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天后,顾弦的结丹大典如期举行,大典主持者为乾坤派三大化神真尊之一的杀神顾惜雅,另二位真尊赫然在列,位高权重的掌门人纯微反而坐到下首的位置。
修真界以实力论高低,纯微之修为只在元婴初期,门派里境界比他高、辈分比他老的人不在少数。
顾凉年纪不大,门派地位却不低,能与众多金丹、元婴修士坐在一起观礼,坐在她身边的卫澈则是通过不知名渠道才拿到资格。
“旧的时代即将走向结束,新的时代要开始了。”
注视着上方因穿着门派真人道袍而显得格外清隽秀丽的兄长,感觉如同见证历史的顾凉缓缓说出一句话,声音低不可闻。
“阿凉,你在想什么?”卫澈仿佛能听到那句话,侧头看了过来,瞳仁里清晰倒映出她平静沉稳的模样,眼神专注带着柔情。
面对这样一个有魅力的异性,很少有人能做到心如止水。
顾凉只觉心中一颤,仿佛一滴水滴落心湖,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回过神来,思维已被打断,淡淡尴尬感油然而生。
她稍微侧脸避开他的注视,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我在想,站在那上面的哥哥此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卫澈笑了一声,手心在她黑鸦鸦的浓发上抚过,那种温柔的留恋换成任何一人都能清晰感受。
“有朝一日,你也能站在上面。”他说,“我是这么想的,阿弦是这么想的,你自己觉得呢?”
乾坤派只会为二十岁前结丹的年轻弟子举行结丹大典,或许场面不如今日般浩大,但掌门、长老、各峰峰主、各城池城主多会观礼。
卫澈这般说,便是相信她能在二十岁之前结丹。
那么,她真的可以吗?
顾凉摇摇头,说道:“我知我天赋有多少,在二十岁前结丹,对我来说勉强了。”
顾凉的优点不多,自知之明是其中之一。
虽然乾坤派已经在走下坡路,但这个门派依旧有不少人才,顾弦、霍轻轻、原秀逸、汤玉儿、赵佳楠是最拔尖的,徐贞、路子瑾、诸葛优、赵辞、高琦等紧跟在后……
以顾凉目前的资质悟性,她与顾成等人处在第五队列吊车尾的位置,能在二十五岁前结丹已经很了不起,更大可能是在三十岁左右结丹。
况且,顾凉不打算留在乾坤派,再有五年她便满十六岁,也该离开了。
听了顾凉的回答,卫澈哑然失笑,告诉她道:“你习惯居于安逸,这不好。”
“可我求的只是安逸,别的都不重要。”顾凉这样回答。
卫澈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片刻后说道:“阿凉,我必须告诉你,没有实力作为保证,平静安宁的生活只是妄想。”
“我已经很努力地强大了。”顾凉如此说道,“你告诉我的,我都懂。”
她注视着端坐上方的化神真尊顾惜雅,目光转而落在顾弦身上,温柔笑靥如花绽放,看起来有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顾弦正在聆听掌门纯微道人的勑戒,妹妹看过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紧抿的唇角翘了翘,心情愉悦。
身为化神真尊,顾惜雅轻易察觉到顾弦的情绪变化,很随意地往顾凉看了一眼,想起她是墨竹真君的第三位嫡传弟子,还继承了父亲顾明道的炼丹天赋,眉峰微蹙又缓缓松开。
……
观礼席上,面对着顾凉的笑容,卫澈心中升起淡淡挫败感。
从相识到如今已有将近五年的时光,可他始终没有真正地走进她的心。
是因为她的本性太凉薄?
还是因为他没有对她用心?
疑惑在心中一掠而过,卫澈不曾深思其中究竟,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了。
“是的,你懂,你一直都懂。”他看着顾凉,平静说道,“阿弦是你兄长,你可以为他付出,而我不是。”
顾凉不解其意,侧头看他,目光与他相对,脸上的笑渐渐收了。
“卫公子,您想与我说什么?”她问。
从心底里说,卫澈很不喜欢顾凉此时的表情和眼神,也不喜欢她刻意生疏的称谓,这让他觉得自己于顾凉而言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我要离开了。”他凝视着她的眼,似乎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来,“从今往后,教你的人都不会是我。”
卫澈是两仪宗弟子,不是乾坤派门徒。
大典开始数天前,一位金丹真人造访了天雷峰山脚的小院子,按照血缘关系划分,他称呼她为母亲。
顾凉知道这件事,大约也听得懂卫澈的弦外之音。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似有意动,但理性依旧主宰着她的思维和判断。
“我跟哥哥都会想念你的。”她说道,“阿澈,谢谢你对我的指点和教诲。”
卫澈沉默着望向意气风发的顾弦,心中泛起冷意。
顾凉也在沉默。
她看起来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是心怀顾虑。
顾凉很肯定,卫澈口中说的离开有两层意思,其一是离开乾坤派,其二是告别这个美好的世间。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运。
他怀疑她也知道。
顾凉确是知道。
她不想看到卫澈陨落,由衷地希望他改变原著剧情施加的命运。
人非草木,一千多个日夜的相处和陪伴,卫澈在她心中是半师、半友、半知己,如何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他陨落?
