视,“丽姐姐不会无缘无故来跟妹妹表演姐妹情深吧,不知可是有什么事?”
丽妃眼波流转,“本宫来自然是有好事与妹妹商量。”
苏贵仪定定的看向她。
一个时辰后,丽妃从章台殿回了碧鸾宫。
前脚丽妃刚走,后脚苏贵仪便让人关了宫门,“从今日起到皇上回宫,任何人不许开宫门,不得随意进出,都老老实实给我在屋里呆着。”
红漆的大门嘎吱一声被关上,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皇上和太子刚走,伊雪便来看青瑶,见青瑶脖子被缠成厚厚的一层,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这么严重?”
青瑶苦笑不得,跟她使了个眼色,待医女处理完退了出去,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才跟她解释。
“没那么严重,就是破了道口子,稍微有些疼,不是看起来这般严重。”
伊雪却并未舒展眉头,忧心道:“听说殿下伤得比较严重,现下又与皇上一同出去,可还撑得住?”
青瑶知道陆承榆必然不会错过与皇上一同质问三皇子,便道:“太医说殿下伤得不算严重,已经止血上药了,瞧着有些吓人。”
伊雪这才放了心,“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她又笑了:“这回我瞧着那位怕是翻不了身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便有宫人急匆匆来报:“美人不好了,皇上被三皇子气昏过去了。”
伊雪跟青瑶对视一眼,都吓了一跳,连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晕了,现下在何处?”
宫人道:“太子殿下扶着皇上回去,现下太医正在诊治。”
两人对视一眼,相携而出。
皇上的房间里,刘太医和徐太医满脸严肃,神色凝重。
皇上悠悠转醒,他想说话,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嚯嚯出气声。
他猛地变了脸色,指着自己的嘴。
陆承榆蹲在他身边,严肃道:“父皇别急,听徐大人和刘大人的诊断结果。”
实在不是他非要刺激父皇,而是根本没想到父皇气血上涌,反而激发了丹药的毒性。
徐太医是他的人父皇或许不太相信,可刘太医就是皇上自己的人,他此刻不能说话,只能瞪着眼看向刘太医。
刘太医神色凝重,指尖捏着一枚丹药,那丹药十分眼熟,赫然就是那道士给他的灵丹妙药。
刘太医道:“皇上,经过微臣和徐太医多日的研究,发现这丹药里有轻微的毒药,会让人困乏、精神不济,甚至产生幻觉的作用,这种毒素麻痹了神经因此才会压制头疾的痛感,却会人感觉困顿,长期毒素堆积,或许会失去意识,后果不堪设想,恐会危及性命。”
皇上唔唔几声,撑着身子想起来,又脱力的倒下去。
陆承榆眼疾手快把他扶住,“父皇稍安勿躁。”
皇上颓然倒在床上,他闭上眼,只觉满心凄凉。
刘太医赶紧道:“皇上,好在太子早有怀疑,是以自从来到行宫后,微臣与徐大人便着手从饭食增加解毒的食材,今日是您气急攻心,诱发了毒素,因此这会儿才不能言语。”
陆承榆起身拱手,“是儿子不察,让父皇被奸人所害受苦,儿子已经把道士抓起来了,这就让他来请罪。”
说完他一挥手,侍卫便把道士拖上来。
道士被捆成一团,像是个被包裹严实的粽子,侍卫一推,他就跟个球一样滚到了陆承榆的脚下。
尚未起身,那道士便痛哭流涕的求饶起来,“皇上!殿下!饶命啊,草民就是个小道士,万万不敢害皇上,都是丽妃他们,他们让我假扮高明道士制作这丹药,都是他们!”
皇上面如死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太子厉喝道:“那丹药到底是什么?”
