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素蘤多蒙别艳欺
此花端合在瑶池
无情有恨何人觉
月晓风清欲堕时
这是唐陆龟蒙的《白莲》诗,我们的故事便是由此而发。
西方净土,三千世界,我佛如来,坐大雷音寺,日日讲经说法,宣大智慧,普渡众生。忽一日,暮鼓晨钟,檀香梵歌之中,有暗香幽弱,缭绕于十方佛国之中,经久不去。引得众比丘僧侣皆目迷神摇,佛心不稳,忆起红尘色念。
如来开天目,查究暗香来处,却见殿后清净八德池中,有白莲花开。此花生受佛光千年普照,钟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魄,一度盛开,便带千年修行之功果,故花开之日,秉虚弥无为之香,纵是我佛如来,亦为之侧目颔首,合十而笑,口颂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盖因佛祖一笑一颂,才引得白莲脱了草木之胎,修成了一个清丽脱俗女子,那女子裁莲为衣,秋水为神,宛约腰身,凌波踏浪,额上现一莲花印痕,袅娜娉婷,来拜佛祖。
佛祖问曰:“汝今为人,当以何为名?”
女子手指白莲答道:“我花开日,色白全素,全无异痕,故名白素。取净洁之美。”
“白素,你在佛前听经千年,心中有何了悟。”
白素淡然一笑:“听经千载,不知何为是非功过,只闻得一个‘空’字。”
佛祖笑占一偈:“云空未必空,空自万物生,若得真空处,方是大光明。”复道:“汝虽生自空门,却非空门中人,且自去修行,毋来扰我弟子修持。”
白素不敢久滞,便携了那一枝寄身的白莲,随韦陀尊者离了西方净土。见茫茫天地,竟不知身托何处,韦陀指引道:“今碧落天外,东海蓬莱岛东风之主青帝处尚缺一守花园的侍儿,不妨前去拜师修行,倘有功果,未尝不能身登仙籍。”
白素遂谢了尊者指引,直赴蓬莱而来,行万里云路之上,忽闻耳畔细语轻笑:“阿姐,阿姐,可放奴下来。”白素展开手中白莲,只见莲花蕊中尚蕴了一滴清露,晶莹透辙,灵光毕现,复一闪动,化为了一个指尖大小的碧衣女童,抚掌大笑道:“阿姐,千载相伴,今日同为人形,可还记得晨昏相伴的一滴玉露么?”
白素将其托入掌间,指点其面,笑道:“幸有小妹相伴,千年时光亦不孤单,今日与姐姐同去修行,可好?”
谈笑之间,云路遥遥,倒也不觉沉闷。正行时,足下风云变色,数声闷雷过后,有雨丝万缕,自云层之中倾泻下去。那重重云路,聚散离合之间,将下界山川村落,屋舍田宅,一一浮现出来。
“姐姐,姐姐,那是什么所在?”
白素纤眉微耸,竟不知如何作答。
“那是人间界,是万千烦恼与无尽痛苦的轮回之所。”答话的是个黑衣白发的俊伟青年。因之来得突然,答得苍促,倒叫白素吃了一惊,那露水女童也惊得自白素手中飞起,腾在了空中,背上竟是生了四片透明的薄翅。
青年笑笑:“姑娘莫怪,在下朔方,奉青帝师傅之命,特来接引新入门的师妹。”
白素见那青年俊逸不群,形容洒脱,却偏偏生了一头如霜的白发,幸好对方面容和善,言语有礼,倒也不便多问只是敛衽谢过。
朔方又问道:“师傅原说只是一位师妹入门,却不知多了这一位是谁?”
