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现在,记住了多少梦境。
醒到此时,又遗忘了多少今时的昨日。
当昨天成了迷,你不知道昨天为什么离去,也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是不是又轮回到了别人的生活里,在不远处或者另一个时间里,有这么一个人,过着你曾经的生活,梦想着你今日所厌烦的生活,和你憧憬着一样的明天。
我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在某一个路口,像我一样,有着一样的心情。
…………
“苏亚,来,给你个戒指。”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公用刚才搓剩的麦茎编了一个金色的小戒指。圆圆的,上面四方形的“十”字很像小时候打过的元宝。
“整好,不大不小,也掉不下来。”苏亚把那个戒指带到小手指头上,“外公你再编几个,我去给你拔麦子,吃了麦粒编戒指。我要带满我的十个手指头……还有我的脚趾头!”
“麦子浑身上下都是宝呢。麦粒可以磨成面子,蒸馒头。麦皮可以打下来喂牛羊,还可以当作肥料撒在地里。麦茎可以当柴火,还可以编成草垫子草席子草帽子。一会呀,外公让你大开眼界一下,给你编一只活蹦乱跳的大蚂蚱。”
“蚂蚱?我要蚂蚱,先编蚂蚱,不要戒指了!”
“好好,先给苏亚编一个大蚂蚱。”
苏亚从外公腋窝里抽出一根麦茎,自己也学着外公的样子编了起来。先折掉了麦根和麦头,留下中间一般粗细的茎。又学着用手从头到尾的捋平,又在嘴唇间过了一下唾沫,又捋了一遍。
外公时不时停下来教给他,但由于实在是太复杂,过来过去的苏亚打上了死结,拽不开了。
时间从穿来抽去的死结里滑过,编织成了一个复杂又小巧的玩物。
就像画在手腕上的手表,一动不动的,却带走了那么多的时间。
“来,给你!”还没等苏亚跑过嘴里数着的第7个水洼地,外公的蚂蚱就编好了。
“Oh!帅呆了,酷必了,简直没法比喻了!”苏亚一句押韵的夸赞,说的外公笑不扰嘴。
“回家用笔再给它画了两个眼睛就更像了。”
“这是不是……画……蚂蚱……点睛呀!”
“哈哈哈……”
老孩,小孩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搭的一对。
两个人都很有耐心,小孩因为无所畏惧,未来还长可能性还多,而充满希望;老孩因为已经经历千百风雨,饱经沧桑识的人生百态,心平气和不急不躁而稳重睿智的应对一切。
耐心才是一个人最大的财富,守的云开月明,风来雾散,秋去春归。耐心最大的力量是能带来希望,而一个人之所以感到幸福,就是因为有事做,有人爱,有期待。
小顽童,老顽童,顽固又执拗,童趣又天真。
在外公眼里,苏亚是自己的小时候,看得见摸的到体温刚刚暖人;在苏亚心里,外公是撑起自己生活里的大树,搂的住走的近高度刚刚安全。
“外婆!外婆!”苏亚举着那个蚂蚱,像是抓着一个纸飞机,往前飞奔去。外公抬头视线越过苏亚的头顶,看到外婆确实站在目光尽头的那棵树下。
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一棵小树。
“你怎么来了?也不在家好好休息一会。”外公小碎步跟上苏亚,隔着一段距离就问外婆。
“我看雨下的大,你也没带雨伞,在家坐了一会也没大事。就来接接你们。”
“你早就来了?一直站在这里?”外公接过我婆手里的雨衣,还有一把雨伞,帮外婆拿下草帽。
“哪是一直站在这里,刚走到一会。”外婆仔细的看着苏亚,确定没有什么坏事才放心的站起来。
“外婆,你身上怎么是湿的?”苏亚扶着外婆站起来。
“刚才不是下雨了吗。你学校没下雨?”
