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逾,”李蔓拿大瓷碗按人数,一碗装了7个包子,一碗装了5个,放进竹篮递给他道,“给左右两家送去,咱家的包子太香了,引得小豪他们方才都跟严嫂子、季嫂子闹了,让俩嫂子也给他们包包子。”
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
宋逾点点头,接了竹篮大步出了家门。
一抬头就见胡同口蹲着个不大的小人,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瞅着他手中的竹篮。
没戴斗笠没穿雨衣,赤脚挽着裤腿,一身打了补丁的土布衣服,沾了雨丝,泛了潮意,再待一会儿,都能拧出水来。
宋逾在他身前停下。
小孩怯怯地站了起来。
宋逾掀开竹篮上盖的芭蕉叶,拿了个包子给他,望向他身后的胡同,一溜三家,左右就是六家,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哪家的:“叫什么?”
“他叫冯小辰,”许文成一手举着片芭蕉叶在头顶,一手端着碗出来道,“宋叔叔,我妈熬了鲫鱼汤,让我给你们家送一碗。”
姓冯!
他家这溜最后一户,住着的好像是1营4连的冯连长一家。
接过许文成手里的鱼汤,将包子递给他,宋逾道:“少了一个,把碗送回家,过来让你李姨再给你拿一个。”
“谢谢宋叔叔。”许文成小心地抱着就是缺一个也堆成尖的大瓷碗,匆匆回了家。
小孩看着手里的包子,眼馋地咽了咽口水,随之迟疑了下,小心地揪住宋逾裤子上的一点布料拽了拽:“我不叫冯小辰,我叫冯星辰。”
宋逾低头正对上冯星辰一双溜圆的眸子,弯了弯嘴角,伸手将人抱起,往胡同走道:“冯星辰,好名字!”
冯星辰双眸一弯,僵硬的身子放松了几分:“妹妹哭,没饭吃。”
宋逾愣了下:“你爸是冯向阳吗?”
冯星辰双眸一亮,高兴道:“叔叔认识我爸?”
“听说过,还不曾碰过面。”
“哦~”冯星辰眼帘一垂,说不出的失望。
雨丝越发密集了,宋逾解开雨衣的扣子,将小孩裹进怀里,加快了步子。
冯家院门开着,不高的土墙上爬满了南瓜、冬瓜、丝瓜藤,里面一分为二,一边种了高高的苞谷,一边种了红薯。
仔细看房子的格局、院子的大小跟他家一样,只是他家多盖了间耳房,搭了溜牲口棚,柴棚又建的大了些,看上去就比冯家小了很多。
宋逾抱着冯星辰踏上院中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远远就听屋中传来了婴儿的泣哭,老人的呵斥:“你是死人啊,孩子哭了不会哄哄?”
“娘,我奶水不够,你给熬点米汤吧……”
“冯连长在家吗?”宋逾扬声道。
“谁啊?”一个毛巾包头,躬着背的老妇人从左屋出来道。
“大娘你好,我是前面的宋逾,家里蒸了包子,阿奶让我送来几个给大家尝尝鲜。”宋逾放下挣扎着要下地的冯星辰,上前,将竹篮递给老人,“大娘,冯连长不在家吗?”
老人瞅了眼抱着包子往屋里冲的孙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唉,住院了。”接过竹篮,老人叹了口气,“在什么边、边啥医院,我说要去看看呢,又赶上他媳妇难产,花了老多钱,还折腾得自己没奶。这不,大的小的,四个都要人伺候,离不了人。”老人说着提着竹篮走进厨房,腾了碗,洗了洗,打开粮缸舀了半碗高梁米,又在门口揪了把红薯叶塞进竹篮递给宋逾道,“家里也没啥回的,别嫌弃。”
红薯叶,宋逾接了,高梁米没要,走前邀请道:“大娘,我刚调过来,明天请客,吃饭时,你带着星辰过来吧。”
“好,明天我收拾好家里,早早过去帮忙。”
宋逾提着竹篮到家,就见许文成跟罗小豪一人捧着个包子,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一边跟赵金凤、李蔓你一言我一语地嘟囔道:“冯小辰的妈妈生了对双胞胎。”
“是两个妹妹。”
“一个比一个小,一个比一个丑,难看死了,”
“还爱哭。”
“满月了吗?”李蔓问。
罗小豪摇了摇头:“上月月中他爸拉练时受伤,他妈一着急就生了,今儿不过月初,那肯定还不到一个月啊。”
“刚出生的孩子都有点丑,你们也一样,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说了。”李蔓敲了敲两人的头,严肃道,“听清楚了吗?”
“我才不丑呢。”
“我刚出生时,我妈说我奶奶看着可高兴了,那肯定也不丑!”
李蔓抽了抽嘴角,又是两个自恋的颜控。
赵金凤伸手接过宋逾手里的篮子,拿出一个眼熟的花瓷碗,放在许文成面前的桌上,“等会儿,别忘了带回去。”
许文成点点头,三两口把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拿起碗道:“李阿公、赵阿婆,李姨、宋叔叔,我走了。”
“等等我!”罗小豪端起赵金凤给装的包子冲大家挥了挥手,跟着跑出门道,“走了。”
“哎——”赵金凤叫道,“还有凉拌猪耳,青椒炒大肠呢,不再吃点?”
