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味道……真好!”
低声悠长的话在丛林中一遍遍响起,如有人在召唤幽灵一般。
山道上一道黑影穿梭,时不时在脚印、折枝、新翻开的石头甚至蛛丝处停留。
这些都是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华汉元的小分队摸黑离去二十几里,但身后的这个幽灵却依旧没有摆脱,甚至比他们行进的速度还快。
一旦二人只相隔一两里地,小分队再想摆脱这个佐佐木就有些困难了。
华汉元没有丝毫察觉,谁也不会想到离开二十几里后还会有人追踪,而且是一个人的追踪。
佐佐木此刻变成了蝶魂香,他刻下的记号便是香味
黄浦江根据地。
华汉元等人不费一枪一弹便将药品搞到,整个根据地都差点沸腾。
尽管在离去的这段时间又有队员因为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烧死两人,但他们出现的还算及时,仍旧能救活不少重伤员。
钱勇是个土包子,觉得只要能缴获东西回来他就很高兴了,可张松正却有些纳闷,这日军医院的药品库常规外伤药应该有很多种,他们抬几箱盐水回来是什么情况?
事后问了一下华汉元,他的解释却让人有点无语。
这又不是金子,越重越值钱,按照他这意思把整个太平洋搬回来岂不是更重更值钱。
所幸的是消炎药和阿司匹林还是搞回来不少,如果没有连续作战游击队还是能够支撑一段时间。
黄浦江游击队在敌后取得重大战果引起了共产党上海地委的高度关注,为了表彰此次事件,共产党上海地委委托县大队特地派了特派员过来慰问,要求钱勇搞一个表彰仪式,让立功之人得到鼓励。
为了这事,钱勇可是一晚上没睡觉,觉得这事情比打一次打仗还棘手。
他大字不识一个,让他担几桶水没问题,哪怕把根据地所有人家的水缸都担满都行,可要他搞表彰仪式而且还是要发言的那种,这就有点逼张飞绣花的意思了。
钱勇这段时间跟张松正混熟了,知道他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特地过来请教。
这“高材生”的帽子一扣上,张松正不答应都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给他搞了一份主持稿和发言稿。
可搞了有用吗?没用。
不识字就算给他搞出来也是白搞,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自从帮他搞了这份稿子,这钱勇就变成跟屁虫,一个劲的嚷嚷着要学习,还要拜张松正为老师。
张松正就从没见过这么爱学习的人,可这老师不能当啊,他是国民党而钱勇是共产党,这这是铁的红线。
根据地的伤员得到了救治又开始热闹起来,马达虽然是贯穿伤,但这几日的疗养,伤势还是好了许多,勉强能够下床,但说话还是有些吃力,因为一说话就牵扯到了整个肺腑。
胜利和新生是现在成了根据地的代名词,殊不知危险离他们已经很近。
根据地后山之上,佐佐木已经来到这几个小时,当看到这么一大片根据地,他也有些惊讶。
人家说灯下黑,这根据地就是如此,敌占区安有完卵,可这根据地还是好好存在,看这房子,佐佐木估计这里有七八百人。
这货日军内部都号称狼狗,果然名不虚传,有点本事。华汉元与他最开始与他相距二十多里都被它生生追上,这只狼狗要是发情了估计更加了不得。
他是一位职业的侦察兵,来到这片根据地可没闲着,从背包中拿出纸笔绘制这地图。
地图很细也很直观,包括敌人岗哨的位置都很清晰。他的眼睛很尖,即使相隔数百米他都能摸出大概的距离然后还原都自己的地图上。
他是一名天生的侦察兵,训练是训练不出来的。
山下的游击队张灯结彩似乎有什么庆祝活动,佐佐木匍匐在草层转身从背包中拿出一块牛肉干,不屑的道:“庆祝吧,呼喊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晚餐~~”
佐佐木的眼神很空洞,在他看来最大的威胁不是脚底下这群游击队而是眼前这一只刚从他头顶爬过去的蚂蚁,那种麻木和冰冷真的很像是一具尸体。
一个侦察兵进了丛林就不应该有生命,他便是这丛林的一部分,是山,是树,是水,是野兽~~
这一点很多人都做不到,然后他做到了。
佐佐木的记号已经传出去,不用很久,日军的第一批人马便会到来,倒是这里又将会有一场血战,不过这一次防守和挨打的是游击队。
为了这个表彰仪式,游击队几乎是全员出动。
搞卫生的搞卫生,布置的布置,人员安排的相当合理,所有人都似乎都有事情做,除了张松正。
他的草屋已经被人擦拭过几回了,再擦下去桌子都会擦掉一层皮,一上午听到最多的几句话便是“抬脚!”“谢谢!”“抬手!”
经过所有人的忙碌,表彰仪式的会场基本上布置好,但这说是会场,其实就是晒谷坪上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十条凳子。
当然,卫生情况肯定比以前好的多,地面上草都被拔的干干净净,三年都难长出草来。
他们这阵势搞下去,草木都会被吓死,谁敢在这片晒谷坪上安家。
钱勇拿着皱皱巴巴的稿子已经彩排了数遍还依旧是结结巴巴,他感觉这丢掉这稿子整个人自在的多。
但是不能丢啊,他觉得张松正写的拿东西有文化,听得让人特舒服,当然没有一点文化底子是肯定听不懂的。
作为游击队队长,他如果能够将这份稿子完完整整不结巴的念完,这根据地的形象一下子上去不少。
钱勇在上面大声的念,怎么看都不像个文化人,在众人看来他就是一只猴子,游击队员们个个丢下草鞋将他轰下了台。
当然这只是玩笑,真到了表彰大会,即使他说的狗屁不通,队员们都会使劲的鼓掌,掌声热烈就代表讲的好,看马戏都这样。
看着钱勇那只猴子的表演后,张松正忍俊不禁,但只能由着它去,他如果搞不好,丢脸的不止是他。
虽然没答应做他师傅,但教他已经成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