“怎么可能没下,哗哗的。不过下了一会就停了,还出了一个大大的彩虹,外婆你刚才看见了吗?”
“彩虹?好久都不见了。还真没见到呢。”外婆抬头看看天,满眼的树叶遮挡了一半的天空。
“你是不是摔跟头了,裤子上怎么这么多泥?”外公帮外婆抖擞了一下裤子上的湿泥。
“刚才没走稳,坐在地上了,没啥大事。”外婆小心的捏捏苏亚胳膊腿的,“怎么了这是?怎么又突然大喇叭上喊你外公去学校?是不是又头晕摔倒了?不是给你装了两瓶子水吗?面包吃没了?”
“不是,不是晕倒了。”苏亚不耐烦的从外公手里抢过草帽,带在了自己头上,半个脸都看不到了。
“老头子,到底是怎么会事?你到是说呀,跟个哑巴似的。”
“苏亚跟人家孩子打了一仗,把人家孩子给打了。人家家长找到学校里去了。”
“打仗?怎么没听他说。”
“他什么时候跟咱说过……”
“去了之后怎么样呀?你接着说呀。”
“我也以为是孩子又犯病了呢,去了之后才听校长说,苏亚把那个学生狠打了一顿,头破血流的,我也没见那孩子。去的时候被他妈领走了,赵校长就跟我说,苏亚一点伤也没有,那孩子满头的纱布。”外公顿了顿,甩了甩伞上的雨珠,“这多亏了你教导有方呢!”
“多亏了我?跟我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要不是你一直跟他说,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他能把人家打成这样呀?”
“这有什么错,打的过就打,打不过不跑还傻不拉叽的等着挨别人打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能总跟孩子说什么打呀杀呀的,不关对错是谁,都不能动手。否则动手了,肯定都会受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都受伤?我这看着苏亚挺好的呀,没受一点伤。”
“你这人,真是的。死较真!”外公甩了一下雨衣,无奈的追苏亚去。
“死老头子,你给我站住!我较真?是你自己太逊了!还想让孩子也受欺负呀!”
“好好好是我较真,行了吧。那你也得想想,万一苏亚遇到比他大的,比他强壮的,他能不受伤吗?冤冤相报何时了。还是和平共处比较安全,对谁有利!”外公又倒回去,扶着外婆,慢悠悠的走回家。
苏亚小心的从一个横倒在沟沿上的树上走来走去,被外婆喊下来,不情愿的被外公拉着。
当拐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一直盯着这个方向的老黑,从门侧的石头墩子上跳下来,叫着窜了过来。
撞进苏亚怀里,粘了苏亚一身的湿毛。
“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把它锁在家里了,怎么出来了这是?”
“肯定是从房上跳下来的!家里没人,你急急忙出来,它又不傻肯定猜到有什么事了,上房跳墙的比猫都灵活。”外公摸了摸老黑的前腿后腿,“估计没摔着,老了再跳来跳去的没年轻时候灵活了,别再摔着!”外公拍拍它的头,把它从苏亚肩膀上抱下来。
房檐上时不时掉下一滴汇聚成的雨滴,盛开在大地上,砸的地面上一个凹下去的小水坑。苏亚带着老黑跑到路边一棵树下,被雨洗过的叶子在柔和的阳光里闪闪发亮。
回家,一个让人想起就急不可待的词,在爱与被爱中变成永恒的思念。在外求学久了会想家,回一家好像加血复活;在外工作久了会想回家,回一次家总会满足的乐而忘返;在外成家立业久了,依旧会觉得总有一个老家,总有几个老人,在真正的远方拽着自己的思念。
那里留下了脚印的熟悉的小道,那里温馨的猪千牛羊田野的味道,那里有可口的饭菜昏黄的灯泡白发的身影,回一次,重生一次,思念加重一次。那里才是**的归宿,那里才是灵魂的安放地,那里才是梦乡的摇篮,而越长大,回家,却越奢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