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顿在厅中,风言歌回身正视,“作为风家的人,必须遵照风家的安排。”
“我不做风家的人!”
平地惊雷般的一句,所有人骇然变色,风言歌的唇角却是满满的嘲讽,“只要你带着契约一天,就注定是风家的人,除非立刻归还契约!”
这句登时让我语塞,近乎发狠地咬紧下唇,不是不想还,只是代价太大,一生的健康与自由,我还不起,炎枫溪见此浮上了得意的冷笑。
“就这么决定了,明年你满十六岁的时候举行你和炎少爷的订婚典礼,从今往后你们就住风家,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风言歌又回身步上楼梯,欧索无奈地朝匀桧摇头,虽然能保住我的性命,婚姻却非千夏所能插手,匀桧则不住抚慰着因激动而咳嗽的母亲。
没有挽回余地,为了契约,却要将自己的幸福葬送,再不甘又能如何,即便如此,我仍想尽量争取少许的权利,“我们不住风家。”
风言歌足下一顿,欧索立即截断了他的顾虑,“风宗主不必担心,风小姐既然成了千夏的人,如有行踪不明,千夏必会全力追查下落。”
“随便你们。”一声冷哼,脚步声中他已上楼而去。
“既然人送到了,我也该离开了。”旁观始末的炎枫溪从沙发上起身,拒绝了侍女的引领,顾自拢着手朝外步去,却在经过我身畔时故意顿住,微扬的唇角逸出森冷的话语,“风凌衣,我很期待我们以后的日子。”
视线狠狠瞪去,而他已大摇大摆地出门而去,修长的背影被晚霞逐渐淡去。
天色完全被黄昏浸染之时,我们离开了风家,回到了熟悉的御阳市,而作为加入千夏的保证,我必须回到青枫学园,重新开始必要的修学。
在此风波平息之际,日本京都的小巷深处,响起孩童如银铃般的歌谣声。
“笼子逢,笼子逢,
笼子中的鸟儿,
无时无刻都想要跑来,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
白鹤与乌龟统一的时刻,
背后面对你的是谁……”
歌谣飘渺清澈,忽远忽近,辨不清从何处传来,恍若掺杂在风中一荡一荡。
独自走在深巷中的少女疑惑地回过头,突如其来的黑暗,瞬间将她吞没!
歌谣随风远去,地上只余下绘有双叶学园校徽的书包,一片红枫摇曳其上。
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一双金色眼眸徐徐睁开,尘封的命运,开启。
再次回到青枫学园,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心中只觉说不出的愉悦。
“原来凌衣是风家的人呢,你不在的这些天我都担心死了,还好银澈少爷告诉我你很好,我本来还想去京都看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今天自打一早回到学校,水蕴便拉着我喋喋不休,让上课的老师也无可奈何。
而在纱椰的叨扰中,左侧的伽隐顾自翻著书籍,仿佛周围一切与他漠不相关。
“你居然成了千夏的副灵案长,我也让大哥给我在千夏弄个职位……”
中午随水蕴去食堂,经过幽庭时树下忽而步出一人,水蕴一见顿住了脚步,笑着疏开了紧握着我的手,“你们好好聊吧,我先走了。”
说着她轻盈地跑了开去,雅庭中徒留二人遥遥相对,凉风掀起发丝轻扬。
少年淡如烟霞的薄唇轻挽,“你回来了。”
笑意暖暖,在无法触摸的流年绕成掌心的蜂飞蝶舞,伴着微薰醉倒在落枫中。
我淡淡莞尔,“我回来了。”
无需多余的言语,站在彼此邂逅的命运前,视线交织间,不言而喻的心迹。
他款步行至我面前,轻轻执起我的手,“欢迎回来。”
即便知道我们没有结果,但哪怕是最后相处的时刻,也想好好珍惜。
两人并坐在树下促膝而谈,我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了银澈,只隐去与炎枫溪联姻一事,因为实在无法启齿,更害怕见到银澈对此的反应。
告别了银澈,心事重重地走在回教室的途中,忽觉右臂一紧,被突然拉入一旁墙下,紧随一道阴影罩下,抬眼撞入了那寒芒闪烁的蓝眸中。
手中攥得我臂弯生疼,右臂横亘在我上方,炎枫溪将我紧逼在墙下,眸中冷光几乎要将我整个的吞噬,“你好像忘了,你的未婚夫是我!”
慑人的锋芒直射入眼中,我不自在地别开脸,睇着草地上的阴影,“那是风家的决定,不是我的意愿,至少在订婚前,我们毫无瓜葛。”
他不怒反笑,俯首凑过头来,温热的气息拢住我的耳际,声音却带着刻意的狠毒,“就算你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改变不了将属于我的事实,在那之前,尽情享受你最后的自由,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绝望的样子……”
话语如刀割一般在心中蔓延开来,我深深垂目,“玩弄别人就那么有趣么?”
他将我颊边一绺黑发捻在指间玩赏,“别人我不知道,玩弄你……很有趣。”
“该上课了。”
漠然从他的桎梏下挣出,我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泪水,向教室疾步而去。
清冷的月辉洒照在寂静的幽林中,这里正进行着一场残酷而惨烈的惩罚。
“是剁掉他的手,还是砍掉他的腿?”
“听说他还有妻子女儿,要不要拿她们来抵债……嘿嘿……”
“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很快就会还钱的……”
草地上,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缩成一团,向面前三个拿着斧头的男人求饶。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你说还钱了,先剁掉你的手再说!”
