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海晏不再开口,一双锐利的眸子静静地凝着她。
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渠清无奈地吻了吻他的脸颊,柔柔地征询:“要不沐浴更衣,咱们在被窝里细说?今夜清儿想与晏哥哥一道睡,可好?”
再看了她一会,权海晏轻轻应下:“好!”
不再闹腾,渠清起身,半搂着将他扶起坐好,柔软地问:“头晕吗?可还难受?”
被她如此细致入微的关切弄得一怔,权海晏敛了眉,羽扇长睫轻颤:“阿落都与你说了?”
“嗯。”
拿不准他的心思,渠清越发轻柔地揽着他,温婉软和地道:“不能说?怕我担忧?还是怕我怪你?”
“我去沐浴!”避而不答,权海晏站起来,直直地往外走。
“站住!”凝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渠清忽然蹙眉呵斥一声。
脚步一顿,权海晏定在原地,身子僵硬不堪。
“告诉我,可是很难受?”行至他跟前,渠清目光灼灼地直视他。
咬着牙,持续地心口闷疼让他委实有些坚持不住,更何况脑袋昏沉沉的,几乎无法思考,权海晏下意识地去摸胸前的玉坠,再次摸了个空。
注意到他的动作,渠清差点落下泪来,红着眼眶,复又把他拥入怀中,嗔怨:“去了趟北戎,又开始瞒东瞒西,这习惯就改不过来了吗?”
“我……”
权海晏试图辩解什么,顿了良久,低不可闻地道了一句:“玉佩没了……”
心揪成一团,渠清的泪立时涌了出来,却带着笑轻声嗔怪:“你这人,怎么那么坏呢!故意招人疼,是吧?”
说完又去咬他耳垂,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地低哄:“没了再给你寻一个就是了,别伤心了,好不好?”
“好!”靠在渠清肩头,权海晏觉得心底鼓鼓胀胀的,些许激荡的情愫翻腾得令他近乎无法自持。
“到底哪儿不舒服?头?心口?还是胃脘?”
察觉到他拥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渠清越发担忧:“又或均难受得厉害?”
“嗯,有些难受。”
认命地应了一句,权海晏又打起精神安慰道:“别担心,我缓缓就好!”
哪里不知这人在避重就轻地宽慰自己,缓缓许是真的会好,但不消一会,又要难受起来。
北戎……哼!
埋首于权海晏怀中,渠清将眸中戾气掩住,软软地问:“那要不清儿伺候晏哥哥沐浴?”
“不要!”惊得差点跳起来,权海晏瞪了眼渠清,迅速往浴室走去。
含笑望着他的背影,待背影彻底消失之际,渠清的笑意亦消失个彻底。
借着羞恼躲开自己,每个动作背后也许都是倾尽全力的支撑,已如此疼痛不堪,仍无法彻底放下坚持。
她的晏哥哥,真是无论何时,永远将在意的人放在第一位。
一边努力遮掩病痛不让自己担忧,又一边尽力遵守诺言亦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忧,倒真是难为他了!
看破不说破,渠清觉得自己已练就一副好脾气,他如何都好,自己要的从来都只是他还能活生生地陪在自己身边。
本就昏昏沉沉,被热气腾腾的水汽一蒸,权海晏迷迷蒙蒙地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整个人犹如木偶似的任由宫人替他沐浴更衣。
待他头重脚轻地出了浴室,抬眼便模模糊糊地瞧见渠清坐在偏厅,显然是在等他。
意识陡然清醒了几分,权海晏勉力加快了脚步,行至她跟前斥道:“清儿,你是帝王!”
怎能如此纡尊降贵!!!
欲揽上他的手滞了滞,渠清心里略有些不痛快,又不欲他争吵,只轻轻应道:“先回去吧!”
仍是牵了他的手,缓缓地往外走。
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些,权海晏懊恼地蹙了眉,欲启唇解释,嘴巴挪动了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这一小段路,权海晏走得极其艰难,身体上的疼痛,心理上的翻腾,若不是渠清温暖的手掌始终紧握,他怕是早已昏厥过去。
进了内殿,渠清亲自替他褪下外袍,伺候他躺下,自己亦解了罗裳,与他挤进了一个被窝里。
“晏哥哥,清儿是个帝王,亦是你的妻,更是你孩子的母亲!”
权海晏昏沉的脑子被渠清说得一愣,反应过来,终于抓住了重点,结结巴巴地问:“孩…孩子?什…什么孩子?”
