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黑豹子看到我的眼神会变得那么奇怪。
难怪霍家人会想要把我赶尽杀绝。
我不是吴邪,我是吴三省,我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却出现在了这里,而我正是他们所深深忌惮的存在着利益竞争的人之一。
难怪……
从黑豹子冲我开枪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注定无法脱身了,现在的我就算想退,麻烦也会找上门来,找不到吴三省,他们会找二叔,爸爸甚至奶奶。爸爸和二叔比较少牵涉老九门这些纠纷,也一直在尽力洗白自己的家底想要摆脱这些是非,所以这些年的活计也都很少参与。
麻烦是我惹的,我绝对不能把我的家人纠缠进那些漩涡里去,尤其是这一次,绝对不能。
我闯的祸,我吴邪来承担,哪怕我明明知道前面是龙潭虎穴而我手无寸铁我也必须如此,这是命也是责任。
至于胖子和闷油瓶,他们不该被我拖累,也不能被我拖累。
胖子本来就是个盗墓贼,现在的情况显然不会有油水可捞,所以他不该来,他应该待在北京的家里泡泡妞哼哼小曲享清福,而不是在地下跟粽子也跟人玩儿命。
闷油瓶……他承担的已经很多了,他要找一个真相,他要找记忆,在我身边他已经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很可能真的被我害死,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绝对是这样。
他已经救了我那么多次,保护了我那么多次,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让他因为我陷入任何危险,绝对不能。
我心里忽然很难受,却又知道不能再让这种情绪缠绕着我,我要抛弃那些伤感变得冷血起来,不然在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中我注定不会有活路。转脸去看黑眼镜,却看他一脸的焦虑,紧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黑眼镜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老九门的事?
黑眼镜为什么会很在乎现在的情况?
黑眼镜为什么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
我犹豫着,终于还是叫道:“瞎子。”
“嗯?”黑眼镜回过头来看我,表情已然恢复了正常,“有事?”
我心里很是挣扎,但终于还是问出了口:“瞎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关心老九门的事?”
黑眼镜轻笑了一下:“怎么?小三爷不相信我?”
“不是……”我无力的辩解了一句,我很想要信任他,怀疑一个自己信任的人是一件很痛苦很痛苦的事,可是我实在是被三叔对我一个又一个的骗局蒙怕了,而眼前的黑眼镜虽然说了把我当朋友,可他的城府太深,对老九门太了解又太关注,背景我也摸不透,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东西,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黑眼镜看着我沉默,笑了笑道:“小三爷,有些东西相似,是因为它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有些东西的相似真的只是巧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有兴趣,叫我红瞎子,绿瞎子甚至……花瞎子,都没问题。”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和老九门的人,确实有点联系,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也许你不会想知道的,总之,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恶意。”
我被他逗乐了,心情却一下轻松起来,瞬间就相信了他说的话,也许是因为潜意识本来就想要相信。
这时,只听黑眼镜不知道为什么轻描淡写的又补了一句:“和那个黑豹子是一家人的话,我会一头撞死。”
“什么……?”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黑豹子显然是个危险的人,但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差,我们只不过立场不同,可是黑眼镜的说法却似乎不止于此。
黑眼镜摇了摇头却笑了笑:“私人过节而已。”
私人过节?我愣了愣,黑眼镜虽然玩世不恭但绝对够精明,就算我也知道黑豹子绝对是招不起的人,黑眼镜又怎么会去抽这个疯?
黑眼镜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解释道:“特殊情况,不过不出意外你将会知道的。”
我点了点头没有多问,黑眼镜四处打量了一下,找一棵比较高比较粗壮的树,三两步爬了上去,看看树上没有什么危险,便对我道:“小三爷,上来吧,咱俩一人半宿。”我点了头,试图爬上去才发现四肢已经酸软僵硬不听使唤,黑眼镜夸张地叹口气,跳下树把我拉上去,让我靠在最主干的树杈上,有点当年在蛇沼过夜的感觉。
我靠在树干上,黑眼镜坐在离我大概半米远的地方,背对着我,仰着头似乎在看天,我直了直身子看去,说实在的,虽然我们现在的情况很窘迫很危险,但是巴乃的夜色着实很美。
月色溶溶,繁星满天,俯瞰着遍地的花草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再加上山中清凉的夜风,有种极其浪漫富于诗意的美感。
看着这样的月光,我心里充满了久违的宁静安和,似乎在生活的夹缝中找到了少有的短暂的安宁,我竟然想起了以前单纯的大学生活,然后思绪又回到了闷油瓶身上,不是担心,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单纯的想念。
真的,我想他了。
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是在个把月之前了吧,虽然他平时对我也没见得怎么好,但还是有那么多记忆的片段在心里浮现出来,他淡淡的微笑,他对我说的那些话,甚至只是他平静的眼神。
我突然觉得要是闷油瓶在这里该多好,就好像在格尔木的沙漠篝火边的那个夜晚,或许他还是一宿不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月亮发愣,可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放松下来,疲倦感又一次浮上来,我半眯着眼睛看着黑眼镜,晚风里他额前的刘海微微扬起,衣领也被吹立,出神的望着月有种很优雅的美感。在这种突然有点超凡脱俗却又错乱的美好心绪中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而在意识滞留的最后时刻,我确信我听到黑眼镜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点点眷恋和一点点惆怅道了一声。
“似是故人归……”
我沉沉入梦,第二天早上才醒来,竟然害黑眼镜守了全夜心里有点内疚,天亮了再也没有昨晚那种闲情逸致,晨雾渐散我的心情也越发沉重起来。
我们跟着几个采药人混进了寨子,堰塞湖那边我们没再去看,抓紧回了阿贵的小楼拿了点必备的东西就回了镇里。
按照黑眼镜的意思他希望我赶紧回长沙,因为那边会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打点,我也要和潘子通个气儿,但是我坚持要去医院看闷油瓶他们,黑眼镜拗不过我也就只好同意了。
在医院打听了一下,据说闷油瓶昨天抢救了一晚上,才算脱离了生命危险,可是仍然在监护,人也一直没醒,我对着护士使劲儿夸她温柔漂亮,护士才沉着脸放我进去看看他。
推开病房门的一刹那,我的心里忽然就一个忐忑。
病房里的灯光很亮,有种消毒水的味道,闷油瓶正躺在床上。我走近过去,只见他脸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眼睫毛还在微微的颤动,他的身上连着一堆管子,身后的柜子上连着的是一堆仪器,闪着各式各样的灯走着各种波形。
闷油瓶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被子盖到肩膀露出白净消瘦的锁骨,隐约能看到肩上厚厚的绷带。他还戴着呼吸机,呼吸机的内壁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看到闷油瓶这么虚弱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疼,鼻子一酸,竟然掉下了几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