顾凉思索良久,到底是开了口:“阿澈,我能帮你吗?”
无数人瞩目之所在,顾惜雅看着跪在面前的顾弦,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仿佛看到儿子有出息的爹。
他清了清嗓子,望向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朗声说道:“吾徒顾弦,天资出众,悟性上佳,年十六而结金丹,此事可喜可贺。诸位前来观礼,是小徒之荣幸,顾某不能一一谢之,只望在座各位能与乾坤派同乐。”
掌声如雷。
顾惜雅满意颔首,复看向顾弦,说道:“金丹初成,大道方始,莫不可骄傲自满失去进取之心,为师不求你早日结婴,但请谨记修行初心,凡事三思而后行,能应否?”
顾弦恭敬叩头,应是:“师尊教诲,弟子已牢记于心。”
顾惜雅弯腰,手掌搁在他额头上,神情肃然:“吾为汝师尊,赐道号元成,元乃初始,成乃你心,能应否?”
顾弦再次叩头,应是:“师尊赐下道号,弟子今后便是顾元成。”
顾惜雅微笑:“吾徒请起。”
赐完道号,便是在天下众修面前宣布,然后开启先祖宝殿点燃顾弦的长明灯,叩见供奉了牌位的乾坤派历代祖师,礼终。
结丹大典进行到这里,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但变故偏偏就在此时发生。
“哈哈哈……”
反派人物登场惯有的嘹亮大笑声响彻整座四极主峰,只见山门方向亮起一道赤红色的万丈光柱,有蓝光疾遁而至,倏地一下已经静止在空中。
顾凉眯了眯眼,发现那是一个穿着华美白袍的壮硕男子,看年纪大约是三十岁上下,气势卓然不凡,外表俊美略显邪气,其身高是普通人类的三倍。
“妖族!”
“他是水晶宫银蛟王!”
“我们请了水晶宫的道友,可他怎么现在才来?”
“啧啧,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瞧,凤凰木跟无涯洞的那几个妖族,脸都黑了……”
修士们窃窃私语,没有一个怕的,笑嘻嘻端起了嗑瓜子看热闹的姿态,仿佛这位出场拉风的大妖只是请来搞笑的小丑。
妖族的地盘在大妖山,水晶宫、凤凰木、无涯洞是最强大的三个势力,其实力、地位等同于乾坤派、两仪宗等道家顶级宗门,但彼此间的摩擦纠纷远比人类势力激烈。
顾凉鲜少离开宗门,也经常能听说水晶宫的某妖王惹恼了无涯洞的某位大妖后裔,无涯洞的某个部族又侵占了凤凰木的领地,凤凰木那群讨厌的鸟儿们又过来抓隶属水晶宫的水族开餐……
听得人们议论声,站在云端的银蛟王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乾坤派的小辈结丹,举行大典,我们水晶宫是必定参与的,来迟了可不要见怪。”
他说着客气话,语气和眼神一点都不客气,明摆着来找茬,手中晃了晃,便将一颗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扔向顾弦,动作如同扔垃圾。
“兀那小子,收我贺礼!”
顾弦不慌不忙地打出法诀挡住来势,一连倒退六七步才将其接下,仔细一看,却是一颗面上尤带着惊恐的人头。
“怎样,还记得他是谁吧?”银蛟王嚣张大笑。
顾弦面色微沉。
不久前,他与这颗人头的主人结伴前往泗水之滨狩猎,也算有点交情,却不想那人会被砍下头颅当成他结丹大典的贺礼。
“白蛇,你今天是来挑衅顾某的么?”顾惜雅拦下要开口的弟子,冷冷看着银蛟王,“汝非宾客,某亦不会以礼相待。”
银蛟王呵呵两声,并不给这位杀神面子:“你这弟子很不错,把我那小辈一窝蛇全都斩杀了,给他一个下马威又何妨?”
