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十指连心,钢笔扎破手指的那一刻,一阵尖锐的剧痛直抵心房,程鑫顾不上手痛,捡起钢笔仔细一看,真是要命,笔尖断了,根本不能写了。这可怎么跟陈昕说,虽然摔坏他钢笔的是舒靓,但自己要是不坐在他位子上用他的笔,舒靓怎么会想起来拍照,怎么会弄坏他的钢笔。只能自己赔给他了,希望他不会生气。
浑然未察觉自己犯了错的舒靓看完照片,分外满意,说:“perfect!阿鑫,一起吃蛋糕吧。笔怎么啦?”她终于看到程鑫手里的钢笔了。
程鑫抬起眼皮看着她:“笔尖断了。”
舒靓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拿过来一看:“不能写了?是你同桌的吗?我明天跟他道歉,赔一支给他吧。”舒靓家里条件也不错,不在乎一支笔的钱,觉得摔坏了赔一支就行了。
程鑫说:“算了,今天你过生日,别扫兴了,我赔给他吧。”
舒靓觉得这是程鑫的体贴,果然很高兴地答应了,并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跑去吹蜡烛许愿了。其实程鑫就是模糊地不想让陈昕用别人给他买的笔。他默默将陈昕的钢笔收起来,然后将自己的水笔都拿出来,留了一支给自己,其余的一股脑地塞进了陈昕的桌斗里。
摔坏了陈昕的笔,程鑫给舒靓庆祝生日的心情都没了,蛋糕切了也没吃。一群年轻人用『奶』油互相抹着玩,程鑫冷不防被曹继抹了点『奶』油在脸上。这要换了平时,程鑫绝对会将曹继的整张脸都涂成大花脸,但是今天他却没心情闹,只是用纸擦了一下脸,然后说:“好了,快熄灯了,都回去吧。”
程鑫将摔坏的钢笔拿起来放进口袋里,准备拿回去给陈昕看。陈昕已经洗漱完毕,裹在被窝里背诵那篇《i have a dream》,虽然老师说了可以不急着演讲了,但最好还是尽快背好,早点交差。
门开了,程鑫进来了,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有陈昕的床头小灯亮着,陈昕将目光转向门口,程鑫也不开灯,只是站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们刚刚在教室玩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钢笔摔坏了,我赔一支给你吧。”
陈昕听见这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忙问:“那、那、那我笔呢?”
程鑫见他激动的样子,顿时有些不安,说:“笔在这,我给你带回来了。笔尖断了,不能用了。”
陈昕鞋子都没穿,就从床上跳下来拿他的笔。程鑫将口袋里的笔掏出来给他:“真的断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先用我的笔吧。”
陈昕几乎是夺回了他的笔,连忙打开笔盖,就着暗淡的灯仔细检查,是真的断了,陈昕穿着秋衣,光脚站在地板上,似乎都感觉不到凉意。
程鑫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赶紧上床去,别着凉了。”却发现陈昕的脸上有什么反着光,陈昕哭了,泪流满面,这个反应程鑫始料未及,他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陈昕?”
陈昕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说话,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这是程鑫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捏着断掉的笔,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脸,转身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程鑫不知道为什么钢笔断了,陈昕就哭了,难道这支笔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程鑫走到陈昕床边:“你说话啊,大不了我明天就去给你买一支新的,也是派克的。”
陈昕突然扭过头来,大声说:“你、你、你……”他本来是想吼他“你懂个屁,别以为什么东西都是可以用钱买得到的”,结果情绪太激动了,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不断抽噎。
程鑫听得也心急如焚,结果他一张嘴:“我、我、我、我错了,对不起!我一定会赔给你的。”这可是程鑫长这么大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人道歉。
陈昕听见他这句话,顿时哭笑不得,一时间怒火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转过身去,深呼吸调节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才说:“我要、我自己的笔。”
这下程鑫没辙了,笔都摔坏了,不能用了,怎么赔他自己的笔?情急之中,他猛地想起以前看过一个电视节目,采访的是一位年事已高的修钢笔的师傅,那说明钢笔还是能修的了,不过到底哪里才能修呢?“这样吧,我明天先去买一支赔给你,你的钢笔我会想办法帮你修好。”
陈昕又转过身来,睁大眼看着程鑫:“真的?能、能修好?”
程鑫本来想说不能百分百保证,但是看着陈昕那双充满希望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便不舍得让那双眼睛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点了点头:“嗯,我会想办法的,不过可能要比较久。”
陈昕听说可以修好,便松了一口气:“好。”他将笔盖好,摩挲了一下,珍而重之地交到程鑫手里,“帮我保、保管好,别、别丢了,是我爸留、给我的。”说到这里,他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光线太暗,程鑫没看清他眼眶里的泪花,但知道此刻他的情绪十分伤感,他很想问问他爸怎么了,但是忍住了没继续问下去,他直觉会引起陈昕更多的伤感,只是捏紧了手里的笔:“好,我一定会帮你修好。”这是他的承诺。
洗澡的时候,程鑫发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腹上有个黑点,这是陈昕的钢笔笔尖扎出来的,墨水似乎沁进去了,黑『色』洗不掉,不知道等好了会不会掉。他想到今晚的生日趴,唉,真是麻烦,以后都不帮女生庆祝生日了,准没好事,上学期给王亦可过生日也是,一群人疯闹,弄得徐俊赏磕在桌角上,还差点破相了。
第二天,程鑫去找方隽:“隽哥,中午我想请假出去一趟。”
方隽斜睨着他,没好气地说:“干什么?昨天不是才出去过,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程鑫说:“我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要赔人家东西。”
“弄坏了谁的什么东西?”方隽不是那么轻易批人假的。
程鑫老实交代:“我把小结巴的钢笔弄坏了,要去买了赔给他。”
方隽看着他:“怎么坏了?”
