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舒展了眉头,刚要和乌嬷嬷说上两句,就听见外头几个丫鬟的说话声。
“见过二夫人,二小姐。”
微微挑了挑眉眼,娄锦身子往后靠了去,好似病地无力一般。只是她藏在袖口的手一寸一寸收紧,那平静无波的脸慢慢地聚集了笑意,一如前世的她,那般亲和。
“锦儿,快给二娘看看,可都好了?真是吓死二娘了。”万宝儿走了进来,一双温热的手碰上娄锦的额头,那样子,很是亲密。
娄锦低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是了,就是万宝儿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前世不敢有一丝怀疑。她笑了笑,一时间五官都柔和了起来,一如出水芙蓉,清新若莲。
万宝儿愣了愣,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太像了,像极了方芸儿那贱人。果真是如花似玉啊!她掩嘴轻笑,“锦儿真是越发娇美了,才十二岁的年华就出落成这般样子,那武家小子真是有福了。”
闻言,娄锦看了眼娄蜜,正见娄蜜一闪而逝的鄙夷和嫉恨眼神。娄蜜躲闪不及,尴尬地笑道:“是啊,还是武哥哥有福气,能和姐姐结亲呢。”
“哪里,蜜儿生得花容月貌,能娶蜜儿的才是人中龙凤。二娘,你什么时候给蜜儿找个好归宿。蜜儿也不小了。这再不找,我看爹爹也要着急了呢。”说着,娄锦接过乌嬷嬷递上的茶水,低低饮了一口。那双澄澈的眸子却是寒光微敛。
万宝儿眉头一蹙,低头看了娄锦一眼,只道:“不急。”
“二夫人怎么能不急呢。大小姐不过就比二小姐大了五个月。”乌嬷嬷这话一出,屋里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人人都说老爷对大夫人痴心一片,在大夫人被侮了后还是娶了大夫人。只是大夫人产下大小姐那日,爷就带了大着肚子的二夫人入了府。这话说出来是极为难听。毕竟外头怀孕的女子,皆口碑不良。
二夫人神色一冷,目光沉了三分。“好你个奴才,我看没人管你了,这般道人是非,搬弄口舌。来人,把这奴才给我带下去,杖责二十。”
“是。”
刚端了姜茶进来的方芸儿见到几个婆子冲进穿花楼,她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
乌嬷嬷被扯了衣领,身子一个踉跄,却是狠狠地盯着二夫人,吐了口口水冷声道:“奴婢并没有搬弄是非,二小姐确实只比大小姐小了五个月,这府上人人皆知。二夫人若是无脸面对这事,当初怎么就有脸入府。”乌嬷嬷盯着万宝儿,当初大夫人和老爷是有可能复合的。奈何万宝儿一脚插入,到现在十几年了,老爷和大夫人还未圆房。真是个贱货!
万宝儿听着这话,火气顿时腾了起来。若不是顾及方宏的势力,她早就骂那方芸儿,脏污了的女人,恶心了她整整十几年。日日对着都要笑脸相迎。若非有求于方宏,她何须给她们好脸色看。
娄蜜咬了咬唇,一张楚楚可怜的脸上立刻挂了两行清泪。
这一幕刚好被走到走廊的娄阳看了去。娄阳一把搂住娄蜜,心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娄锦看得清楚,就在娄阳的脚步声传来的那一刻,娄蜜可是狠狠掐了把大腿。
“爹爹,乌嬷嬷说我是野种。是外头带进来的野种。蜜儿不是。蜜儿是爹爹的心头宝贝。”她这话说完,眼角瞥了娄锦一眼。那一眼含嗔带怪。看得乌嬷嬷火气大盛。
好一个野种。娄锦眯起眼,若是前世,她听到娄蜜这番话必定伤神难过。然而,今日她倒是觉得万般可笑。是,我娄锦是野种,是娄阳这禽兽的种。你娄蜜也是!
娄阳怒了,对着婆子厉声一喝,“还愣着做什么,把这刁奴给我丢出去。”
不想屋外的一杯姜茶,哐当一声落了下来。
众人看去,只见方芸儿素白着脸。望着乌嬷嬷的双眼蒙了泪意。“老爷,乌嬷嬷是我娘家带来的人,请老爷高抬贵手。”
娄阳正欲回,奈何一滴豆大滚烫的泪珠落在他的手心,他摇了摇头,道:“把乌嬷嬷给我发卖了去,那二十杖责就免了。”
“是。”
万宝儿低头,双眼中划过一丝得意。虽然方芸儿不管事,可这乌嬷嬷是家中的管事嬷嬷。若不除了她,自己何时能给府中换血。要知道,这里不少都是方将军的眼线。
“慢着。”这声音不紧不慢却犹显稚嫩。就在所有人看过来的时候,娄锦站了起来。目光如水一般温柔静谧。“爹爹,锦儿一直以为爹爹待我好,一直以为二娘和妹妹也待我好。虽然锦儿不是爹爹亲生,但对爹爹的濡幕之情绝不有假。然今日所见,是锦儿错了。乌嬷嬷顾及着锦儿,从来没有在锦儿面前说半句不好听的。可妹妹一进门就毫不避讳说了这‘野种’两个字。锦儿安安静静坐着便就是不存在了吗?”她哽咽着说道,那语气竟是那般委屈,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口中说出这些,倒是让一些年长的婆子们都不由得一梗。
是啊,大小姐不过是个孩子。而且自小府中流言蜚语不少,别人说也就罢了,偏偏是自己妹妹这么嫌弃这两个字,倒真是勾起伤心事了。
娄阳脸色变了变。目光一落便看向娄蜜。娄蜜被看得一阵不自然,忙说道:“那是乌嬷嬷……”
“锦儿自知娘与锦儿在府中是不待见的。乌嬷嬷只是为妹妹的婚事着急,说了句蜜儿比我小不了多少就要受此重罚了吗?娘,爹爹是嫌我们占了地方,这杀鸡儆猴呢。”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浑身一震。方芸儿不由得退了一步,瞬间脸若白纸。
更有几人盯着娄锦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就是个奴仆,发卖了就发卖了。这老爷和夫人的关系本来就僵地发冷。这……
“放了乌嬷嬷。往后谁在大小姐面前说这些没用的话,全给我打残了丢出去。”娄阳说完看了眼娄锦,似乎在观察她的脸色。
娄锦撇开头去,娟白的袖子往眼角擦了擦。众人看去,竟都觉得大小姐委屈了。要大小姐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这些话也实属难事。毕竟还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