顾惜雅看向弟子。
顾弦淡淡说道:“弟子前往泗水之滨采集黑珍珠,不慎斩杀一条七级冰晶巨蟒,是它挑衅在先,弟子杀它纯属自保,于心无愧。”
七级妖兽相当于金丹中期实力,但若打起来,两个同境界的修士也未必能胜一只兽。
顾惜雅轻哼一声,看着银蛟王道:“可听清楚了?那小蛇仗着修为高有背景袭杀小徒不成反被杀,你这老的还有脸跑到顾某面前叫嚣。”
“谁有错老子不想知道,老子只知道我家小蛇一家死在你们手上,这就够了!”银蛟王的态度蛮横不讲理,“但凡你们乾坤派门徒来到泗水之滨,老子见一个杀一个,倘若你们要全尸,老子也能派虾兵蟹将送回来,够厚道了吧?”
顾惜雅冷漠地看着他。
银蛟王缩了缩脖子,忽然仰头一声长啸,化作威风凛凛的银色蛟龙,嘴巴一张吐出大片银蓝色火焰,尾巴一甩扭头就走,眨眼消失在天际。
“嘿,再送你一份大礼!”
在场众人顿时色变,若让那极尽冰寒的火焰落在身上,元婴也得变飞灰!
银蛟王之实力或许不如顾惜雅,但他拥有与生俱来的寒霜冰焰,喷火烧死一群元婴修士轻而易举。
只可惜顾惜雅在此,众人是虚惊一场。
只见一只乌溜溜的大葫芦忽然飞出,对那滚滚而来的寒霜冰焰一吸,所有的火焰霎时消失一空,就连急剧降低的温度都在瞬间恢复。
“你等继续,顾某有点小事需解决。”
顾惜雅扔下一句话,收回乌葫芦,转瞬间消失了。
片刻后,顾惜雅安然返回,递给弟子一个青花瓷小瓶,声音极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这是十三级妖兽寒霜银蛟的心头血,若是不够,为师再去取。”
听到这句话,四极主峰演武场鸦雀无声。
个别暗搓搓想着悄悄下手除掉顾弦这个天才的家伙齐齐打了个激灵,不约而同地作鹌鹑状,大气不敢出一下。
连银蛟王的心头血都拿到了!
乖乖,这个杀神顾惜雅好可怕!
……
神荒大世界何其辽阔,每天发生的大小事多如天上繁星,但要说到最近被议论得最多的一件事,莫过于乾坤派化神真尊顾惜雅在唯一弟子的结丹大典上大显神威,将前来挑衅的水晶宫宫主银蛟王逼得远遁千万里。
稍微关注修真界的凡人都知道,顾惜雅是乾坤派三位化神真尊中最后一位进阶化神的,渡完化神劫尚不足一千年岁月;银蛟王则是大妖山三大巨头之一,修行年月足足是顾惜雅之数倍,其实力相当于化神中期修士,乃是为数不多的十三级大妖。
两强相遇,按常理应该是顾惜雅不敌银蛟王才对。
可事实居然与此相反,银蛟王连出手试探都不敢,还被追杀得嗷嗷叫。
难道顾惜雅已经进阶化神中期?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但乾坤派之强大毋庸置疑,杀神顾惜雅之强大亦无需赘言,趁着顾弦举行结丹大典,这位传承了无数年月的东洲霸主再一次秀了自己强壮的肌肉。
恰逢乾坤派招收新弟子,许多人从中洲、南岭、西漠、北原赶来,或是仰慕东洲霸主之赫赫威名,或是向往顾惜雅、顾弦之天才,或是看中乾坤派的良好待遇……他们都有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成为乾坤派门徒。
瞧见乾坤派招新招了不少天赋出众的好苗子,其余顶级势力心中暗恨。
他们也想要优秀弟子,可大家都奔着乾坤派去了,他们总不能让自己家的真尊跟风上演一出“拳打大妖山”的好戏吧?
一时间,眼红的众势力不约而同地记恨起那个鲁莽冲动、愚蠢护短的银蛟王来。
还有谁能比这个蠢货更蠢,明知自己是一碟小菜,居然还主动登门挑衅,让人收了寒霜冰焰不说,还奉献了一泼新鲜热血!
这条四脚蛇对乾坤派如此热情,该不是乾坤派在大妖山的卧底吧?
哼!不管卧底不卧底,反正它早晚得成为顾惜雅饭桌上的一道红烧龙肝!
