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落原本只打算问一下确认,并没有想过徐格承认之后下一步是什么,可就像人在迷宫里走路一样,行一处,记一处,跌跌撞撞间忽然之间,天光大亮。
被徐格紧握住的手有点僵,那点僵在她抬眼撞进徐格眸子里时,开始朝全身蔓延,未及舌齿,她一鼓作气似的开了口。
“那要不,试试?”
“试试?”徐格扯动唇角,笑容发慌,“你自己回味一下你在说什么?”
乔落抽回手,往潮湿眼皮上一按,抹去湿迹,再睁眼,大小姐的气势又回来了。
“我说试试就试试!”
徐格又把她的手捉回来,轻轻合在自己掌心里,保持着单膝跪的姿势,在她身边仰望着她。
声音也很轻。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你在愧疚什么?这个世界上喜欢你的人太多了,你如果因为没有去回应就感到愧疚,你根本回应不过来,乔落,别这样,我宁愿自己永远都没有机会,也不想看你委屈求全。”
“我不需要,乔落,我真的不需要,这么多年,我没有那种躲在暗处眼巴巴求你看我一样的心思,我从来没有,我永远正大光明的对你好,不顾一切的去成全你所有的愿望,都是我自个乐意的,我图我自己开心,我真不是什么痴情人,我不要你还我什么。”
他又说了好多话,乔落唇瓣一直在动,每一句她都想接,可每一句她都接不上。
乔落手指在他掌心里小幅度地动着,勾住他的手指,吸一记鼻子,问:“那你现在开心吗?”
徐格弯唇道:“我开心啊,我哪天不开心。”
“那……我们试试,你会更开心吗?”
这是她第三次说试试,徐格再怎么勉力也笑不出来了,他狠狠抿了一下唇,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在反复吞咽。
最后,他说:“我没想过,真的,我从来没想过。”
乔落脚尖着地,也慢慢蹲下来与徐格视线齐平,她看这徐格忍到通红的眼底,抚摸上他的脸,低低说着,像什么自我保证一样:“会对你好的。”
徐格手指发颤,试图推开她,故作潇洒道:“我不缺女人对我好,真的,咱俩还是各玩各的吧。”
乔落听不得他这种渣男语录,狠狠一捶他,强横道:“那我就是要玩你呢!我就不放你出去害人!”
徐格呛了声气,慢慢地唇线上扬,无奈又无语道:“你他妈搁我这儿当女英雄替天行道呢?”
徐格知道绕不过去了。
他成全过她太多次,见过她心满意足的样子,也见过她爱而不得的蛮横伤心。
他抓住乔落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缓了缓,退了一万步说:“给你玩,但不告诉其他人行不行?买东西还七天包退呢,我也让你退。”
乔落撇开脸,眼泪一下淌出来。
她极少掉泪,没那么爱哭,一瞬间根本消化不掉那么大的情感冲击。
她哽着声音,赌气似的说:“你等着,我明天就拿个喇叭去夹萝巷喊,从程濯家喊到你家门口,全给我听到!”
她用浑身力气说话,声竭力尽,人没蹲稳,歪在徐格怀里。
徐格手臂搂着她,哭笑不得道:“别闹了,你要喊什么?还是我喊吧,你那嗓子还要唱歌呢。”
徐格出乔家院门前,乔落恶狠狠地警告他。
“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你最好给我抓紧适应!”
徐格僵在门口:“也不必那么急吧?”
“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就是了!”
“是是是。”
本来早上过来,绕着夹萝巷就是怕亲妈知道自己回来了,免不了一顿骂,现在裤子一换,手里还提着一条湿的。
这趟骂是避不了。
徐母一见小儿子回来,眼一瞪,杯子一放,批评架势就出来了。
徐格把手里纸袋交给佣人,皮厚地先开口:“行行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整天花天酒的不着急,二十几岁人了不省心!”
“早知道你现在疯成这样,那酒吧就不该给你开,玩得没谱!
“你看看夹萝巷谁谁谁,谁谁谁不比你成熟稳重,你哥哥像你这么大,婚都结了。”
徐格一一列完:“您今天想骂哪句?”
徐母又气又笑,抄起手边一个丝绒抱枕砸过去,“油嘴滑舌!我还骂不得你了?前两天不是跟你说了你舅妈那个堂侄女过生日,叫你去表示表示,又当耳边风是吧?”
徐格挠挠头:“表示了啊,我送了好大一份礼。”
徐母要被他气噎着,“要你人去啊!送礼有什么用,你好歹跟人见一面!”
“没什么好见,她不是我喜欢那一型,你别乱点鸳鸯谱了。”
徐母问:“那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型,我非给你找一个出来!”
“我喜欢野的。”
讨打的话一出,第二只抱枕飞出去,砸在徐格身上。
徐母大骂道:“我看你像是野的!”
徐格长腿支着,歪在自家沙发上乐不可□□不刚好,俩野的搁一块多般配。”
徐母身边没抱枕可砸了,不然徐格得挨第三下。
徐格说的那七天包退货服务,比乔落想象中还周到,第二天早上她一醒,手机里就收到一条消息。
徐格:[你今天退货不?]
乔落气极了,头顶的丝绸眼罩一摘,一个电话拨过去:“你神经病啊!”
