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婆子自是知道阮文慧的打算的,她不敢贸然发誓,到时候范氏死了,阮家要给贺家一个交代,死的不就是自己。
可这样拖延下去,她也离死不远了。
周遭看戏的人不嫌事大,竟还有人问起了贺颖儿。
“你可知道你现在这一跪,得罪的可是阮家?”
贺颖儿抬头,通红的眼看向阮家的朱红大门。
清脆的声音十分响亮。
“阮家难道是反贼吗?他们不遵法守纪吗?难道我这一跪,我和我娘就不得好死吗?”
砰!
门上竟传来拍案叫绝的声音,贺颖儿微微侧头,见到原来跟在阮少博身边的家丁尴尬地的呆在门边,坐立难安地往门后瞅去。
贺颖儿挑了下眉,那阮少博竟还没走?做什么,看戏吗?
撇开头,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句话煽动了什么样的后果。
阮家虽强,但树敌无数,这句话已经将阮家逼到了墙角,他们断不敢做出什么了。
华服妇人盯着那小小的女娃,眉眼带笑,眼中迸发出激赏。
她正要朝身后的奴仆说些什么,就看到了一个头梳牡丹髻,珠玉满头,绿鬓朱颜的妇人走了出来。
那妇人身后跟着十数奴仆,一群人扑面而来,透着波澜老成的气势,令人不觉屏气。
华服妇人有些嘲讽地看了眼那妇人,朝身后的人摆摆手,退出了人群。
“叫刘东留下来继续观察。”话落,她朝东边方向的另一个大门庭走去。
那门上的牌匾恢弘大气,铁画银钩般的刘府二字彰显着高门大院的器宇轩昂。
朱玉环配清脆悦耳,妇人走到范丽娘母女面前,细细打量起这对母女,不过是身份卑微的村妇女娃,竟敢在阮府面前兴风作浪。
唐氏微微眯起了眼,转瞬就笑意盈盈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呢?沈妈妈怎么不把大娘子扶起来,我告诫你多少次了,对待府中的绣娘,可不能怠慢。”
沈婆子在府中多年,这样的桥段早就烂熟于心,这便甩手给了自己两巴掌,那老脸上登时红肿了起来。
她忙跪下来,求着范丽娘起来,委曲求全,认错赔罪的一番做作下来,人家母女理都没理她,只抱在一起痛哭不已。
唐氏的脸微微一沉,想到府内婆婆的叮嘱,老太太要全阮家的颜面,但也不能让外人以为阮家就被这草根平民一两句话就拿捏住了。
她走到范丽娘身边,弯下腰,上品熏香扑鼻而来,伴随着她阴冷的低沉的嗓音,犹如催命的魔咒。
“贺天下个月便要考取举人了吧,你们贺家如此不识抬举,我倒不知道要不要做点动作,好让他名落孙山。”
范丽娘脸色煞白,一阵寒凉从脚底腾地直窜而来,脊背处冒出了冷汗,惹得她瑟瑟发抖。
“你!”
唐氏勾唇一笑,继续道:“要想你相公能如愿以偿,就乖乖地磕头认错,再跟我入府。”
范丽娘直觉得身子处于尖刀之上,只要她一动,便能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她已无还手之力!
抬眼看着这朱红的大门,金碧辉煌的片瓦,巍峨富贵的门庭,心中是凉透了的绝望。
这阮家竟是真的想要自己性命吗?
范丽娘正要磕头,袖子却被贺颖儿扯了扯,她空洞的眸子回转,泪眼模糊之中看到了小女儿那双漆黑的凤眸。
唐氏见范丽娘这番神色,有些得意。
这样的小角色,一根手指就能碾碎的蚂蚁,有什么资格和阮家讨价还价。
不过,她的高兴为时过早。
范丽娘两眼一翻,竟是晕在了当场。
唐氏的得意被范丽娘这一晕,被狠狠地踩了脸。
“快,把人送进去,请大夫来看看。”
唐氏出了这话,脸色已经发青。
磕头赔礼道歉?
做梦!
贺颖儿跟着那些托着娘的侍女朝阮家大门走去,背后是愈发沸腾的哄闹声。
“这阮家也欺人太甚了,一句让人安心的话没给,直把人给吓晕了抬进去,也不知道这母女进去后还能不能活?”
这话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声音洪亮,透过这嗡嗡的喧闹声,直直闯入唐氏的双耳,刺地她面热难堪。
说话那人正是方才被华服妇人留下来的刘东。
唐氏咬紧下唇,气得胸口钝痛。
大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险些站不住,踉跄了下托着沈婆子的手才定了定神。
阴沉的目光落在那悲戚哭泣的小女娃身上,唐氏的双手微颤。
门外依旧人声鼎沸,那些猜疑的,对阮府不利的闹声持久不散。
这是她掌家多年以来,头一次出现这样的意外!
范丽娘这一晕,就好比裤子上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们阮家说是没有被逼着发誓,可这两人在此情况下入了阮家门,若真出了什么事,阮家根本脱不了关系,这与发誓有什么区别!
今天,他们阮家的脸是彻彻底底被打了!
而今日带他们进来的是自己,这是如何都不能让这对母女死在阮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