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上来就干掉了三分之二的任务量,剩下的一头我们三个怎么说都……
嗯……
三个人?
我这才想起了从虚登场后存在感一直为零的户川江。
这个从一回时就一直嚷嚷着要抄着家伙大砍四方的此刻很不雅观地坐倒在地,长大着嘴,呆呆地望着两头虚消失的地方。我走近,晃了晃他,笑道:“喂,回神啦户川。”
户川眨了眨眼睛,模糊不清地说道:“那么大的怪物……你们怎么,怎么一点都不犹豫就……”他的余光瞥到了半身都是血的市丸银,吓得赶紧移开了视线,“这不公平,你们都有经验的很,我若是也和你们一样、我——”
我摇摇头:“你这个叶公好龙的家伙,之前叫的最欢,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反倒连刀都拔不出来。”我禁不住回想起多年前我拿着把割羊肉的小匕首和强盗们初次对战的场景。自己当年也没比这家伙好到哪里去,连没有灵力的杂碎都打不过。思及此,也就没了调侃他的心思:“市丸银我不清楚,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跟虚对上。”
市丸银和户川江同时向我投来了“你就瞎谦虚吧”的眼神。
“那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第一个冲上前去,是去干嘛,送人头啊?”户川江很快就从负面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要不是阿银救了你,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市丸银迷茫地指了指自己,似乎不大确定“阿银”叫的是自己。
我无语,这个阿银同学可是不久之前说你是空有蛮力的蠢货,你叫的这么亲热真的好吗?
我掏出地图,按下开关等待开机,解释道:“我那阵是脑力派,不搞打打杀杀的,我有一起的人专精那个。”
市丸银了然:“五十岚同学是有一个很厉害的家人吗?”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应该不算是家人吧……朋友?呃,同胞?上司?也不对……反正很重要就是了。”我甩了甩手上的终端,期望这样可以使它反应快些,“家人什么的,听起来有点矫情。”
市丸银沉吟片刻,似乎陷入了思考。他随即对我道:“不对哦,只要是在流魂街相依为命的同伴,都是’家人’。”
开玩笑,我这么可爱水灵的女孩子,怎么看都和某位野兽系凶恶男子不是一个种族的吧?嗯,我歪头想了想,剑八大概有点像是“关系很好的远方表叔”这样的存在。我也懒得纠结称谓的问题,反问市丸银:“那你呢,市丸同学,你也有’家人’吗?”
银发少年笑了笑,也不回答我。
我早已对他这模棱两可的态度见怪不怪了,他不答,我也没兴趣追问。
我操作着地图,试图在周围找到剩下的一头尽早完成任务。户川江忍不住好奇,问我:“你当时见到为什么要说’体型越大才越好’这样的话呢?一般来说不是个头越大,灵力越强吗?”
我回答:“教科书上面是这么写的呢,不过这种低等的虚有些不同。虚是通过互相吞噬进化的,这你知道吧?”
户川回道:“不只是吞噬彼此,它们会通过本能吃掉一切拥有灵力的个体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对吧?”果然一班沉重的优等生负担十分严重,连户川这样一啃书就要睡倒的家伙都有好好的在学习。
我点头:“那两只虚是新鲜出炉的,连长相上都和人类近似。还没有机会吞噬任何灵体的他们,总灵力不会超过单个生魂所能拥有的极限。在有限的灵力值下,那么庞大的体格就说明了他们的灵力浓度非常的低。白雷程度的鬼道都能把它们轰个对穿,弱的不行。”
“那你还费了半天劲也只造成了个小刮伤。”户川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才是最怂的那个,我也懒得吐槽他,只是一心摆弄着设备。
我把坐标调到东南方向,却被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信息惊呆了。
市丸银最先发现了不对头,他探头查看我的神情:“怎么了,五十岚同学?这么凝重的样子。”
连续放大了几次,确认信息无误后,我抬头对户川说道:“……东南方向的绿色光点在闪烁着,而且,只剩下一个了。”
闻言,户川难得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疾步跑来看我手中的地图。只见那一片平原上,葱绿色的光点一闪一闪的,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我开口:“这可不妙,先别说这人的队友跑哪里去了,深受重伤还一直不动地方,这八成是已经失去意识了。”
状况外的市丸银也把脑袋探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默记了一下大致的方向和距离,将终端收起,对他解释:“光点的闪烁在这个机器里代表的是’灵压急剧缩减’。对于魂魄而言,灵压的急剧缩减通常都意味着身负重伤……”我指向东南的方向,对两人说道,“我们必须得去看看。”
说罢,便带头运起瞬步快速向目的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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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树林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我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两人停下。瞬步动静太大,这种情势不明的情况下,还是用走的慢慢靠近才好。和能见度低的树林不同,前方的平原一眼就能望到头。在明亮的星光下,我看到了远处草地上伏着的黑影。
“那个应该就是了。”我指着远处对他俩说道。
市丸银轻轻开口:“怎么感觉……ta在蠕动?”我被他细长的声线刺如常,估计和我一样,早就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倒是户川江表情空白了一秒,随即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吃……是谁在咀嚼……什、什么——!”
