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天空整个被黑山遮了去。
大山底部垂下一片黑色的光,灵气奔涌而来,片刻间化作一道飓风,朝着金山寺所在的这片山脉席卷而来。
无数的飞禽走兽,花草果植统统被卷入其中,片刻间尽数化作尘埃,融入飓风之中,更增了几分威势。整片山脉如同被刮了一层皮,光秃秃的一片,只余下一片死寂。
山巅之上的禁制与飓风一碰,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灭,使藏在其中的连绵佛寺尽数暴露出来。
飓风毫不停留,朝着那座石塔所在一路席卷而去。
无数的和尚被此番变故惊动,尚且来不及反应便被那飓风卷入其中,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终于飓风撞上了石塔,石塔泛起一道璀璨的佛光,一扇小门无声开启,如同鲸吸水般将那飓风收了进去。
李青看着这一幕,没有动容,只是心头生出疑惑来,他没有想到,这自称黑山的妖怪,本体居然真的是一座山,那么大山的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妖孽安敢逞凶!”一道恢宏无比的声音响起,一座佛殿里忽然伸出一只金灿灿的手掌,迎风便涨,仿若遮天般朝着苍穹之上的那座黑山拍去。
黑山无声默立,只是忽然再次涌起黑幽的华光来,一层层如巨浪般荡起。
这一刻只要是对法敏感的人,都能感觉到,被黑光笼罩的那片空间变得混乱起来,虚空扭曲,飞鸟难渡。
那只巨掌刚刚探入那片空间便如陷泥沼,前进不得,又有一股巨大的压力生出,使那巨掌不断缩小,突然间整个爆裂开来,化作一片金色的血雾。
伴着佛殿之中传来的一声惨号,黑山之上幽光一闪,现出一道身影来,一袭黑衣,负手而立,只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沉寂肃穆的大山。
他现身之后也不说话,薄唇紧紧抿着,剑眉挑起,忽然伸手一拉,天地间涌生出无边的幽光来,轻轻一翻掌朝着那连绵的佛寺按了下去。
他的本体乃是一座黑山,是一尊大圣级别的妖王。这一动手,整片山脉的灵气尽数为他操控,山之法意无形间镇压而下,整个天地都仿佛定格下来。
他又轻轻吹出一口气,风起云涌,席卷而过,只见那连绵的佛寺,包括其中无数的和尚瞬间迎风化灰,已然湮灭了去。
大圣!
妖魔中至高无上者。挥手间江州传承了百多年的金山寺便烟消云散。
在黑山大圣的威势之下,只有那座镇妖塔依然无声地屹立着。
此时镇妖塔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扇门,从中走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和尚,正是将李青送入镇妖塔的那位。
他此时再也没有了一丝嚣张气焰,嘴唇干裂,面色枯槁,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涌出两行血泪来。
他看着天上的那座大山,声音无比的干涩,“你是为镇妖塔而来吗?”
黑山一脸漠然,这和尚不过是借着镇妖塔方才逃过一劫,连与他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他伸手一指,一道幽光如利剑般切割而去,对他来说,只要灭尽了这些如同蝼蚁般的和尚,再打破镇妖塔,自然能够救出自己的儿子。
那和尚露出一丝惨笑,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投入镇妖塔,那黑山打出的幽光切割在塔身之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反倒是那石塔忽然泛起佛光,片刻间地动山摇,石塔离地而起,冲着那黑山撞了过去。
黑山一指点去,山之法意笼罩天地,石塔缓缓停滞在半空之中。
黑山散去人形,融入本体,凌空变化,化作一把巨斧,正要朝着那石塔劈下。
忽然间石塔在空中不断膨胀扭曲,片刻间金光大放,整个炸了开来。
……
晴天白日里,整个江州忽然被一片黑暗笼罩,如同夜幕降临。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此时一位大圣级别的妖怪怒火燃起,整个江州都要陪葬。
李青叹了口气,从松树下站起,他能够看着黑山毁了金山寺,但却不许他祸害人间。
随着李青站起身,心念动处有灵气涌过来,尽数往他体内钻去,渐渐的以他为中心,在他所站之地生成了一个漩涡。
方圆千里之内居然成了一片灵气真空地带,却是尽数被李青吸收炼化了去。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黑山的注意,冷冽的声音清晰传入李青的耳中,“小和尚,我们又见面了。”
李青仰头看着天上的那座黑山,笑道,“大圣既然已经改吃了素,何必再来祸害这些凡人呢?”
“我儿子死了。”
“你也已经杀尽了那些和尚。”
“还不够。”
李青收起了笑,“凡人何辜?”
“你的光头让我好生心烦,索性连你一块杀了,也省得你在此聒噪。”黑山遮天盖地般压了下来,如同天塌。
“你何必要去惹他?这下连我们也要死了。”李青灰色的僧衣上正绣着一株青色的琼草图案,此时线条游动着发出声音来。
李青道,“这一座大山压下来,我们又哪能幸免于难。”
“我会遁地法门,可以带你一起逃出去。”
“为什么要逃呢?”李青没有去看头上的那座大山,眼睛看向那仍在奔腾不息的银瀑,笑道,“我忘了告诉你,我的手上也曾染过几位大神通者的血。”
话音落下,那正飞流直下的银瀑已然倒卷而上,化作一道亮丽无匹的银色匹练,长有三千尺,带着无边的锐气朝着那天上的黑山划了过去。
无边的黑暗被打破,天地间忽然大放光明,耀花了无数人的眼。
那黑色的天幕片刻间如同一匹黑色锦缎从中间被整齐的划开。
大山裂了。
一代大圣级别的老妖无声无息间死去。
天地间只有一道剑吟声长鸣,余音袅袅,久久不绝。
李青伸手轻轻一招,那银色匹练自然如乳燕投林般落入其手。
光芒敛去,现出一把剑来。
李青轻轻摩挲着剑柄,不由笑起来,“老伙计,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