“那丹药是什么草民不知道,都是丽妃娘娘吩咐人送来的。”
道士犹觉没有解释到位,继续道:“三皇子跟草民说,等到时机成熟,便封草民为国师。”
陆承榆心里轻嗤了一声,陆承檐那个蠢货,当真是蠢笨如猪。
找来的人也是一丘之貉,一样蠢。
人的潜能大约是无穷的,盛怒之下,皇上撑着身子,一把抓起旁边的白瓷碗猛地摔向了那道士。
眼里泛出的寒光像是要把人割成一片片的碎片。
一场闹剧像是平静的落幕了,房间里只留了一个宫人,陆承榆从屋里出来便看见青瑶跟伊雪站在一起。
他走过去拉着她仔细瞧了瞧,皱起了眉,“怎么过来了,受了伤还乱跑,不在屋里歇着。”
青瑶道:“你伤得比我重,还担心我呢。”
伊雪在一旁笑着看他们两人,觉得大约是没什么大碍,在她面前都粘粘乎乎的。
说了几句话,陆承榆这才道:“父皇让人别去打扰他,你回去休息吧,恐怕过两日便要回宫了。”
伊雪点头道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丽妃还尚在宫中,待皇上好些便肯定要回宫料理。
这几剂重创下去,怕是皇上都撑不住,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宠爱多年的爱妃和儿子不仅算计他,还要置他的继承人于死地。
陆承榆乐得清静,与青瑶一同在屋里养伤。
三日后,皇上终于缓过来,能发出声儿了,当即便下旨回宫。
对身边的一众美人包括伊雪都冷眼相待,再没了一丝一毫的兴趣,仿佛一瞬间就清心寡欲了。
回去的路上皇上只让太子陪伴,日夜兼程的赶路,只用了不到两日便到了京城。
三皇子失踪好几日了,丽妃着人四处寻找,正在气头上又怕哪个没长眼的人伤了三皇子,便听闻皇上回宫了。
丽妃悚然一惊,“皇上竟然回宫了,为何本宫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为何她的人也没有消息传回?派出去的人也自始至终没有消息。
心头突突直跳,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连忙更衣准备去宫门口迎接圣驾。
却还不等她迈出碧鸾宫门,一队侍卫便把宫门团团围住。
“丽妃娘娘,我等受皇上旨意前来,还请娘娘不要反抗。”侍卫长冷冰冰道。
丽妃手都在抖,稳住声音厉声道:“奉皇上的旨?圣旨在何处,你们别以为拿了别的命令便肆意妄为,若是皇上知晓了,小心脑袋不保。”
“圣旨到。”
丽妃话音一落,太监总管便带着圣旨而来,“丽妃接旨。”
一群人纷纷跪下听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宣布着丽妃的命运,“奉皇上旨意,丽妃及家人胆大妄为,撺掇皇子与兄长相残,在外寻妖道练妖丹欲行刺皇上,欺压、威胁后妃……”
太监每念一句,丽妃脸色便白一分,整个人抖若筛糠,直到最后,她的脸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丽妃及九族,三皇子及家眷,处以极刑,隔日行刑,钦此。”
隔日行刑!
丽妃如同被人打了一个闷棍,脱力的倒在地上,
“不!”丽妃恍然醒了过来,疯癫的喊叫道,“不,皇上!我要见皇上!”
“我是丽妃,本宫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
太监总管没有一丝怜悯,“丽妃犯下如此大罪,皇上定然不会见你,没有把你们千刀万剐,已经是仁善,丽妃娘娘在算计皇上,让妖道给皇上吃丹药时,不会没有想到功败垂成的下场吧。”
“万般皆是命,可命也是自己手里的。”
“要怪只能怪你贪心,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三皇子。”
丽妃愣愣的听着,像是被抽了魂的木偶,在听见三皇子的名字时,猛然从地上弹起来。
“檐儿!我的檐儿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虎毒不食子,皇上不会这么对檐儿的,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一而再的挑战皇上的底线,丽妃娘娘觉得皇上为何要任由一只对自己时刻都露出尖牙的畜生在身边。”
说罢太监不再与丽妃废话,手一挥,尖声道:“送丽妃娘娘上路吧,你们一家子整整齐齐,路上也有个伴儿。”
丽妃被抓走时疯疯癫癫,只这么一会儿功夫,盛极一时的丽妃及家族便如抽掉了根骨的高楼一般,轰然倒塌。
一时间,成了京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百姓们皆是唏嘘,一朝高楼起,一朝高楼塌,皇帝的宠爱如浮萍一般。
行刑那日,天高云阔,数百口人被押在刑场,头上罩着头套,嘴上塞着布巾。
刽子手们,手起刀落。
那一日,鲜血染红了刑场的地,直到下了好几场大雨,才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