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两行官兵双目有神,巡视着往来的行人与商队,自从数月前李正清被查办,新上任的县令要比李正清多了许多谨慎,若是城里来了贵人,一定要秘密上报,也好给县令做些应对的准备。除此外,倒也没有别的特别之处,那县令几乎与李孝清同一时间被调职至此,若是孝清见了,兴许还能记得此人。
李孝清被天子陛下差任,到西梁女国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此处,县令早早命人看过孝清的画像,好让城门口的士兵能够第一时间来报。
连夜赶路,现在到县城外,日头还未上三竿,城门口的四个差兵接连受了两日,不敢有丝毫懈怠。现任县令可不比刘正清,做起事来要更为果断狠辣,短短四个月的时间,便把手头的人治的服服帖帖的,凡是他下的令,还真没人敢懈怠,若是出了披露,可就不是挨板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望县城门口往来的人要比原先时候多了些,孝清下马牵着白马朝着县门走去,守着城门的兵士刚巧打了个哈欠,再看的时候,李孝清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另一边守门的差兵告了内急,换人替岗,先行往城内去了。
“这和安县比起原来的时候更加繁荣了,看来这新任的县令是个手段高的人物。”孝清一路走,看着街市里往来的人流,街边热火的叫卖声,笑叹一句。
晴川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李孝清的身份,戏谑的瞟了李孝清一眼,自言自笑道:“嗯,此处的县令倒是的确有几般本事。同样是做县令的,有的人能做到百姓安居乐业,有的人却做的一个闲美的差,双手撩开不管不顾。”
李孝清眼角跳了跳,干咳一声,并不接他的话。南宫燕淑哪里容得旁的人这么说自己的心上人,凤眸冷冷的瞪了晴川一眼,反笑道:“只会耍嘴皮子,若是真有能耐,你也中举做个县令。”
“哈哈哈,一个小小的县令可入不得本王……本人的法眼。”晴川下意识的傲声笑道,不觉间说错了话,赶忙止住换了自称。
南宫燕淑轻笑道:“口气真倒不小,却也不见得你有真能耐,否则怎会四处闲游,也不讨个差事谋生。”
晴川笑眯眯的挨到南宫燕淑身侧,低声讲道:“我若是当个大官,到时候你给我做夫人如何?”
“做你的白日梦。”南宫燕淑哪里能想得到他这般不知遮羞,丝毫不顾及孝清还在一旁,羞骂一声,厌恶的离他远了些,往李孝清身旁靠了过去。
李孝清听得清晴川方才的话,只是听着,并未开口争抢什么,只是微微咧了咧嘴,似乎对南宫燕淑后来的话早已料到。南宫燕淑靠在她旁边,亲昵的拉住了他的手,将晴川晾在一旁。
“燕淑,你别这么着急做决定呀。说不准,说不准我能做个你想不到的大官呢,总之,一定比他那个小小县令官职大多了。”晴川仍旧赔笑着贴了上来,对二人拉手的举动只是多瞟了一眼,并未太在意。
南宫燕淑实在懒得听他在这儿吹牛,别过头,懒得理他。
从昨夜道现在,众人已是饥肠辘辘,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先找个酒楼饱餐一顿。晴川亲自到前面的紫云阁要了二楼的雅间,笑着迎燕淑上了楼,这般百般讨好的模样,孝清在旁看了隐隐发笑。真不知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丝毫没有儒家子弟的礼仪羞耻。
上次到和安县,也不曾到过这二楼,现在晴川做东,他正好也借机到上头看看是怎么个模样。
二楼的贵宾席位是为那些个有钱的少爷子弟特别做下的,故而要想在二楼落座,得先付十两银子作为贵宾席位的费用。这点钱在晴川眼里连根牛毛都不如,反手丢了十两银子到掌柜的面前。一行人落座,晴川做东,趁南宫燕淑坐下的时候,赶忙寻了个紧挨着她的位置坐下。
“小二,把你们这里最好的菜通通给端上来。”
“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来。”
小二略微瞟过晴川的衣着,瞥见他腰间挂着的翡翠玉佩,眼中闪过一抹狂喜,赶忙点头哈腰的应到。
同行的八人在邻桌用菜,主仆、朝官上下级不得同桌共食,那八人谨守规矩。
孝清一人动向坐着,南宫燕淑紧挨着他邻座,晴川也要凑过来,被她狠狠瞪得缩了回去,挨着一尺之距,亲自为南宫燕淑夹着菜。