徐格说:“我怕你忘了。”
乔落硬声硬气:“我忘不了!我昨晚做梦还梦到你了!”
徐格问:“梦到我什么?”
“梦到你在我家不穿裤子!”
徐格:“……”
乔落一直有点起床气,虽然昨天决定很快,但绝不草率,她本来就不是那种磨磨蹭蹭型的小姑娘,被徐格这么一质疑,好像她在胡闹一样。
这叫大小姐怎么忍。
“你能不能有点跟我谈恋爱的自觉?你谈起来啊,你以前那么多个女朋友白谈了?”
徐格忽然被盖了一顶不自觉的帽子,也委屈:“这不跟你谈着呢。”
乔落给差评:“我没感觉到。”
徐格想说,就你那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能感觉到才怪,打雷闪电也没那么快的,但说出去必然讨骂,他委婉问道:“那你要感觉什么啊?”
“恋爱啊,”乔落理直气壮:“就你以前跟别人怎么谈恋爱的,给我也来一套!”
徐格:“……”
妈的,在路边摊买个煎饼都没这么随便的。
“什么啊?什么就给你也来一套?”
乔落在电话里哼着,基本属于点小鸡点到谁我就选谁的随便口吻,“这样吧,我也没经验,从你第一个女朋友开始,你给她送过早饭或者第一次送她什么吃的,现在,就现在送到我家来,一模一样。”
撂完话,乔落不等徐格下一步反应,直接通知:“你一时想不起来就慢慢想,到我家楼下给我打电话,我再睡一会儿,就这样,挂了。”
这一觉也没睡长,洗漱完再躺回被子里,乔落多次翻身,迷迷糊糊眯了一个小时。
关键是乔落也没心思睡,她随口提到徐格第一个女朋友,就真想起那个学姐来了。
在韩国出道两年又回国发展,不过现在主要是拍戏,跟自己也算半个同行,前年还同看过一场秀。
那个学姐还挺漂亮的,性格也特飒。
想着想着,乔落手机就响了。
徐格:[下来吧。]
说不期待是假的,乔落很想知道徐格第一次谈恋爱跟别人搞得是什么浪漫。
在她心里,徐格一直就是个超级懂浪漫的人,他的每一任女朋友都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还能是为什么呢,乔落动动脚趾头也能猜到,肯定是他特别会,所以把妹子们的心掐得死死的。
昨天徐格一走,她就没忍住往日后想,脑补多了,还觉得自己不一定能适应住徐格那种铺天盖地式的浪漫,得找个机会跟他说说,含蓄收敛一点就行了。
乔落穿着咖啡色的毛绒睡衣,踩着拖鞋嘚嘚嘚下楼。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从黑色的铁栏杆缝隙里,看见一身潮酷打扮的徐格歪在门口,手提提着一个单薄的白塑料袋。
里头是两个不知道是包子还是馒头的东西。
当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乔落所有的期待。
她不敢相信。
徐格见她愣在里头一动不动,曲指敲了敲铁门,“开门呐。”
乔落盯着那个白色塑料袋,自取其辱地多问一句:“那是什么?”
“包子,一个笋干,一个白菜。”
说完徐格自己都尴尬,捏了一把后脖颈说:“我真不记得了,你非要,我托人打听到学姐电话,还被她男朋友误会了,我他妈就想问她以前吃什么馅的包子,那男的神经病,说她现在在坐月子。”
乔落打开门,看着徐格,无语地抿住唇:“我看你也像神经病!”
徐格好无辜:“不是你说一模一样的来一套?”
乔落一把夺过小塑料袋,包子还是热的,又看了一眼徐格的卫衣口袋,里头冒出一截厚纸巾,估计一路上都裹得好好的。
她拿出笋干包子咬了一口,味道还行,一边嚼一边看跟着自己进门的徐格:“你跟学姐谈恋爱,你就送人家这么寒酸的东西啊?”
徐格解释:“不是啊,不是你说第一次送的吃的么?我本来去她家,她让我在楼底下的包子铺捎两个包子上来。”
乔落的咀嚼动作停了,敏感地问:“你去她家干什么?”
徐格傻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谈恋爱。”
乔落刨根问底:“怎么谈的?”
沉默半晌,徐格说:“我倒是不介意再打一个电话过去问问细节,但是她男朋友非说她在坐月子,把我拉黑了。”
乔落嗤道:“上个月她还吊威亚敬业上热搜呢,坐个屁月子,他男朋友是不是绿江甜宠文看多了,真情实感代男主了吧他,神经病!”
徐格立即应和道:“就是啊,神经病!”
乔落走两步,回身瞪他:“你也是!神经病,你不会早跟我说你第一次给女朋友送吃的,就是送两个包子吗?”
徐格试图帮乔落回忆,“我打算说的,你不是一下就把电话挂了,我没机会说啊。”
“算了算了。”
乔落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啃完一个包子,肚子饱了,她倒来一杯水,一边喝着解噎,一边认真问徐格:“下一步呢?”
徐格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给她送吃的,然后呢,下一步你们做了什么?”
徐格在撒不撒谎之间犹豫了半分钟,乔落以为他在回忆细想,也没打扰,就那么注视着他。
徐格被看得面颊发热,他用手指挠挠脸,含混着说:“咳——就,就……差不多到不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