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青都冬日里难得好天气。
御书房内,辰帝端坐于御案前,奋笔疾书,全神贯注地处理着公务。
“皇上,周御医到了!”安公公进来请示。
笔下一顿,辰帝这才想起自己昨夜下的命令。
“宣进来!”
说完,辰帝又低下头,继续批阅手上那份奏折。
安公公领着周淮生进来时,辰帝堪堪收尾,将朱笔置回原处。
免了周淮生的君臣之礼,辰帝直接开口询问:“北戎太子如何了?这试情蛊解了一半,还有一半该如何解?”
未曾料到辰帝召他前来竟是为着北戎太子,周淮生愣了片刻。
而后想起北戎太子的境况,又是一阵头疼,组织了下言语,周淮生勉强沉静地答道:“回皇上,试情蛊解药是,至亲之血,至爱之泪。如今至亲之血已喂饱试情蛊,使其暂时陷入沉睡,接下来需得尽快找到至爱之泪。”
“否则,明日,即十五月圆之夜,试情蛊会再次苏醒。届时,蛊毒发作,定是痛不欲生。”
“且,从今往后,每逢初一十五,蛊毒定时发作,一次比一次凶猛,直至七七四十九次之后,爆体而亡。”
辰帝听得心头发颤,追问他:“至爱之泪,究竟何解?心上人的眼泪?两情相悦?”
“依古籍记载,至爱之泪,可为中蛊者心中所爱之泪,亦可是心悦于中蛊者异性之泪,只要落泪之人为异性,愿为中蛊者喝下试心草,通过试心草的考验即可。”
“如此看来,哪怕中蛊之人与落泪之人并非两情相悦亦是无碍的。”
“只是,倘使不是两情相悦,若落泪之人为中蛊者所爱之人,那中蛊者需付出的代价是彻底爱上落泪之人,或是彻底遗忘落泪之人。这就端看中蛊者心中对于落泪之人究竟是何心思,要如何抉择了!”
“若落泪之人是心悦于中蛊者的异性,中蛊者付出的代价,则是爱上落泪之人,永不变心。”
阿落所爱之人?唉……这死孩子,哪来的心上人啊!!!
心悦于他,愿意为他喝下试心草为他落泪的女子,这个估摸着还能找着。
然而只剩一日,这一时半会,上哪去找?
更何况便是找着了,每逢初一十五,一共七七四十九次,两年之久,也不知那女子能不能坚持!
唉……
心底愁肠百结,辰帝肃着脸询问:“若是一时半会找不着,会如何?”
“回皇上,在试情蛊发作满七七四十九次之前,寻着至爱之泪皆可解蛊。只是无论何时开始服用解药,均需服满七七四十九次解药方能彻底使试情蛊陷入沉睡,而后试情蛊会慢慢化成血水排出体外。”
“且解蛊的时日拖得越久,发作的次数越多,中蛊之人的身子便每况愈下。往往拖过三七二十一次发作还不曾寻得解药的中蛊者,会终生体弱多病。”
“有些中蛊者,还会留下心绞痛的毛病,即使蛊毒解除,每逢初一十五仍会发作。轻重程度,因人而异!”
“甚至,一些中蛊者,会因对献出泪水之人的情感,而在接触献泪之人时,出现不同的后遗症。例如产生头痛,心悸,惊恐等之类的反应。”
“这北戎的毒啊蛊啊,可真是稀奇得叫人惊叹!”冷着脸,辰帝反讽之色溢于言表。
低下头,周淮生劝道:“皇上息怒!”
定了定神,吐出一口浊气,辰帝问:“若二人并无男女之情,但愿为他落下真心之泪呢?可否有用?”
“皇上?”惊愕地望着上首的辰帝,复又低下头,周淮生心底满是震惊。
皇上的意思是要亲自为北戎太子解蛊吗?为了摄政王皇上竟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爱屋及乌,连摄政王的弟弟,亦可为之不惜一切吗?哪怕他是敌国的太子亦毫不在乎?
帝王之泪,那是怎样珍贵的存在?更何况乎是七七四十九次,为一个敌国的太子?
他英明神武的帝王,为了摄政王,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完全不知辰帝与北戎太子之间有着怎样的深情厚谊,周淮生只一心以为辰帝所做这一切均是为了摄政王。
“周御医?”辰帝可不知周淮生心中的惊惶苦涩,只待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回皇上,书上未曾记载,微臣亦不知!”
被唤的回了神,周淮生掩住心口的疼痛,轻轻答道:“不过,或可一试!”
“可还有甚需得特别注意的?”思考着自己替姬落解蛊的可能性,辰帝只是下意识地追问。
思虑了会,周淮生答道:“这试情蛊之证与心疾之证相似,均是心口疼痛,忌讳情绪过激。”
“不过,与心疾不同,试情蛊只是忌讳一切悲观消极的欲念,中蛊者若是心情愉悦,哪怕欣喜若狂亦是无碍。”
“故而,只需让北戎太子舒心愉悦,除去初一十五,余的时日便不会诱发蛊毒。”
想了想,姬落的性子本来乐观开朗,这一点倒不至于难办,辰帝好歹欣慰了一些。
“嗯,朕知晓了,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周淮生行了礼,便欲起身退下。
“等等!”
辰帝叫住他,急切地问道:“孕妇若是服用试心草会如何?”
一块巨石砸在周淮生的天灵盖上,砸得他晕头转向,毫无仪态地反问:“皇上怀孕了?”
稍稍惊讶于周淮生的敏锐,辰帝倒未曾计较他的失礼,只冷然地道:“你只需回答朕便是!”
被辰帝毫不遮掩的威严惊回了心神,周淮生连忙跪下,压制住一切不该有的汹涌澎湃,战战兢兢地答道:“回皇上,有孕之人服用试心草,书上未载,史无前例,微臣亦全然不知!”
“全然不知吗?”喃喃重复,辰帝陷入了沉思。
“皇上,摄政王在门外!”
过了许久,安公公的声音将辰帝从纷繁的思绪中唤醒。
“怎地还跪着?”
一眼瞥见还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辰帝,略带懊恼地道:“起来吧!”
说完辰帝便不再看他,火急火燎地朝殿外走去。
“怎么来了?”
笑着迎上刚跨入殿门的权海晏,渠清小心地打量他的脸色。
权海晏此时苍白瘦削的面上是一贯的清冷寡淡,见渠清迎了上来,不着痕迹瞥了眼她的小腹,平静无澜地反问:“不可以来?”
嗯,睡了一觉,醒来又是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很好,很霸气!
也不知道是谁,昨晚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一团孩子气。
果然,那个孩子般惹人怜爱的晏哥哥就是昙花一现的美!
“怎么会?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收起纷飞的腹诽,渠清仍笑得温婉如水,牵起权海晏寒凉的大手欲往里走。
姬落跟在权海晏身后,给了渠清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从他眼里窥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渠清挑眉,回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