“居然问出这种问题,亏你还是个准死神呢。”已经足够接近对方,我扬了扬下巴,对户川道。
不远处,躺着一名身着真央制服的少年。他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身下淌着大滩的、已经干涸的黑色血液。我叹了口气,即使我不具备感受微弱灵压的能力,此刻也能一眼分辨出他已经彻底断了气。
——此人的整个下半身都没了,或者说、被吃掉了。
我视线转到伏在尸体身上的虚。只见这头虚身形类似六七岁的小孩子,小小的趴在断了气的少年身上,埋头在对方的腹腔里。察觉到我们的接近后猛地抬起了脑袋,他如野兽一般裂开了嘴,对我们威胁的吼叫。我见他属于肉食动物的利齿,以及嘴边的血迹,心下明了这怪物便是那咀嚼声的来源。
户川和我们不同,只怕是从来没见过尸体,更别提死状如此凄惨的了。他连怕都忘了,只是呆立在那里,死死盯着可怜那少年的脸,仿佛再用力一些,就能让那人死而复生。
”不是他干的吧?“市丸银对我说道,”这只没有厉害到可以杀掉一名六回生的地步。“
他是通过灵觉判定了这头虚的灵力在我们班的平均水平之下。我点头赞同:”就在刚才,这只虚被标记上了我们队的图案,也就是说它并不是在这位生前的时候接近的,不过是个捡漏的罢了。”
不过,我思索,整件事情的疑点太多。如果不是我们眼前的这头虚,那到底是谁杀害了我们的同学?队里剩下的两个人呢,是生是死,又到了哪里去?
我甩甩头:“不明白的事情剩下再说,先把敌人干掉吧。”说罢,便举起左手,准备先放一个破道把对方逼离尸体。
“——我来吧。”
我惊讶地看着自从见了真正的虚之后就表现的很孬的户川。
你不行的,明明不久之前还被吓得双腿发软,连刀都拔不出来。
——本来是想如此劝说他的。
到了嘴边的话语在我看到他眼里闪着的光后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五十岚烟代,还有市丸银,同伴在眼前死了,你们怎么还能这么冷静地进行些无关痛痒的讨论呐!!”户川江双手握着浅打,终于是恢复了平时在道场里时气势十足的样子,“我没办法接受,明明不久前还好好地一块上着学!!……这家伙,就由我亲手来……!”
他表情狰狞,声音却哽咽着。
我沉默了下,随即收回手,向后退了几步。
“说什么死不死的,尸魂界的居民本来就都是些亡魂吧?”市丸银凉凉地讽刺道。
“银,”我拉着他,“别说了。”
户川江那样才是正常的反应。
在现世经历了两年的战争时代,死后的流魂街又是个杀人无须偿命的混乱地方。那些日子里,只怕见过的死人比活人要多得多。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尸体和死亡已经如此的麻痹了呢,对那个相处了五年多的同学,连一点多余的怜悯都分不出来。更别提像户川那样,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愤慨地要为同伴报仇了。
还说我感情丰富。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搞不清状况啊,白哉。
在对“死”的漠然方面,我已经是个合格的死神了吧?
我忍不住瞥了眼一旁看戏的银发少年。
这家伙呢,又是经历了什么,才练就了这么凡事淡然的态度?肯定不像我那么幸运,有人陪伴、被好好地保护着。
那厢,户川江已经和虚交手了几个回合。那怪物四肢抓地移动速度极快,爪子也异常锋利。不多久,户川身上就挂了几处彩。
我并不为户川担心太多,就像市丸银所说的那样,这只虚明显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要弱,而户川正在逐渐适应对方的速度。很快,在怪物的下一次进攻中,户川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的前肢,将其狠狠摔在了地上。手上浅打对着它的面具刺了过去。
面具碎裂,那头虚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断了气。
我赞叹,真是强大的“直觉”。只靠神经的反射就能追平对手的进攻速度,掌握对方的进攻套路。这样为战斗而生的天赋,除了剑八,我也只在户川江身上见到过了。
户川江喘着粗气,灵力不足的他没办法进行长时间的战斗,现在估计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了。他捂着肩上的伤口,眼神闪烁地看着我:“抱歉啦,五十岚,说了些过分的话……”
我挥挥手:“没什么,你又没有在污蔑我,说的都是实话。”也不等他再说些什么,我越过户川,在尸体旁蹲下,摸索着。果然,在他的衣袖里摸出了分组时发到每个人手上的纸条。我对户川江说:“有了这个就能知道他是哪一组的了。”
摊开纸条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
——是白罂。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清识那一队。”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户川最先忍不住,冒失道:“她、维郁她,是不是死……”他没能把句子完整地说出来。
我沉吟:“现在瞎想也没用,在坐标地图上也没有显示剩下两人的下落,在这里也没见到尸体……”
市丸银此时开口:“如果是一直跟五十岚同学一起的女孩子的话,我知道在哪里哦。”
我和户川猛地转头看向他。
银发少年眯着眼笑道:“亏你们读了这么多年真央……地图找不到的话,用灵觉感知不就好了?我认识那孩子的灵压,”他伸手指向某个方向,“就在那里哟。”
“那还等什么,快点出发吧我们!”户川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焦急道。
听到清识无事的消息,我总算放了心,按住户川:“等等,擅自闯进别队的净化区域,是违反规则的,我们……”
市丸银此刻却一反常态地劝起我:“人命关天哦,五十岚桑。规则什么的放到一边,还是那孩子的安危比较重要。”
二比一,我只得跟随队伍一块儿向着清识所在的方向移动。
不知为何,我心中升起了一阵不详的预感。
市丸银明明连清识的名字都不记得,怎么突然假惺惺地关心起了别人?明明别队干涉是一件很伤对方自尊的粗鲁行为,为什么这家伙会做出像户川一样不经大脑的决定?更重要的是,拿着通讯器的他,为什么不选择向五番队求救?
市丸银,你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