罗小豪回头道:“不了,我爸下班回来,去食堂打了盆杀猪菜。”
“那你妈肯定留了一半,”赵金凤笑道,“剩下的往里又添了很多别的菜吧。”
“可不,我妈回回就会来这一手。”说着,摇摇头,跑远了。
“还不是穷闹的,”赵金凤拨了拨青嫩的红薯叶,笑道,“晚上拌上苞谷糁,我给你们蒸红薯叶吃。”
李蔓掀开瓦盆上的草帽,盛了四碗苞谷粥,随之又端了条几上用竹箩罩着的菜,上桌道:“好吃吗?”
李长河拿起个包子咬了口,夹了筷子罗小豪送来的凉拌变蛋黄瓜,道:“拌上蒜泥,好吃。”
宋逾脱下雨衣,在门后的盆架上洗了洗手,接过李蔓递来的包子,在她旁边坐下道:“阿奶,我邀了冯大娘和她孙子明天过来吃饭。”
赵金凤将竹篮放在条几上,端起一碗粥喝了两口:“行,明天我照顾点。”
想了想,赵金凤又道:“明天一早我还是拾10个鸡蛋,拿包红糖过去一趟吧。咱家有事,人家来了,她儿媳还没出月子呢,咱不去多失礼。”
宋逾点点头,接过李蔓递来的筷子,夹了块糖心变蛋放在她拿着的包子上:“冯连长在边防医院住着,还没有回来。”
李蔓一愣:“咱住的那层有姓冯的吗?”
“没有。不过,”宋逾道,“医院里闹了那么一出,咱不认识人家,人家未必不认识咱们。”
这倒是真的!
李长河对军人心怀敬意,再听刚出生的两个孩子那么小,想到孙女当初的模样,更是怜悯不已,跟老伴道:“明天杀羊,割二斤肉带去。”
“这礼会不会太重了?”李蔓道。
“是有点重,”赵金凤道,“半斤吧,我再添五个鸡蛋。等冯连长出院回来,我再拎点东西过去看看。”
李长河点点头。
宋逾:“阿爷怎么想起来开荒了?”
怕宋逾反对,李长河忙道:“不多开,弄个一亩半亩的,种点花生、大豆,一方面吃油方便,另一方面也是给小蔓添个零嘴,改善一下伙食。”
李蔓:“……”
说得她好像多馋似的!
宋逾看看李蔓,见她没有反对:“需要什么工具要买吗?”
“不用,回头我找后勤的汪主任,请他帮忙。”
宋逾挑眉,看向李蔓:阿爷跟汪主任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李蔓回身指了指羊圈:大头都卖给后勤了。
那就说得过去了,他记得,有几只山羊怀了崽,还有一只跟圈里留下的这只一样,快生了。
“宋连长,走喽。”刚放下碗,就听罗连长在门口叫道。
李蔓抬腕看了看表,12:58,诧异道:“平常不都是一点半上班吗?”
“嗯,有个集训。”宋逾收了碗筷送到厨房,穿着雨衣向外走道,“阿爷、阿奶,我走了。小蔓待在家里,别乱跑。”
李蔓看了眼自己的腿,她就是想跑,也跑不动啊!
“去吧。”李长河摆摆手,将方桌推进条几下面一些,长凳塞在一旁,搬了木料继续钉架子。
李蔓在旁打下手,三个多小时后,就听外面闹哄哄的,说什么战士们进山打了好多野猪下来。
想起宋逾走前的叮嘱,李蔓撇了撇嘴:“进山打野猪就打野猪呗,还说什么集训。”
赵金凤抬手拍了孙女一巴掌:“这么说,还不是怕家里担心,你咋就不知道体谅人呢。”
“阿奶!”李蔓揉了揉拍疼的肩膀,抗议道,“你老这心越来越偏了,这么多战士一起上山,还斗不过几头野猪?”
“那就不危险了?”
李蔓是见过野猪冲过来的力道的,同样也知道以宋逾的武力值不会出事,只是不好再跟老人争执:“是挺危险的,走,看看去。”
赵金凤瞥了眼她的腿,收起搓的一堆麻绳,起身向外走道:“老实地在家待着,我过去瞅瞅。”
李长河放下手里的工具,扶起孙女道:“别理你奶,走,咱爷俩也去瞧瞧。”
“嗯。”
2团3营3连、4连,240人上山,大大小小抬回25头野猪,30只兔子,17只野鸡,半筐各种鸡蛋、鸟蛋。
这边食堂留了5头,剩下的20头野猪都被别的团换去了。
当晚,家属院没几家开伙的,都聚在了食堂。
妇人们帮忙择菜,洗菜,烧火,熏肉、熏鸡、熏兔。
五头,司务长不舍得一次吃完,好肉全部留下了,剩下的光是猪头、猪蹄就卤了三大锅,另用内脏炖了三锅杀猪菜,煮了四锅苞谷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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