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清风,微凉。
一轮圆月悬于空中,寂静的穆王城被覆上了一层薄纱。穆王城实行宵禁,没有谁敢以身试法,挑衅穆王权威。
“月破,几时了?”银色的月光洒向护城河,站在护城河边上的两人被镀上圣洁华光。其中一名女子负手而立,清风吹过,帽檐上垂落的白纱略有些扬起,露出女子小巧精致的下巴,如玉无瑕。
“再过半刻便是子时了。”旁边的劲装男子递给她一件黑色披肩,沉声回道。
“嗯。”顺从地披上后,女子轻颔首,不再言语。将视线投向远处,穆王城内的最高塔楼在夜色中看不太清,只有隐约可见的黑色轮廓。女子默语,“穆少启,不要让我失望。”若你得了“凤元”后顾念旧情,我便再助你一臂之力;如若不然,那就只能刀剑相对了。
风掠过草地,飒飒地发出声响,女子闭眸微叹:“得凤元者得天下,只因这句传言,在这城规之下竟也有这么多人陪我凑热闹。”悠悠地转过身,女子神色淡然,“既然我卫青茗的命能劳二位一齐出手,那么各位,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蹿出百名多暗卫,面色冷沉,满身肃杀。为首的二人身着官服,严肃地向卫青茗这边走来,然后在离她二十来步远的地方顿住脚步。
“呵呵,久闻太傅神略,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少年英才,当如是。”站在左首的老者眼中含着欣赏之色,笑得慈祥,“卫太傅,老夫敬你才学,但你锋芒过露,终究少年意气。”
“人活一世,不过匆匆数十载,既如此,何必瞻前顾后,空蹉跎?我本年少自轻狂,唯唯应喏,岂是快活?”卫青茗轻笑一声,气质卓然。
想起之前卫青茗的所作所为,她在大殿之上的绝代风华,老者点了点头,正要开口时右首的中年文士突然截过话头:“卫青茗,我知你心高,不愿被禁在穆王城这一方小小天地中,但是,没有那个王者愿意留一个不受控制的帝王师在这世上的。”
“本就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何来控制一说?”卫青茗拢了拢有些滑落的披肩,语气冷淡,“不过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罢了,何必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嗤笑一声,卫青茗不屑地扫了一眼唐宗原,词锋逼人:“只是踩了一次狗屎运而已,唐大人就开始夜郎自大起来。你以为你能次次中彩?官运亨通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你!”吊着一双倒三角的唐宗原满目戾气,深吸了一口气后语气不善,“不过女子,也敢如此放肆,真当世间无人了?”
“当今世上人才辈出,我卫青茗区区一介女流,能当如此大任已是不易,”卫青茗谦逊地说道,蓦地词锋一转,“就是不知尚书大人能官至几何了?你说,相国如何?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穆王倚仗群民爱戴?哎呀!我突然忘了,唐大人似乎只是刚从府尹上调为工部尚书的呢,为救穆王差点搭上一条命的您看来是前路遥遥啊。”
唐宗原猛地看向卫青茗,目光锐利得似是要化成实剑刺向她。卫青茗不动如山,转而看向左首的老者,见他一脸不忍,轻笑道:“右相不必犹豫,既是领王命而来,自当尽力,还是动手吧。”
“卫太傅,”终是不忍心折了这么个鬼才,右相劝道,“其实你若能承诺终生为穆王效忠......”
“不必了,”卫青茗直直地看着右相,语气坚定,“右相好意青茗心领了。但只要我还立于世上,就绝不会受人摆布。”
“右相不必与她废话,穆王令中可无招降一说。”唐宗原止住了右相欲言的话,斜了一眼卫青茗,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卫青茗,量你只是一个女人罢了,我也不想你死得太难看,自我了断吧。”
说着,将一把匕首扔到卫青茗前面的地面上,唐宗原一副我为大义的样子,道貌岸然。
“呵,拿一柄猝了毒的匕首给我,唐大人还真是‘宅心仁厚’啊。”卫青茗讽刺地笑了笑,“既然二位不肯先动手,青茗就只好逾越了。”
一语尽,平静无波的河面上漾起了浅浅的涟漪,一排河水猛地溅起,十来名黑衣人一跃而起,剑芒闪过,蓦地将暗卫们逼退于十步之外。
这情况......右相心里咯噔了一声,怕是不妙啊。
卫青茗掀开头上戴着的斗笠,白纱飞扬,青丝随风漫舞,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孔,却是天生尊贵。眉宇间的英气逼人,周边的黑衣人将她牢牢地护在中心,一步一步,恍若王者临世一般。站在对面的两人心中竟隐隐生出些许后悔来,如此人物,本是属于他们这方的,却硬生生地被逼走了。怪不得她从不摘下斗笠,怪不得她不愿静守一方,这样的人,本就是留不住的。
卫青茗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五步之外,停下,薄唇轻启,淡淡地开口:“我想,对你们颁下命令的时候,穆少启可能说漏了一点,我的来历。
“当然,我的身份他也并不是很清楚。
“所以我在这里重新介绍一下,还望两位有命回去通知他。
“云岛第一百三十七代传人,卫青茗,见过两位大人。”
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们两个人脸上的错愕,卫青茗难得好心情地一笑,偏转身子,吩咐道“月破,一个不留。”
“是。”月破低头应了一声,打了个手势,十来名黑衣人整齐划一地朝边上的暗卫攻去,一把把饮了血的剑发出一阵阵欢鸣。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刀剑的猛烈撞击声不绝入耳,看着草地里的一堆堆混着鲜血,肉沫的尸体,饶是大风大浪里走来的右相也受不了。唐宗原干呕了几声,满眼恐惧地看向卫青茗,连连后退了几步。
他怎么也想不到,之前还是一副柔弱模样的卫青茗居然这么狠辣,他更想不到的是,卫青茗手下的这几个人居然这么厉害,自己带来的人像是被砍豆腐一样的砍成了这种模样,难道,这就是云岛的厉害?一想到之前他对卫青茗说过的话,脑中突然浮现了一幅自己在这剑下的画面,猛地打了个寒颤。脚底冒出了一股凉气,瞬间来了个透心凉。
“卫太傅,我...我...”吞了口口水,唐宗原战战兢兢地开口。
“别说话呦,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下一个被砍的人不是你。”凉凉地吐出这句话,卫青茗漠然地看着他。
唐宗原被话一惊,立马就闭上了嘴。
看着他那副孬种样,右相撇开眼,脸上却是看破生死后的平静。
看到右相这个样子,卫青茗暗自点了点头,但是脸上仍是一派冷漠:“我不会在今晚终结你二人的性命,不过你们想对我做的这一切总得要有人承担。你们身后这些人的性命,就交给我了。”
不染纤尘地转身,卫青茗微微侧了侧脸,悠悠地落下一声轻叹:“你们说可不可笑,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竟让这么多人为之疯狂。可惜哪。”
轻巧地搭上月破的臂膀,卫青茗笑颜依旧,任他揽住自己的腰,施展轻功带自己离开这儿,她在这儿还要去一个地方,最后一个地方,那座塔楼,穆王城的,最高塔楼。
她要在那了结这一切,让穆王旗下的太傅卫青茗永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