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耶,大半夜的,这女的在人家家门口这是干嘛?苏明觉得这个苏云珊应该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越想越觉得后脊梁发凉,赶紧回去睡觉去了。
次日早起,他忙着帮苏大海收拾马车,也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而苏云珊一夜未曾合眼,在村儿里摇摇荡荡,只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时节还能再找谁求救呢?
最后还是回家,趁着自己的弟弟已经累极睡死过去,她把偷偷埋起来的,何敏语给她的那些首饰衣服全都取了出来,天色未明,她就失魂落魄地往桃源县城走过去了。
桃源县城城墙根儿那里,有一些什么都卖的商人,大到古董玩器,小到针头线脑,就没有不卖的,且每天只是在凌晨的时候摆一摆,天亮了开城门,守城的士兵会来驱赶的,故此叫做鬼市。
苏云珊一时走到了这个鬼市跟前,站住了。
不为别的,乃是摊档前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原来这个苏云珊也是有些经历的,小的时候曾在月河镇的舅舅家住过几年。她舅舅就是个倒腾古董的商人,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子嗣。
苏云珊出生之后长得玉雪可爱,舅舅来看过一回,爱得什么似的,到底在她五岁那年接到月河镇养了几年。
五岁的孩子已经记事儿了,每天她就跟在舅舅跟前,舅舅看古董,她就在旁边静静地赔着,她舅舅瞧她可爱懂事,又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不仅手把手地教她写字,还教她分辨古董。小小的苏云珊在舅舅家生活的几年,可谓无忧无虑,本事还见长。
可是人这一生,恐怕是没有顺风顺水一辈子的事情。
苏云珊九岁那一年,她的舅舅那一年花大价钱买了个什么宝瓶,却原来是个赝品,赔进去了大半身家,一时急怒之下卧病不起,不到三个月,人就伸腿儿去了。
原本苏云珊就是个外甥女,因为舅舅喜欢才接过来住的。如今舅舅不在了,舅妈忙着给她的孩子们敛家产,便打发了个人把她送回家去了。后来不上一年,舅妈就带着孩子们投奔了远方的娘家,苏云珊便再也没见到过这一家人。
在月河镇暂住的那几年,如今看来,可以算是苏云珊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了。现在……除了些许认识几个字,还有舅舅教给自己辨认古董的本事,还有什么呢?
不过也得亏童年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点子经历,如今苏云珊才能在鬼市上一眼就看中那颗玲珑宝珠。
这珠子,不识货的人看着就像是普通的琉璃珠,有钱人家喜欢摆在家里头赤金的聚宝盆里头做装饰。其实玲珑宝珠可是大大有来历的。
这原是南淳国深海才有的东西,产自一种长相很奇怪的蚌壳。含珠三十年以下的,就跟普通珍珠差不多,要四五十年才能结出这样一颗似玉非玉又晶莹透亮的珠子,说到底它也是珍珠的一种,倒是没有夜明珠那么珍贵抢手,却是道家至宝,传说可以聚气凝神,是修道之人难得的宝物。
苏云珊曾在舅舅的府上看见过这么一枚宝珠,却也是旁人收回来的,舅舅求了好久才拿回家赏玩了几日。他也层叫自己下死眼好好看看这东西的样子,说是以后长大了若是遇到这样好的东西,千万不可同那起俗人一样瞧不出好儿了,到时候也别说他是她舅舅了。
呵,我今儿倒是瞧出来了,只是舅舅却不在了。
苏云珊自嘲不已,驻足半日,强打起精神,稳了稳心神,走到那个摊档前,装作不经意地挑选那一堆的琉璃珠子。
鬼市的摊贩,眼睛是比不上大当铺的伙计,却也是死贼的。一瞧苏云珊的打扮,又看了看她手里的包袱,那包袱皮儿却是上等绸缎的,心里就猜到苏云珊这一包东西不是好来的。
可他们这些人,就喜欢这种来路不正的东西,出手的人不敢高抬价格,而他们拿到手里一转卖,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于是这摊主对苏云珊的态度便不自觉地狗腿了起来。
“哎哟,这位姑娘,您瞧上什么了只管说。或者,有什么东西要出手的也可以拿出来叫我长长眼。这朔风凛凛的,你一个姑娘家出来买卖东西,可是受苦了,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这里有熬得浓浓的茶水,还温着呢,姑娘要不要来一碗?”
听了这话,苏云珊抬头盯着那摊主看了看,又冷笑了一声:“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东西里,哪一个没有迷子?哄得把我卖了我还得帮你们数钱呢。别放你娘的屁了,癞痢王手里做过生意的,熟客。”
苏云珊也算混迹江湖好几年的了,她刚才所说的癞痢王,就是一个头上满是癞痢的地痞头子,什么钱都赚,什么事儿坏他干什么,替人销赃什么的,他揽过去的生意没人敢抢的。以往苏云珊都是找他卖东西,今儿进城也是为了找他的。
这些鬼市的摊主那还能不认识癞痢王吗?不是跟着他混过的,就是被他欺负过,哪一个都恨他恨得不行,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这女子能报上癞痢王的名号,这些摊主们也就老老实实卖货了。得,别想着阴她,那些混蛋的手段,人家肯定都知道。
瞧着那摊主也不整虚的了,苏云珊倒问道:“我要这些琉璃珠子,给个实价。”
那摊主失望极了,原来不过是要琉璃珠子啊,不值钱的东西。
“二十个铜板一个,你要几个?”
苏云珊皱了皱眉,二十个铜板?想着,她从包袱里拿出了两朵绢花递给摊主:“我这包袱里的要卖给癞痢王,手里没有现银,这两朵绢花也是上好的,抵得过一个琉璃珠子了。”
苏云珊紧紧握着那枚珠子,生怕摊主是个识货的,谁知,竟哄骗过去了。那摊主接过绢花来看一看,虽然不是现钱,却的确略值钱些,也没说什么,便让她把珠子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