“来来来,快尝尝,这紫云阁可是和安县最大最好的酒楼,菜色齐全的很,方圆十里都出名。”晴川手里的筷子不闲着,一遍谄媚的笑着介绍,一边为南宫燕淑夹菜。
饭过五分,众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忽然听到楼下由上来一拨人。下意识的闻声望去,为首的是一头蓬乱红发的壮硕男子,此时正满脸兴奋的朝楼上来。
紧接着,又上来了一名女子,那女子长的水灵动人。清脆的声音很是悦耳,淡绿色的裙裳如初春时候的塘水,微波荡漾开来,趁着她灵动的身影,叫人看一眼便记下了她的音容笑貌。
“小师妹,你等等我。”周不通气喘吁吁的追上楼来,一心盯着那小姑娘,并未注意到正在东南角用膳的李孝清。
“哼,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不如我,肯定平时不好好练功,回去我定要跟爹爹说,让他给你加些功课。”小姑娘叉腰娇声道,看来也是个在家里受宠的大小姐。
李孝清偏着头望见周不通上了楼,紧接着,又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上楼来,正是数月前在十方山与他大战的白衣少年,若不是断了他的枪,那一战只怕是凶多吉少。
“华筝,休要胡闹,还不快快坐下。”那白衣少年讲话的时候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话毕,那绿裳女子嘟着小嘴“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坐到桌旁,周不通也赶忙闭了嘴,悻悻的瞥了一眼那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是重华上人的第二位关门弟子,唤作无痕,平日里面若冰霜,说话做事也缺乏趣味,却又事事都做的理智。故而,这次下山,重华上人差他一并跟来,好照看着华筝不得到处惹事生非。
无痕看似十三四岁的模样,却实际年龄已经三十有二,只因修炼了玄冰决,模样也停留在了少年时候。
另一名红发男子是重华上人的第三弟子离烁,修炼的是火系功法断火决,脾气也要暴躁的很。这一行人也就无痕能克制的住他的狂暴,周不通和华筝排行在末,哪里敢不听无痕的话。
无痕抬头忘了一眼李孝清的背影,面色微微寒了下来,周不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也愣在了原地,长大嘴巴就要叫喊,无痕伸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四人装作无事,落了坐,叫来小二点了些菜来填肚子。
若是当初是为了夺取李孝清手中的凤灵果,那现在就是为了报那日断枪之仇,那一日二人交战给他造成的创伤,让他至今不能释怀,入了重华上任门下至今,那是唯一一次最为狼狈的败逃。
离烁敞开肚子啃着手里的一条羊腿,油渍挂满了嘴边,没个像样的吃相,更不去在意无痕现在所关注的事。华筝饶有兴致的向无痕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两名男子长的俊美,尤其是那灰衣男子,光是从背影看,就让她两眼放光。
“那人可是你之前说的公孙雨洛?”华筝戳了戳周不通的胳膊,低声问道。
“就是他,如果不是他,那其余两枚凤灵果,我也必然能带回师门,师尊也能够有更大把握冲击那个境界了。”周不通低声恨到,那日只夺回了一枚凤灵果,其实更多的是自己心里的不甘,若是能得了两枚,那自己便能够私自藏下一枚,对往后的修炼可以说有极大的帮助。
无痕低下头,余光探着那几人的动静,周不通也赶忙低下头,尽量背对着李孝清,不让他们认出来。此处人多,不是动手的地方,在动手之前,还是不要让对方有警觉的好,否则又要让他们跑掉了。
殊不知,孝清在无痕方才上楼的时候便已经瞟见了他的,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迅速回过了头,并未引起对方的察觉,看那几人至今没有动静,多半是他们也在打着别的主意。
凤灵果这等奇宝人人都想占有,即便是周不同和无痕他们也不能按捺得住心里的贪婪。更何况上次交手,无痕已经对李孝清怀恨在心,这次他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平安无事的任由李孝清一行人离开。