在人们猜测顾惜雅与银蛟王之间是否存在阴暗交易的时候,顾凉正与卫澈走在巢山热闹繁华的集市上。
许久不曾来,巢山似乎没有多大变化,一切如故。
变化的只有人。
想到这里,顾凉抬头看了卫澈一眼。
他的面容平静淡然,似乎永远都能保持一颗不为任何事物动容的平常心。
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未见过他表露出激烈的情绪变化,就像一口无波古井,偏偏他又是如此的年轻。
用现代语言来形容,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的心带着沧桑刻痕,通常能够轻易得到小女孩的倾心相许。
顾凉不是无知的小女孩。
倘若她还叫尚秋,或许很难守得住自己的心,哪怕知道他不曾动心,对她只是目的未明的做戏。
是的,顾凉从一开始就知道卫澈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
尽管他假装得很像很投入,但顾凉想到今生的自己还是一只粉嫩萝莉,自动将对方代入恋童癖这个名词……这样子能有戏才怪!
远远看到顾天阳和他母亲住的院子,顾凉抬头望着卫澈,对这一趟突然的巢山之行作了简单解释。
“我是来看望一位长辈的。”她说道。
“你不太喜欢她。”卫澈道明顾凉的态度。
顾凉并未否认:“她是个易相处的长辈,但她儿子讨厌我,我对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她对你意义非凡。”卫澈深深地看了顾凉一眼,说出一个肯定句。
顾凉微微一笑:“她活得越久,我越高兴,你也会觉得高兴的。”
原著剧情里的张氏在五年前因病逝世,现实世界里的张氏被珍贵丹药调养好怀孕时伤了元气的身子,若无意外,可以长命百岁。
顾凉在门外站定,听到门里传来孩子和年轻女人的嬉笑声,手上一顿,叩响了门扉。
“谁呀?我男人伤重,现在还不能下床,你们要是想找他干活,我可不乐意!”
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门吱地一声开了,出现在顾凉面前的是一个长得不算出色的女子,肤色略黑,修为只有炼气三层。
“你找谁?”女子打量的目光在顾凉身上扫过,落在她腰间的白色玉符上,立刻堆起满面笑容,“您是不是来找小宝的,我就说,她是水火土三灵根,肯定够资格进内门……”
顾凉礼貌地听她说完,才问道:“你认识顾天阳吗?”
“啊?”女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道,“我女儿不叫顾天阳……”
“娘,顾天阳是从前住在这里的人!”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顾凉和卫澈,脆生生说道,“这里是我家,顾天阳早就搬走了。”
顾凉拿出一瓶养气丹递给女孩,问道:“你知道他跟他的母亲搬到哪里去吗?”
“原来是那家人……”女子终于想起来了,说道,“他搬到山下了,如果你们要找的人他母亲,来迟了呢。”
“就在半个月前,那寡妇得风寒死了,时常照顾她的那个姓胡的男人在知道消息后走火入魔,把自己烧得只剩一把骨灰……”
“可怜见的,我听说他们打算结成夫妻,还想着去喝一杯喜酒呢,谁料两个都死了。说起来这件事还挺奇怪的,那寡妇颇有资财,身体也养得好,怎么一场风寒就没了呢?当时我听到了,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女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颇有唏嘘之色。
顾凉安安静静地听着,心里像是塞满了石头,堵堵的很难受。
太巧了。
张氏的死真的太巧了。
如意安排的人也死得太快太突然。
就像冷不防射来的一支箭,人还没反应过来,喉咙就被无情地穿透了,人也死透了。
这是剧情的不可抗力,还是纯属巧合?
顾凉想到半个月前莫名其妙摔了一跤结果昏迷数日不醒的如意,抬头看向卫澈,眼神十分复杂。
卫澈没说话,似在沉思。
顾凉询问了张氏的墓地,拿出一块中品灵石答谢,下山去集市买了一束花。
或许是凑巧,或许是宿命,顾凉在张氏的墓前看到了顾天阳和顾圆圆,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眼眶微红略肿。
“你来这里干什么?”顾天阳比顾圆圆更快地发现了顾凉,说话语气就像顾凉是前来挖坟的仇人,只差拔剑杀人,“我娘死了你还不放心,想确认一下真假?”
“我是来拜祭的。”顾凉诚恳说道。
顾圆圆皱起眉头,先一步堵住顾凉,不悦道:“顾凉,你做得太过分了。”
“你们说,我过分在哪?”因为心情不好,顾凉的语气也不温和,甚至显得有些尖刻,“难道是我杀了顾天阳你的娘亲?又或者是我把你折磨得生死不如?”