被他的反应弄得心中郁气散了不少,渠清牵着他的手,放至自己还没显怀的小腹,温柔至极:“这里,我和你的孩子!”
“你…你说……说甚?”舌头都在打结,权海晏被渠清抓住放在她小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呵呵……”
见他全然无法自持,眼底溢满了笑意,渠清好心地郑重其事地重发了一遍:“我说孩子,我们的孩子,在这里!”
“你是说……是说你怀孕了?怀了我们的孩子?”一双素来内敛沉静的凤眸此刻瞪得老大,权海晏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渠清。
“是的呀!”
含笑回应,渠清明艳的脸庞闪着亮光,温婉如水:“恭喜摄政王大人,要做父亲了哦!”
“父亲?”
“孩子?”
脑海中烟花炸响,绚烂得令权海晏一片空白。
看他一副傻呆呆的模样,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好半晌没反应,渠清无奈地将他拥进怀里,欲说些什么缓缓他的情绪。
“唔……”
还未来得及开口,权海晏无法抑制的呻吟便溢了出来。
“晏哥哥?”
心头一惊,渠清忽然想起周淮生说此时的晏哥哥最忌心绪起伏过大,否则极易触发心疾。
这人,这是激动得犯了心疾吗?
连忙从枕后摸了药瓶,倒出药丸送至他唇边,渠清低哄:“乖乖的,先吃药,好不好?”
权海晏稍稍抬头,顺从地把药含进嘴里,咽下,又无力地倒了回去。
“开心坏了?”自然地伸手抚揉他的胸膛,渠清揽着他,脸上还挂着几分笑意地问。
被她温暖的气息包裹,权海晏半阖着眸子,抵御心口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知晓他定是难受至极,渠清亦不在意他不回应,心疼地把他揽得紧紧,逗道:“等娃娃长大了,我一定要告诉他,爹爹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时,可是激动得犯了心疾呢!”
“不许!”胸膛还急剧起伏着,权海晏喘着粗气霸道地拒绝。
“好好好,不许,不许!”
怕他又激动起来,渠清哄孩子似地开口:“乖,别激动!只要你好好的,都听你的,好不好?”
被她当孩子一样哄,权海晏心中别扭,可又掺杂着无法言喻的甜蜜。
他不言不语,只沉默着贴得越发亲密无间。
吃了药,还是缓了好一会,权海晏才算缓过劲来。
“累了吧?可还要听清儿的解释?”替他擦拭了头上的冷汗,亲了亲他的额间,今夜的渠清异常温柔。
攒了些许力气,权海晏掀了被子,小心翼翼地抚上渠清的小腹,仍满是不可思议地问:“真的有个娃娃在这?”
看他一心扑在娃娃身上,渠清笑得愈发温柔:“是啊,我们的娃娃!”
“多大了?”情不自禁地勾了唇,权海晏略带傻气望着渠清的小腹,轻轻询问。
“已经两个多月了,算算时日,应是在崖底那次有的。”
“崖底?”
喃喃重复,权海晏骤然笑得像个孩子,兴奋地赞道:“清儿,你真是太厉害了!”
幻想过无数次孩子的爹爹知道他的存在会是怎样的表情,仍然不曾料到,她向来冷静自持的晏哥哥会失态至此。
“好了,别太激动,会难受的!”把被子拉上来盖好,渠清柔软劝道。
心口又开始闷疼起来,自知自己如今不比从前,这残破不堪的身子可半分不会给自己脸面,权海晏只能尽力压制翻涌不息的情感,让自己稍稍冷静下了。
“今夜折腾得有些厉害,先歇息了可好?”心疼得不行,渠清商量的口吻里满是关切柔情。
“清儿呢?累不累?他在肚子里有没有折腾你?”已经完美化身的权海晏,忧心忡忡地询问。
“呵呵……”
被他的转变弄得哭笑不得,渠清直接用手遮住他的眸子,娇娇软软地命令:“清儿很好,娃娃很乖,你好好睡觉!”
“好!”权海晏笑着应下,哪怕渠清遮着他的双眸,仍被这冰雪消融,大地回春的风情万种魅惑得心头小鹿乱窜。
要命,这样的晏哥哥谁招架得住啊!
在心底矫情地哀嚎一阵,渠清孕期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美滋滋地靠着权海晏进入梦乡。
而权海晏虽身体上疲惫不堪,但脑子亢奋异常,僵硬地躺在床上,任思绪翱翔洪宇,直至夜半三更,方才昏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