白素忙道:“这是与我一同修行的妹妹,名叫。。。。。。”说到此外却是一呆,想起那玉露精灵还未取名。
那女童扇动着四片透明的翅膀,眼睛却痴望着云天之下的世界,眼见春雨淋漓之中,山川含秀,绿水擎波,田园青葱,房舍俨然,数道炊烟袅袅升起,好一副田园诗画。
口中不觉痴笑道:“人间界,好所在,姐姐,我叫灵烟。我叫灵烟。”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南宋绍兴十二年,临安。
虽是丢了半壁江山,南宋王朝的君臣们犹是安眠于脂粉甜香的江南温柔乡里。此时,晨曦微吐,小巷清幽。不知何处有花香缥缈,回荡于韶华春光之中,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此时正值这春日清晨时分,西子湖畔,春梦犹酣。
不知谁家小楼上,丽人初起理晨妆。
清泠泠的一泓碧水之中映出一张绝世的容颜,秀眉微扬,发出一声轻叹,柔润的玉手探入水中轻轻一拨,撩乱了一片水光。
“有点凉吗?”问话的是一袭红衫的垂髫侍儿。三春时节,仍有清风自窗棂缝隙中钻进来,在室内打一个旋,厮弄得帘笼缓摆,纱帐轻摇,带来一点点春寒。
“不妨事。”白衣女子淡淡一笑,取下头上的莲花簪儿,解开束发的银环丝扣放到侍儿托着的红檀妆匣内。微一侧头,那万缕青丝如瀑布一般散落下来。纤纤十指笼了那一席青瀑,直垂入盆内水中,细细搓揉,一时间,不知是水中皂角的清香还是少女的发香,一丝丝散入周遭的气息之中。
“姐姐的头发好香。”侍儿艳羡地赞道。
此时窗外街市之上渐渐热闹起来,间有人声嘈杂,其喧嚣之盛,颇不同于往日。女子侧耳倾听,其中竟隐隐有佛陀颂经之声,道场铙钹之乐。
“火灵儿,休得调舌,去把窗子打开。”
小侍儿呶一呶嘴,将妆盒放在妆台上,伸手推开了两扇轩窗。恰在此时,一阵东风袭来,吹入两片雪白的纸片。“这是什么?”火灵儿眼尖手快,把两张纸片拿住,却原来是两张纸钱。“呸,呸,好生晦气,大清早的。”顺手就将之抛出窗子。熟料这风也煞怪,那纸钱当空一旋又飘飞进来。
白衣女子一把拿住一张,神色间略一沉吟,看那纸钱,心中却是一阵悸动。
“灵儿,出去看看,是哪家的白事。”
火灵儿微一点头,身形一纵,立时腾在空中化成了一团火红羽毛的尖嘴鹦哥儿振翅飞出窗去。
堂堂御吏府弟,平日里豪门深院,何等庄严肃穆,此时却是钟鼓喧天,人声嘈乱,数百名家人婢仆,皆白衣素服,走马灯似的穿梭往来,和尚道士,摇头晃脑,你唱弥陀佛法无边,我念天尊道法无量,九重八进的院落,尽已变作了佛道两门的水陆道场,雪片般的纸钱漫天雪飞。
门口也挤满子看热闹的无聊百姓,这个说:“都道这向御史近来巴结上了秦丞相,得宠得紧,一年不到的功夫已连升三级,一向是春风得意,趾高气扬的,今日却不知是死了什么要紧人物,来办这个水陆道场。”
旁边有多事的就答道:“这个你就不明白了吧。办道场也未见得是死了人,想是这一年来,跟着秦丞相害得人多了,怕冤鬼缠身,请个和尚道士,念几句经文,求个庇护吧。”
“我呸,”一个青年汉子狠狠的啐了一口,“若是这样花些闲钱,老天就来庇护这些奸臣,那真是天也瞎眼了。”
“天不瞎眼又怎的?岳爷爷那样一个精忠报国的大忠臣还不是被奸相害死了。也未见得报应,可怜眼见得收复我们大宋半壁江山的机会就这样断送在这些奸臣手中了。”一个老秀才摇首叹道。
“嘘,小二哥,李秀才。你们说话当心些,我们平民百姓还是保命要紧吧。”有怕事的急忙来劝。
终有知些底细的出来说道:“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啊。胡言乱语,小心被抓进衙门问个妖言惑众之罪,这是向大人为夫人周年祭奠办的法事。”
那红鹦哥儿自众人头上越过,直飞入宅内,不顾人眼杂乱,在低空几个盘旋,已瞅准灵堂上素帐低垂,白烛长明,所供灵位上赫然写着的向门葛氏四个字。灵儿双翅颤动,险些叫出声来,当下于众目睽睽之下振翅俯冲到灵堂之上,铁爪一钩,竟将整个灵牌抓了起来。
立时惹得一众人等,大呼小叫,齐齐撩臂挽袖,拿了大小家什,聚来扑打,灵儿早已一翅凌空飞得远了,余得众人呼爹喊娘,乱了个不亦乐呼。
管家向忠,气急败坏跑到内宅后院,口中大叫着:“老爷,老爷,不好了。”
后院,向御史正满头大汗地指挥几个家丁挥锨舞镐,刨挖着阶前一丛盛开的绿色花木,那花木已长得一人多高,枝叶繁茂,春意葱笼,兼且顶着九朵拳头大的紫色花苞,眼见是不日即开,却不知为何,这位向大人偏偏要急着将其移走。
只是那花的根系扎得极深,众人忙了一个时辰,竟是未尽其根。
“小心点,小心点。这丛牡丹是秦丞相点名要的奇花异种,是要送到宫里去孝敬太后娘娘的,你们莫要伤了它。”饶是春光乍暖,向御史瘦削的脸颊上还是冒起了一层汗珠,一边骂着奴仆,一边掏出一方丝帕擦脸。
“什么事啊。大惊小叫的,没见大人我正忙着的吗?”对于向忠的慌乱,御史大人并没怎么当回事,只道是前面缺了什么家什,也难怪,自打夫人去后,这内宅空乏,让自己多累了不少的心思。
“大,大人,不好了,夫人的灵牌,被一只怪鸟叼去了。”管家结结巴巴的禀道。
“什么?”向御史吃了一惊,“是,是什么样的怪鸟?”
