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可以停留,幸福可以封存,那么权海晏期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将这芳香四溢的幸福永远封存。
然而没有如果,只有现实。时光踩着步子,打着节拍,不为任何人停留。
次日,召见了绝逸的三堂六部执事,又将朝中亲信下属都召到乾和殿安抚完毕,权海晏疲惫地靠在龙椅闭目沉思。
过了许久,睁开一双锐利的凤眸,决绝地往静安殿走。
静安殿内,姬煜倚在床榻上,身子看起来越发差了。
权海晏坐在一旁,卫西端了茶水,他随手执起,以杯盖轻扣杯盏,平静安然。
“说吧,究竟要如何才肯将救阿落的方法合盘托出?”瞧着面带得意之色的姬煜,权海晏抿了口茶水,从容自若地开口。
“哥哥,小煜上次已经说过要求了!”姬煜笑得腼腆,脸上还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你在恨什么?恨本王还是恨阿落?”
放下茶杯,权海晏同样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轻声问:“你要恨的人不该是苏漓吗?毕竟,她才是罪魁祸首!身份是她给你换的,毒亦是她给你下的,你要恨为何不恨她呢?”
“可她已经死了!”陡然发怒,姬煜颤着身子冷冷开口。
“所以呢?因为她已经死了,就要恨本王与阿落吗?”
水雾氤氲的凤眸藏着丝丝缕缕难言的哀凉,权海晏仍浅笑着,直指人心:“又或是,你快死了,便要拉上阿落做垫背?”
“垫背?呵……”
冷笑出声,姬煜无所谓地辩解:“哥哥,太子哥哥的蛊毒可不是我下的!”
“是吗?”
不置可否,权海晏只是浅笑,淡淡地开口:“可你见死不救,与凶手何异?更遑论,阿落是你的亲哥哥!”
“呵呵……”
姬煜笑得异常灿烂,疼得躬起身子亦半分不在意,只指着权海晏讽刺十足地道:“哥哥?莫不是我唤你们一声哥哥,你们就真的是我的哥哥?”
“你们谁真的把我当成了弟弟?又有谁真的把我当亲人?”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我为何要对你们善良?你们有谁对我善良过?”
“打一出世我的亲生母亲便把我这个嫡子弄成了庶子,待我无意间发现这个秘密时,她更是给我喂下毒药逼迫我保守秘密。”
“再后来,她把我送到湙朝,警告我绝不可再回北戎。我千方百计留了下来,苟延残喘至今,她死了!”
“死了就死了呗,倒是把我的毒解了啊!怕是死之前,一丝都不曾记起她这个被遗弃的亲生儿子吧!”
“好了,我现在亦快死了!凭什么要救人?”
“她不是最爱她的太子殿下吗?那就让他陪我一起死,想必她见到太子哥哥定是十分欣喜,对吧?你说呢,我亲爱的哥哥?”
脸上的浅笑深了几分,眸底缀着怒气,权海晏几乎气势全开,直逼姬煜:“本王说这十分不好!若是你再说一句关于阿落死不死的话,本王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被震得怔了半晌,姬煜咬着牙,满是恨意地指控:“我也是你弟弟啊!”
“况且,你就不恨吗?不嫉妒吗?你为何可以为了维护他,来对付我?和他兄友弟恭,却视我如仇敌!”
“这不公平!”声嘶力竭,姬煜的手掌死死地按在心口,喘促不消。
“你要公平?”
并未动容,权海晏端坐如松,手指轻轻叩击案几,冷静自持地开口:“可以!把阿落的解蛊方法说出来,你上次与我单独要求的事情我通通满足你!”
“从今往后,在北戎,在天下人眼中,你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嫡子!”
“你说这是北戎前朝密毒,我已经派人去北戎寻解药,就算把苏漓身旁的人挨个杀了,我亦把解药给你寻来!”
“若是寻不到呢?你会陪我一起死吗?”
恶魔般望着权海晏,姬煜楚楚可怜地开口:“黄泉路太冷太寂寞,我想有个人陪我一起走!”
“哥哥既然不愿太子哥哥陪我一起走,不如亲自陪我走一趟?”
凝着权海晏无波无澜的面庞,姬煜一脸期待地开口:“喝下我一滴血,就会中毒。哥哥,喝吗?喝了我立刻将解蛊毒的办法合盘托出!”
“喝吗,我亲爱的哥哥?”
姬煜的声音,娇憨诱人,砸在权海晏的心间,却是魔音涤荡,缠绕不休。
“好!”长久地沉默过后,权海晏决然地闭上眼眸,淡声回应。
命人拿了一个小茶杯,在姬煜手指上扎了一针,取出几滴血,权海晏接过,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
将杯子在空中倒置,以示他已饮尽,权海晏还无意识地舔了舔苍白唇瓣上残余的血迹,一派淡然,从容开口:“如此,可以把解蛊之法合盘托出了吗?”
满脸的不可置信,姬煜内心的震荡不亚于天崩地裂:他……他居然真的给喝了???
“你……为何……为何可以如此?真的……真的不恨吗?不嫉妒吗?”结结巴巴,姬煜不知自己是在质问权海晏,还是在质问自己。
“你是权倾大湙的摄政王,是大湙女帝珍而重之的未来皇夫,为了一个北戎太子,值吗?”
似是疲惫不堪,权海晏歪了歪身子,靠着椅背虚弱地回应:“你说的对!阿落是我的亲弟弟,你亦是!”
“我为了阿落可以不顾性命,同样,该了为了你,不顾一切。”
“找到了解药,皆大欢喜。找不到,我便牵着你一起走一走这黄泉路吧!”
“这样,公平了吗?”一双蒙着水雾似地凤眸定定地望着姬煜,权海晏平静如水的表情里似乎还裹着几分隐晦的柔软。