李孝清几人膳罢,便直接向着楼下走去。
“李兄,你来我这儿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若不是方才有认识你的官差来报,我都不知道你在这儿。”
李孝清前脚刚踏出酒楼门槛,便听到一声熟悉的笑声从道路的走遍传来,心头微微一怔,循声望去,眼中神色微闪,暗笑一声:果然。
“杜兄,别来无恙啊。如今你在这和安县任职,把和安县治理的这般繁荣,真是让我好生羡慕,今后在陛下面前定然要收得赏识,往后官途可谓是前程大好呀。”
来人正是年前大考中榜的探花杜少云,揭榜后的几天,两人在宴会上有过闲聊。而今同朝为官,难免要应了官道的潜规则,尽管彼此并不是真的熟悉,这明面上还是要做的十分相像才是,孝清拱了拱手,迎了过去。
“我实在事先并不知杜兄在此任职,若是得了消息,定然要前来祝贺的。”
杜少云爽朗的笑着迎他到府衙坐坐,孝清并未拒绝,随他一道去了府衙。看府内的衙役奴才并未换什么,但是分明能感觉到已经并不是从前那般自由散漫的样子,可见杜少云手段的厉害,能将刘正清数年来纵容他们养成的陋习,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纠正到这等地步。
为李孝清亲自斟了茶,邀请他到客房单独一续,让晴川和南宫燕淑到府中四下转转景致。
“李兄此行路途遥远,可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得上的,尽管开口。”杜少云笑道,双目留意着孝清的眼中神光波动。
“杜兄好意,我收下了,若是有都什么需要叨扰你的地方,到时候我可真要厚颜来你这儿寻些帮助了。”孝清并未拒绝他的好意,却也没有接受,给彼此留了个余地。
杜少云见他处事圆滑,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丝,感慨:状元郎果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以后定要多和他走动走动。他在京城翰林院任职期间也探听了许多各大要员的关系网,虽说并不能探听到细处,却是知道了李孝清的背景。抛开贺太尉这一层关系不讲,但从李志的朝中旧友,便能叫李孝清平步青云,到时候有他能够拉自己一把,要好过自己在官途上自己胡乱奋斗强的多。
李孝清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并未将他的盛情全往心里去,杜少云这个人不简单,心计很深。尽管表面看去没什么害,但是这种人还是不要有过多的深交为好,保不准哪天就会把自己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与杜少云欢谈了许久,看天色。李孝清赶路心急,婉拒了杜少云的盛情,带着一行人往城外赶路。
在和安县外有一座风波亭,这座亭子原来无名,是给过往的行人遮阳避雨用的,后来文人给它提名为风波亭。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说法,也有人说这出亭子里发生过许多江湖人寻仇的血案,故而被称作了风波亭。
李孝清一行人要穿过山峡,这风波亭是必经之处。
刚走到山峡前,风中便传来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南宫燕淑手中的长剑握的紧了些,凤眸也多了几分谨慎。反观晴川,他却丝毫不受侵扰,依旧逍遥自在的观望着四周的景致,似乎这里并无什么危险一般。
忽然狂风大盛,一道白色的人影挡在了路中央,手中执一柄银色长枪,枪尖斜拖在地上,接着风声,冷喝一声。
“李孝清,我说过的,断枪之仇来日必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又能扛得住几剑。”孝清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面色表情并未有丝毫变化。
南宫燕淑执剑注意着周边情况,而跟在三人身后的八名使节,也并未对前方男子的狂言有半分骚动。只是平淡的望着李孝清与那白衣少年,像是在观战一般,并未有一人主动挺身而出。
“来吧,我到要看看,你这重铸的断枪有什么能耐让你这般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