斧头高高举起,森冷的寒光划过夜色,仿佛昭示了即将到来的血腥。
“抱歉,打扰了……”
一声悠扬的少年声音突然闯入,兴头被打断的三人很不爽地转头看去。
树上,一个面具少年背靠着树干坐在斜枝上,嘴里随意地叼着一截树枝。
“小屁孩没你的事,哪来滚哪儿去!”
“你们看起来似乎很好玩的样子,能让我也加入么?”
少年悠然地从树上跃了下来,向四人走去,嘴角缓缓扯出一抹邪恶的弧度。
浓浓的血腥弥漫,先前气焰嚣张的男人倒在地上不住颤抖着,惊恐地望着面前将斧头扛在肩上的少年,鲜血,顺着斧身一点一点地滴落下来。
他的两旁,躺着早已不省人事、分别被斩断手臂与腿的两个同伴,而先前被欺负的男人早已不知所踪。
绝望之际,男人恨恨地咬牙,“臭小子,你、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弥夜随意瞥了一眼他手腕上的刺青,一般黑手党都所拥有的独特刺青,恍然地点点头,“哦,原来你们是黑手党的。”
“知、知道就好,现在跪下来求爷还来得及……”
“那你们应该听说过忍者协会吧,还有……空间移动能力者。”
面对男人的惊愕,少年笑了笑,身形倏忽一隐。
下一瞬,少年竟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树顶上,足尖踩着柔软的枝梢。
“就像这样……”
男子惊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目之所见,这、这是……
一转眼,弥夜又鬼魅般地蹲在了他面前,“现在是不是可以安心去死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闪耀的斧头破空砍下,惨叫声中一阵鲜血四溅。
一颗孤零零的头颅滚落在草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血腥而残酷的最后一幕,被无心路过的我收入眼中,生生地惊怔在当场!
“哦呀,被你发现了……”
提着斧头的弥夜回过头来,嘴角随意而懒散的笑,在我看来却那么可怖。
他笑得那么轻松自在,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残忍的事。
当意识再度回归身体,我风一般地转身奔逃,只想离开这可怕的一切。
“干嘛逃呢,我们才刚见面。”
就在下一瞬,他又突然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的树上,倚着树干悠闲侧坐着,“要玩追赶游戏么?被我抓到了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我愕然一惊,因满心恐惧而毫不停歇,立刻又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跃去。
几乎用尽所有的潜能,我飞速奔跃着,只想逃离这可怕的人,可怕的事。
然而一眨眼,弥夜又出现在前方的树顶上,“这样可不行,还得更加努力。”
太诡异了,异能者就算速度再快,也有移动的轨迹与时间,而他是完全没有。
没有理会他,我继续向前奔跃而去,在高空中与他擦身而过。
作为风术师的自己速度已是超群,却不料他居然能快到如此的地步。
无论我逃多快,往哪个方向逃,他总能准确地出现在前方。
就好像幽灵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当他再次出现在前方的树上,筋疲力尽的我颓然停住了脚步。
他横坐在枝上荡着双腿,很是悠闲自得,“不逃了?我还想多玩一会呢。”
我气喘吁吁地瞪着他,悄自攥紧了十指,全身的戒备都竖了起来。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总是比你快,坐标移动听说过么?”
我微微一怔,坐标移动?
“世间每一点都有一个对应的三维空间坐标,也就是数学上的x、y、z坐标系,地球上的经纬线便是其中的一部分,这是构成我们所处的三次元世界的基础。而坐标移动能力者,能利用十次元以上的理论矢量,在脑海中运算出一个坐标,使得身体超越三次元上的制约瞬间移动到那里。而我的体质刚好符合这种能力,所以机缘巧合地拥有了这种能力。”
坐标移动,或者俗称的瞬间移动、空间移动,乃是世间最罕见也是最不可控的能力。它无法靠遗传或者传授获得,只能靠某种独特的方式去进行人体开发。而符合坐标移动的体质更是世间鲜有,能出现一个就很难得了。
我曾在书上了解过这种能力,这种传说中的能力,没想到竟能亲自遇到。
而他之所以能神出鬼没,屡屡作案却从未被抓住,想必正是靠了这种能力。
在我震惊的神色中,弥夜从树上悠然跃了下来,一步步地向我走来。
“既然被我追到了,可就要接受惩罚了。”
我陡然惊醒,右手立刻幻出草薙剑,抬手便要向他挥出。
手还在半空,他身形一个隐现,转瞬站在了我跟前,刷地抓住了我的右腕。
“别这么激动嘛,我还没说完呢……”
因他的突然变幻而一怔,我竭力地扭动手腕,却丝毫也无法挣脱。
“惩罚就是……”
他忽然伸臂搂住我的腰,不顾我的惊愕蓦然俯首,瞬间攫取了我的双唇。
意识在一刹那滞住,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面具,完全忘了该如何反应。
怎、怎么回事?他在干什么?
他箍着我的腰将我紧紧地贴向他,不留一点让人挣扎的空间,柔软的双唇熟稔地在我唇上辗转,细细地品位着每一处。
右腕被他控在掌中,无法挣脱,身子也被他紧紧箍住,完全没有逃避的空间。
当惊愕变成茫然,茫然化作了愤怒,趁他松懈之际我猛地用力推开他。
“你干什么!”
他用指尖轻轻刮过唇角,似乎颇为享受,“多谢款待,你的滋味还真不错。”
在他饶有趣味的眼神下,我不由咬唇后退一步,羞恼地胀红了脸。
“夜深了,在外面逗留很危险的,我们改天再会。”
他轻松地打了个响指,整个人忽然化作了一大团树叶,被风吹得漫天飞扬。
我讷讷地望着林中飞舞的树叶,心中的震惊呼啸不止。
这个弥夜,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