“好象,好象是一个红色的大鹦哥。”
向御史的脸上顿时变得煞白,保养得白生生的双手也有些颤栗起来,他哆哆嗦嗦的用帕子去擦脸上的冷汗,却突然象见鬼一样大叫一声,把手中的帕子扔在地上。
“是谁,是谁,又把夫人的东西放在我这里的。”向御史象个女人一样尖叫着,张目四顾,恶恨恨地盯着周围的家人侍仆。
那一方锦帕随风飘落到牡丹花丛上,露出一角上绣着的一朵艳丽的黄牡丹花来,正是牡丹花中的极品,御衣黄。
春风中,花丛摇动枝叶,沙沙作叫,听在向御史耳中却宛如鬼叫。战兢兢侧目而视,却见花丛中隐隐有一紫衣女子的身影依花而立,再一注目,却又消失了。
“鬼,有鬼。”向御史大叫一声,转身跑回书房,紧紧合上了房门。
白衣女子静坐窗前,将那灵牌紧紧贴在胸口处,热泪滚落两腮,口中喃喃自语道:“巾儿,你终于,还是去了。”
千百个夜晚,我从梦中醒来,心中所祷,只是一个念头,就是万万不要让我再听到你的消息,却原来,还是躲不过这一日的到来。
屋内一声轻叹,现出一个黑衣白发的青年,手托一支白莲:“白素师妹,灵烟的这一世轮回已结,这一世便是第九世了。青帝师傅命我将白莲还你,也该是你亲自去了结这场冤业了吧。”
白素却浑如未闻,勿自怔怔发愣,目光凄迷之中,已穿越了二十年光阴,与数百年的清修相比,这区区二十年之数,不过一弹指而已,然而就是这佛家眼中的一弹指时光,却让自己有辗转百年之感。
北宋宣和六年,虽时时受着北方金人的兵刀胁迫,大宋年年纳贡,数百万白花花的雪花银,累积了神州百姓血汗,争买得一纸和议,也换来了朝堂上昏昏龙主并一干佞臣又一年的花天酒地的安乐日子。毕竟是东京汴梁,其浮华奢盛一如平日,尤其是作为皇家寺院的大相国寺前,更是人流汇集的场所,士农工商、男女香客熙熙攘攘川流于街市之上,商家的吆喝声夹杂着市井间争买争卖,人喊犬吠之声,却也虚化出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而与这红尘喧嚣颇不相称的却是一个缓行于人流之中的白衣长发少女,那少女生成清丽脱俗,身材曼妙,秀发覆额,隐现眉间一点莲形印痕,如此佳人,却偏偏有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尤是肩上立了一只羽红如火,蓝睛如电的交嘴鹦鹉,好不奇罕,颇惹人注目。
市井间无良子弟欲上前轻漫,未近其身,那女子只是将眼角余光冷冷一瞥,那些好色之徒,便感到如冷水浇头一般,寒气砌骨而生,一个个直吓得肃然退后,咋舌不已。
“姐姐,好闷好烦。”灵儿侧过头来,在白素耳咕哝着。
白素却不回话,只管一自前行,目光在人群中一一搜索着什么。坠入红尘百年,苦苦寻索,却始终如今日一般茫然无踪,难不成真的要让自己又蹉跎了这一世。
忽然间,一阵嘈杂,呼喝之声陡起,人仰马翻之际,三骑飞驰而来,竟不顾街上人流拥堵,纵马飞踏,一时间人群中呼爷喊娘,忙不及的躲避,不知踏翻了几多摊位,挤伤了多少老弱。
饶是如此,马上之人犹嫌不快,手中皮鞭飞扬,专捡小民脸面上抽打,口中不住大骂:“滚开,滚开,莫挡大爷去路,踏死活该。”
此时一走街卖线的老妪行动迟缓,被众人当街撞倒,针线蔑箩滚了一地,老妪来不及爬起,眼见一马飞踏,就要命丧当场,众人大叫可惜,却无人上前。
情急之间,却见一青衣少女忽地排众而出,一把将老妪扯开,险险避过马踏之噩,回身之际,那马蹄自身后携风落下。救人的少女也在心中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扶着老妪避向街边,熟料那马上之人却不肯罢休:“厶喝,还真有不怕死的。”
“唰”地一鞭当头抽下,那少女卒不及妨,幸好有背上的竹蒌挡了一下,未伤身体,竹蒌打落在地,簇簇色彩艳丽的牡丹花束散落街上,却原来是个当街卖花女。
“你?”少女一脸怒色,回首指着马上骑者,气得粉腮涨红,说不出话来。
骑者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瘦削汉子,一袭华服彰显身份的富贵,脸上却是色如桔皮,须如短樱,兼且彰头鼠目,一副奸相。此时他却又不急着赶路了,勒马站住,淫淫而笑道:“怎么着,小姑娘,有什么话要和大爷说么?”