顾天阳冷笑:“你什么都没做,你拿出丹药治好了我娘,在我娘即将成亲的时候又夺走了她的命。我挺高兴的,至少我娘死了,不必嫁给那畜生。”
顾圆圆拔剑,雪亮剑刃映出三个人的脸,锋锐而冰冷。
她看着顾凉,端起族姐的架子,沉声说道:“顾凉,我羞于与你同族。天阳哥哥那么好,婶婶那么无辜,亏你还能下得了手,简直就是禽兽不如。早年我听说你母亲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我没信,可我现在不得不信,因为只有那种人才能养出这样的你!”
所以她的好意全是狼子野心?
顾凉微微笑了,笑容里透着怜悯。
“我做事,敢说问心无愧。”她注视着顾圆圆的眼睛,脸上一派坦荡荡,“是非曲直苦难辩,自有日月道分明。心意有了,我也来了,是否拜祭便无所谓了。”
言罢,顾凉转身离开,走得光风霁月潇潇洒洒。
顾天阳和顾圆圆都在圈子里,受圈子局限,注定了与她对立。
她在圈子外,与他们无话可谈,也无需计较。
看着顾凉的背影,顾天阳面上微怔。
“我们是不是误会她了?”顾圆圆转头看着他,迟疑道,“我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你也是吧?”
那样明亮坦然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或许张氏和胡大叔的死另有内情。
“我想不到她敌视我的原因。”顾天阳说道。
他是赞同顾圆圆看法的,但顾圆圆听了,心里却有种隐秘的不高兴,就像丈夫多看了别的女子几眼,泛起淡淡的醋意,下意识便对顾凉生出几分抵触。
“有些时候,坏人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顾圆圆由着心说道,“她样样比你好,唯有符道天赋怎么比都比不上,因妒生恨想害死你也是寻常。”
真的是这样吗?
顾天阳的怀疑一掠而过,然后迅速接受了顾圆圆的猜测,哼了一声傲然说道:“你说的没错,她一直都嫉妒我,千方百计地找法子羞辱我。哼,真君嫡传弟子又如何,我从未怕过她!”
得到顾天阳的肯定,顾圆圆厌恶顾凉更是顺所当然。
“天阳哥哥不必忧心,她总有一天会后悔的。”顾圆圆含笑说道,“我知道天阳哥哥很厉害,但顾弦就像中了顾凉施的蛊术,我们暂时不好招惹她。”
“都是我实力低微……”顾天阳叹了一声,与顾圆圆一道坐下说话,“据说泰兰真君一直都想收个弟子传承衣钵,我与他同是五灵根,若能拜入他门下就好了……”
顾圆圆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没事,我能保护你。倘若泰兰真君要收徒的话,我或许能想办法让他见一见你,不过这事说不准,你别抱着太大的期待……”
飞剑离开巢山,卫澈盯着顾凉,眼睛里是审视和探究。
“你知道他是混沌灵根。”他说道。
顾凉看向卫澈。
此前一瞬,她感觉到卫澈身上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可怕气息,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却清晰得让人永生难忘。
卫澈对她动了杀心,不是开玩笑。
他要杀她,只一个念头足矣。
这就是她与他的差距,之如一粒沙子与一座高山。
在前来巢山之前,顾凉考虑过张氏的去世,考虑过顾天阳的怀疑和恶意猜测,唯独没有考虑过卫澈的翻脸不认人。
“是的,我知道。”心念急转间,她坦然回答,仿佛不曾感受到那一抹刺骨的杀意。
“怎么知道的?”他问,“你师父告诉你的?”
“不是。”顾凉回答得很快。
“你师父看上你什么了?”他又问。
“不知道。”顾凉回答得理直气壮。
“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他说。
“我不能说。”顾凉手心扣了一枚可以撕碎虚空瞬间逃离的传送石,眼神纯真无辜。
卫澈温和微笑,爱怜地摸了摸她的额发,眼神依旧冷漠:“我想,你心里多半在想,我不会对你动真格。”
你真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顾凉的眼神充分表现了她的情绪。
“我并不希望你折损在我手上。”卫澈说道,他看了看飞剑下方秀美的风景,语气淡淡然,清冷如斯,温柔如斯,杀意铮然,“所以,我把你带到这里。”
真冷。
“这里是雾涧,修为在化神以下,掉了下去死无全尸。”
连全尸都不留,真狠。
“我知你有一个小洞天,也知你手里有一颗传送石,但你躲不了,也逃不掉。”
彻底断绝了她的后路,竟是如此绝情。
“若不信,尽管试试。”
她倒是想试,但代价是一条命,试不起。
沉默了片刻,顾凉说道:“我信。”
她把传送石放回芥子袋里,露出“我是听话乖乖女”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