程鑫将陈昕的钢笔递过去给他看:“就这个,昨天不小心摔断了笔尖。对了,你知道哪儿可以修钢笔吗?”
方隽拿过笔看了一下:“到底是要买钢笔还是修钢笔?”
程鑫说:“要是能修,当然修更好,这笔对小结巴来说好像很重要,说是他爸留给他的。他爸怎么了?”
方隽叹了口气:“他爸去世了。你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把人家东西弄坏,还有,不要老小结巴小结巴地叫,对人不尊重!”
程鑫没去反驳方隽,叫陈昕小结巴只是他不习惯叫他的名字,因为那让他觉得是在叫自己,他此刻内心分外震惊,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陈昕爸爸不在了吗,顿时觉得特别对不住陈昕,把他这么珍贵的东西弄坏了,难怪当时他哭了。“那能修好吗?”
方隽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现在还有谁修笔啊,坏了都直接扔了,修笔的不是作古了就是改行了。你去买支新的赔给人家吧。”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程鑫闷闷地说:“那你帮我写个请假单吧,我中午出去。对了,哪儿有派克笔卖?”
方隽这才注意到是派克笔,说:“派克钢笔要去商场才有卖,一般的文具店里没有,中午出去来不及,我帮你在网上买一支吧。”
谁知道程鑫不同意:“不用,我自己去买,请一节课假,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方隽惊讶地看着程鑫,为了赔陈昕的笔,他最喜欢的体育课都不上了,看样子这小子总算不那么以自我为中心了,这也算是个进步呢:“那行吧,我批你读报课和体育课的假,体育老师那边你自己说去,第七节课按时回来上课。”
“好。”
方隽突然又想起个事:“派克钢笔的话,应该是能保修的,你去专柜问问。”
程鑫脸上『露』出了希望的曙光:“真的?”那这的话就可以直接修好了,陈昕也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方隽耸了一下肩,说:“我也不能确定这种情况看能不能修,你最好去问问。”
“我知道了,赶紧给我批假条。”程鑫的内心有些按捺不住的雀跃。
程鑫拿着假条回到教室,看着陈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万一现在没修好,岂不是让他失望,还是等修好了再说吧。陈昕从自己桌斗里搜出来一大把笔,造型各异的水笔,他看了一眼程鑫,程鑫也正在看他,然后『露』出谄媚一笑:“我的,你先用着,中午我就去给你买钢笔。”
陈昕转过头去,对这样的程鑫有点适应不能,还是那个谁都欠他五百万的程鑫看起来比较亲切,他留了一支,将其余的放到程鑫桌上。程鑫看了看,想说什么,又换了内容:“也行,你先用着,需要了再跟我说。中午我就去给你买笔。”
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程鑫缺席了,陈昕有些不安,去买支笔怎么去了那么久。体育老师让大家做完热身运动之后,开始上篮球课:“篮球是要考试的,考试内容为运球、传球、投篮以及三步上篮。别想给我蒙混过关,男生女生都必须要达标,我才会给分。篮球数量有限,没办法人手一球,大家四人一组进行训练,考试时也分组考,就看队友之间的默契度了。”
大家都开始交头接耳自行组队,全班六十个人,二十个女生,四十个男生,正好分十五组。曹继对身边徐俊赏说:“我们和鑫哥一组。”
徐俊赏看了看站在排头没跟任何人说话的陈昕:“加上陈昕吧,刚好四个人。”
曹继说:“他不会打球,会不会影响咱们啊。再说还没问过鑫哥呢,要是老大不愿意咋办?”
“没关系,鑫哥会同意的。”徐俊赏抬起手臂朝陈昕挥动,“陈昕,这边来,我们一组。”
陈昕正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跟周围的人都不熟,正不知道何去何从,听见徐俊赏喊自己的名字,顿时有种被救赎的感觉,他转过头去,朝徐俊赏笑了一下。曹继拿到一个篮球,拍得“砰砰”响:“打过球没有?”
陈昕摇了下头。曹继将球扔过来,陈昕慌忙伸手一接,没接着,球直接砸在了身上,幸亏衣服厚,没觉得疼,徐俊赏说:“曹继你比又没轻没重了,轻点不行吗?”
陈昕朝徐俊赏笑笑:“没、没事。”他双手捧着球,在地上拍了拍,曹继看着他拍球的手势,说了一句:“我的妈呀,还真是不会打球,有你那么运球的吗,手不要了啊。”陈昕拍球的时候是用手掌去拍球的,跟小孩子拍皮球的姿势差不多,他听曹继这么一说,顿时尴尬地停了下来。
徐俊赏对曹继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谁天生就会打球?来,球给我,我给你示范一下。”
陈昕将球递给徐俊赏,徐俊赏张开右手,手指微曲,抓着球往地上压:“活动手腕用指尖推球就可以,这样手就不会痛了。你试试。”
陈昕是个好学生,他领悟力很强,学得也认真,很快便得了运球的要领,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拍得也更来劲了。曹继蹲在一旁看陈昕运球,跟徐俊赏小声嘀咕:“你看他那傻样儿,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你说你干嘛把他叫到我们组啊,到时候考试的时候咱们带个拖后腿的,鑫哥会削我们的。”
徐俊赏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那你就太不了解鑫哥了。”说着站了起来,去教陈昕怎么带球跑了。
留下曹继一个人傻愣在原地,是他错过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