被救老妪私扯少女衣袖轻声道:“小娘子,他是蔡太师府上的管家蔡忧,咱们惹不起的。还是莫争短长了。”
少女恨恨地吞了口唾沫,掉过脸去,俯身去捡地上散落的花蒌。
此时后面的二骑也已赶到,俱两个武官模样的男子,其中一个说道:“蔡爷,咱们还要去寺里办事,就不要和这些无知草民计较了。”那蔡忧此时却那有什么心思办正事,色迷迷一双贼眼早已盯上了少女窈窕的背影。当下不理二人劝告,反是一偏腿下了马,一步三摇地向少女靠近。
少女正蹲在地上收笼散落的花儿,感到身后气氛有异,蓦一回首,正瞧见蔡忧一张垂涎三尽的色脸,不由得发一声娇喝,反手一巴掌打了上去。
那蔡忧原想借机轻薄一下,原不曾料到这少女耳目如此聪灵,只这一掌打得好不响亮,兼又火辣辣的生疼。围观众人眼见此景,虽是惧着蔡府势大,也忍耐不住,哄笑起来。
蔡忧恼羞成怒,一把抓住少女纤纤玉腕,恶狠狠地骂道:“好个刁妇,胆子不小,竟敢当街羞辱蔡府总管,老子非给你点颜色尝尝,叫你知道知道太师府的威严。”
少女银牙咬碎,用力挣扎着双手,口中骂道:“什么太师府,不过是贪征暴敛,祸国殃民的奸贼而已。”
此言一出,众人笑声立止,谁也不曾料到这小小卖花女如此大胆,京中百姓早已被蔡府权势吓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轻捋虎须,更不用说如此高声喝骂了。心中虽听得畅快,却都怕殃及自身,一个个纷纷散去,只留几个胆子稍大一些的远远观望。
蔡忧等人也一时被骂愣了,一呆之下,不妨那少女低下头,在蔡忧手上狠狠一咬,蔡忧吃痛,惨叫一声,手上一松已被少女脱身跑开。
“好个够劲的雏儿,大爷今天非要了你不可。”蔡忧不怒反笑,撒足便追。
那少女竟也有几分体力,腰身轻盈,莲足如飞,孰料路径不熟竟入了一条绝巷,眼见巷底高墙截住了去路,不由的暗呼:“糟了。”一呆之下,蔡忧便已追及身后,双手箕张搭上了少女双肩,待一发力就要将少女搂抱入怀。口中已自嘻笑道:“小娘子,卖什么花啊。不妨把你也卖与大爷吧。”
少女情急之下,手入袖中蓦的掣出一把明晃晃的花剪来,反手向肩后猛刺。陡闻得蔡忧一声惨呼,双手捂住了脸面,鲜血汨汨流出。
“啊,我的眼,我的眼。”蔡忧如杀猪一般哀号起来。
这一下变生肘腋,那两个武官原先还在马上讪笑着看热闹,此时也慌忙赶过来,双双扶起蔡忧:“蔡爷,怎么了?”
“废话,快快,抓住这刁妇。老子非剁了她不可。”
那两个武官应声扑向呆立当场的卖花少女。只这一瞬间,三人眼前一花,恍惚间似见一道白影自身前掠过,那靠立在高墙下的卖花少女竟失去了踪影。
“邪门,真他妈的邪门。”。
“妖孽,必有妖孽。”三人惊得目瞪口呆。
蔡忧早已疼的呲牙咧嘴:“他奶奶的还不快带大爷去相国寺找和尚治伤。”
此时,高墙的另一侧,那卖花女正神色恍惚地盯着面前的白衣少女发呆,“我们,我们是怎么过来的?”
白素淡淡一笑:“巾儿,你还是如以前一般淘气。”
卖花少女微微一呆:“姐姐,你是?”
迎着对方温馨亲切的目光,少女的眼睛也在瞬时亮了起来:“白姐姐,你是白姐姐。真的是你吗?”
白素的脸上漾起了些微的笑意:“巾儿,巾儿,难得你还记得我,大概有十年之久了吧,你也变了很多呢。”
轻轻的抬起手来摘去少女刚刚争斗时沾在发丝上的一片绿叶:“巾儿,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